那傩师见他身旁便是大得不可思议的巨蛇,心中惊惧,虽有怀疑却不敢多问。
    破庙的门口悬在大裂缝的中央,虽然架在大裂缝的中央,但破庙却没有裂开。有人用傩术催化青藤搭成长桥,直通破庙的门户。
    许应来到长桥上,见有人正在观看这道大裂缝,旁边摆着笔墨纸砚,甚至取出矩尺测量大裂缝,不知在做些什么。
    许应走到跟前,那人是个年轻的公子,看起来只比许应大一两岁,皮肤白皙,个头与他差不多。
    不过许应骨架宽大,大手大脚,给人一种粗野的感觉。而这个少年虽然身材很高,但骨架较小,眉眼耳鼻唇都显得精致许多。
    他身着白衣,以青黛为襟边,绣着淡青色的螭龙纹,衣着淡雅,没有多余的饰品。
    他身边还有一个老者,传统的下人装束,青衣布鞋,头发灰白,见许应和蚖七走近,露出警惕之色。
    许应不以为意,目光落在水口庙上。站在庙外,依旧能看到庙中古旧的宫殿庙宇,还可以看到庙中几株大树,与他两年前来到这里时所见的并无不同。
    但是,来到庙门前往里面看,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庙门中,两座巍峨山岳映入眼帘,山岳高耸,云雾缭绕,漂浮在天空中,如同画境。
    青山后方,太阳高悬,明亮纯净,丝毫没有灼热感和刺眼感,围绕两座仙山运行!
    许应无比错愕,这两座仙山与那轮太阳,竟然真的是从庙中升起的!
    他甚至能看到,悬空的山岳四周有一片无形的光幕,仿佛世界的屏障,与外界隔开!
    从这两座仙山上掉落的巨石,如果是落在屏障中,便会浮在空中,如果是落在屏障外,便会砸落下来!
    也即是说,庙内庙外,是两个世界!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应愕然。
    蚖七喃喃道:“这世界,返祖了么?”
    突然,破庙中的世界剧烈震动,庙外的大地也左右摇晃,破庙中第三座巍峨仙山,正自冉冉升起!
    许应仰头打量这座升起的仙山,喃喃道:“这个世界,大抵是真的疯了。”
    突然,他醒悟过来,失声道:“我明白了!庙门,是被那绝世剑道强者用剑气劈开的门户!这个门户,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我们看到的太阳和仙山,都是另一个世界之物!”
    “不要吵!”那青衣老仆低声威胁道。
    许应不以为意,脑海中浮想联翩。
    在遥远的过去,有绝世强者用自己的剑劈开山峰,裂开大地,打穿了另一个世界。后来,有人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处,建造了水口庙!
    但不知为何,庙门后的世界被隐藏起来。有人大庙的附近建造了另一座大庙,直到阴间入侵,震破了封印,让这座大庙重现人世!
    蚖七有些不信,询问道:“钟爷,有人能办到这些么?”
    大钟尽管经历过古老的岁月,见证过上古炼气士的传奇,但也不太敢肯定,道:“理论上可以办得到。但是我自诞生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渡劫飞仙。”
    它的声音有些黯然,道:“飞升这条路,已经被人堵死了,不可能有人再飞升……难道真的有人能够以剑道,突破了两界的屏障,平地飞升?”
    蚖七道:“如果他飞升了,那么他所去的世界是什么世界?”
    钟声悠然:“仙界。”
    “仙界?”
    一人一蛇,悠然神往。
    许应看大裂缝、断崖和庙门,明了这一剑的走势。
    随着他与剑匣的感应,那天外飞虹般的一剑,剑意渐渐渗透,进入他的希夷之域。而匣中剑气也在欢欣鼓舞,跃动不休。
    许应默默立在庙门前,久久未动,蚖七正打算上前询问,刚刚接近,忽然见到许应四周隐隐有无形的剑气在跃动。
    他刚刚靠近一些,身上的鳞片便无声无息断了好几片!
    蚖七心中一惊,不敢靠近。
    突然,大钟震动一下,发出一声轻响,却是一道无形的剑气落在它的身上,将它敲响。
    大钟顿觉奇异,这才留意到许应的希夷之域中,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道天外飞虹般的剑光!
    “无师自通大道之象?”大钟吓了一大跳。
    棺中少女对许应提及过存想与大道之象的关系,但没有详细讲解,也没有说过什么是大道之象,发现大道之象后该如何存想。
    但没想到,许应居然在这道大裂缝前无师自通,存想出这里蕴藏的大道之象!
    内观存想,是修炼的必经之路,许应可以说已经入门!
    “只是稍加点拨,他便做到了内观存想,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蜕变,一鸣惊人。”
    大钟心道,“他的资质悟性,比我主人,似乎、似乎……”
    “小七,你有没有参悟出大道之象?”大钟神识传音,询问蚖七。
    蚖七有些迷糊:“大什么象?”
    “大道之象,就是这大裂缝中蕴藏的剑道……算了,你歇着吧。”
    大钟晃晃钟身,心道:“这小子和阿应一样,都见过袁天罡的剑,也来到过这条大裂缝,却什么都没感应到。可见有些人的脑子是脑子,有些人的脑子,只是叫做脑子。”
    许应身上的剑意越来越盛,向四周弥漫,突然空中传来清脆的剑鸣,却是他溢出的剑气遇到了其他剑气,两种剑气在空中碰撞,发出剑鸣声。
    那个秀气少年作画完毕,沉浸在感悟隐景之中,他的剑气滋长,两人的剑气碰撞,一个剑气狂野霸道,一个剑气绵绵悠长,有一股韧劲,暗藏杀机。
    两人气机交感,剑气交织碰撞,愈发剧烈,仅仅是气息感应,便展现出剑道的攻伐进退之道。
    只是他们二人都不自知,依旧沉浸在各自的感悟之中。
    那青衣老仆见许应与少年的气机碰撞,担心少年被许应打断感悟,不由目露凶光,便欲出手将许应格杀。
    但他随即看到少年的隐景在许应的压迫下不断巩固,参悟出更多的隐景变化,这才强自按捺住杀意。
    “这个少年的悟性不错,居然与公子相抗衡。”他露出惊讶之色。
    他能看得出,许应也在飞速进步之中,各种剑气攻伐有度,对大裂缝中蕴藏的剑道领悟越来越深。
    “公子很久没有遇到可以与他棋逢对手的人物了。”
    那青衣老仆惊疑不定,暗道,“难道这个少年是某个大世家栽培的年轻高手?他的衣着却不光鲜,多半是想扮作乡下少年,但这气质却彰显不俗,哪里是乡下少年所能拥有的气质?”
    许应身穿布衣,但气质脱俗,有一种轩昂的器宇,眉宇间藏着的桀骜,像刀锋一样迸发!
    他打死蒋家神之后,一路弑神杀官,破了心中对神灵和权威的迷信,言谈举止自有一种超凡气度。
    就算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举止和言语,也可以看出其人的不凡。
    “更何况,他还拥有这等神骏坐骑,可见来历非同小可。”
    青衣老仆瞥了蚖七一眼,心道,“不过他与公子气机纠缠,若是无法分开,只怕必有死伤。到那时,不管他是何来历,我都要解决了他!”
    许应与那少年的气机牵连越来越深,终于到了决生死的地步,青衣老仆目露凶光,正欲痛下杀手,突然只听一声钟响,两人的气机居然各自散开。
    “他身边藏有高手!”青衣老仆心中一惊,额头冷汗津津。
    许应听到钟声,知道是大钟震散两人交战的气机,只见那少年收拾画作,向庙中走去,连忙道:“兄台,在下许应,你叫什么名字?”
    那清秀少年回头,彬彬有礼道:“在下元未央。”说罢,与青衣老仆走入水口庙。
    “元未央。”
    许应重复这个名字,向蚖七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尽得大道之象中的剑道,与他气机交锋,却看到了我未曾领悟的一面。此人很是了不起。”
    他的希夷之域中,烙印着一道剑气,剑气极为明亮,正是他参悟出的大道之象。
    若非与元未央气机交感,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剑气参悟到烙印希夷之域的程度!
    蚖七催促道:“咱们在庙门口的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人进庙了,再迟一些,只怕连地皮都被他们啃光了!”
    这时,庙中有声音传来:“有仙人!庙里有仙人!”
    许应连忙走入破庙,进门的一刹那,他只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什么东西,但是却看不到。
    许应仰头,看到天空中漂浮着的三座仙山,还有一块块浮空的巨石,如同项链上的珍珠,很有规律的漂在仙山周围。
    有很多人在顺着巨石往上攀爬,要爬到天上的仙山去。
    突然,大地剧烈震动,许应和蚖七立脚不稳,险些被抛飞!
    许应连忙催动象力牛魔拳,如神象扎根,稳立不动。蚖七有样学样,却依旧难以稳住身形,但好在他比许应多了一条尾巴,缠住一株大树,免得被甩飞。
    不远处,刚才进入破庙世界的神灵与傩师纷纷出手,青藤飞舞,根触破土而出,将被甩飞出去的人卷了回来。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时,地底震动愈发剧烈,大地越升越高,竟然又有一座仙山,从他们的脚底下拔地而起!
    有人叫道:“我们升天了!怎么下去?”
    说话之间,地底仙山终于完全破土而出,载着他们向天上飘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天空中飘荡的大石,那是先前两座仙山浮空时落下的山石,漂浮在空中,此刻这座仙山浮空,与那些大石碰撞,声势骇人!
    仙山上的人们稳住身形尚且困难,哪里还有手段避开砸落的山石?顿时有不少神灵和傩师被山石击中,直接砸成肉泥!
    还有人被滚动的山石碾压过去,血肉模糊!
    更有甚者,立脚不稳,从仙山上滑落下去,只在空中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叫到声嘶力竭,还未落地!
    这座仙山腾空而起,越来越高,直上高空而去,山体也有许多大石脱落,从天空中坠落!
    仙山终于稳定,许应全身筋肉紧绷,又自慢慢放松下来,转头看向蚖七,只见蚖七还抱着那株大树,这才松了口气。
    许应向下看去,现在的他们,距离地面不知有多远。隐约间,甚至还能看到几个从仙山上掉落下去的身影。
    那是没能站稳的傩师,估摸着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摔在地面上。
    “这里庙中有庙,有仙人在庙中传道!”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真有仙人?”
    许应又惊又喜,循声看去,果然看到四座仙山环绕着壮观恢弘一座大庙,正有许多人在天空中纵跃连连,踩着一块块浮空的巨石,向大庙而去。
    “阿应,我们也赶过去!”蚖七兴奋道。
    许应正要来到仙山边缘,踏上巨石,突然一个身穿紫黑绸缎的老者背着双手面色阴沉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儿死得好惨。”周一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许应心中一惊,随即镇定下来,道:“原来是周老爷子。令郎死得这么惨,老爷子何不下去陪陪他?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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