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叹口气道:“嫣娘的婚事?真个被影响了?,只能怪我家门第不够高。门第够高的话,谁会嫌?”
    文成?侯夫人一笑道:“武安侯府的门第也挺高的,你家丹娘若和离,正?式嫁进武安侯府,那又不同。”
    “只是谢夫人眼界高,极难缠,这事?儿不好说。”
    说着话,听得脚步声响,便?止了?。
    一抬头,却见李丹青带着齐子蛰一道进了?花厅。
    待各各见过礼,李丹青当着文成侯夫人的面,从怀中拿出小竹筒,抽出休书递给郭夫人。
    她道:“母亲,我今日遇着魏状元的母亲,她逼着魏状元给我写了?休书。”
    “请母亲过目!”
    郭夫人大吃一惊,接过休书看一遍,皱眉道:“该当和离的,拿了?休书,外间定以为错处全在你身上。”
    李丹青道:“外间编了好多故事?,不管我拿休书还是和离书,其?实都一样?了?。”
    反正?,清白不了?。
    齐子蛰插嘴道:“夫人放心,不管丹娘如何,都有我。”
    郭夫人意味深长道:“婚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单单是你自己承认丹娘就行的。”
    齐子蛰也意味深长道:“夫人放心?,世间除却父母之外,还有君父。”
    他行一个礼,“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
    齐子蛰一走,文成?侯夫人便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道:“齐三公子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警告我不要?打?丹娘主意么?”
    郭夫人也笑了?,看李丹青一眼道:“这厢和离,那厢有人等着娶你,也算福气了?。”
    李丹青红了?脸,福一福道:“我先下去。”
    稍迟,文成侯夫人告辞。
    郭夫人听得李大鼎回来了?,便?拿了?休书去见他。
    李大鼎看了?休书,听得经过,点头道:“子蛰是一个有担当的,既提到君父,当是要?设着法子请圣人赐婚。我们试目以待。”
    齐子蛰回到武安侯府时,谢娘子便?来?请他,道:“三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谢夫人在?房中掷壶,听得脚步声?,手中那支箭“嗖”一声,就朝门口掷去。
    齐子蛰听得风声,手一伸,接住了?箭。
    他跨步进房,把箭掷进壶中,躬身道:“母亲喊儿子来?,有何吩咐?”
    谢夫人冷笑道:“你竟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齐子蛰上前一步道:“母亲何出此言?”
    谢夫人咬着牙,“齐三,我前些时跟你提婚事?,让你定下谢家表妹,你推三阻四,说什么秦王和晋王之争未定,若定亲,怕连累表妹。”
    她喘着气,指着齐子蛰道:“可你转个头,却和李丹娘双双对对,共骑出城。”
    “外间,全在传你们的八卦。”
    “李丹娘不顾体统,不顾脸面,那是她自甘下贱。”
    “可你在御前任职,岂能不顾声?名?”
    齐子蛰肃容道:“母亲,我和丹娘在?石龙镇时,一道被陷害,一道逃出来?,我们之情份,不是别人可比。”
    谢夫人断喝一声道:“总之一句话,我死也不会让李丹娘进门。”
    今日城外茶摊之茶客,皆亲眼看见齐子蛰和李丹青共骑,又看见魏老太被气昏,更看见魏状元在?其?母逼迫下,在?茶摊的茶桌上写了休书。
    这条新鲜八卦,当晚迅速传开了。
    秦王晚膳后,也听到了这条八卦。
    他在?城外也有耳目,此耳目当时恰好在茶摊上,亲眼目睹事?情之经过。
    这耳目名唤卫俊风。
    卫俊风禀完,垂手侍立,等着秦王吩咐。
    秦王笑道:“有趣有趣。李丹娘为了?拿到休书,竟使坏,故意和齐子蛰共骑,激将她婆母。”
    “又美又慧又坏,极品了?。”
    他抬头,朝卫俊风道:“下去领赏。”
    卫俊风忙谢恩,下去找管家拿赏。
    隔一会,秦王召了郑之淳到书房说话。
    宾主落座。
    秦王用手指醮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宫中传讯,圣人近日服食丹药过量,时有恍惚之感,夜不成?寐。已不能御女,突疑丽嫔之胎。”
    待郑之淳看毕,他抬手擦掉茶水,神色转为凝重,问道:“郑公有何计?”
    郑之淳神色也凝重起来?,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沉声问道:“殿下是何想法?”
    秦王道:“虽事事成势,犹怕功亏一篑。”
    他沉吟着道:“丽嫔之事……”
    他醮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又道:“本王还有一虑,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晋王不声?不响,只怕是一只黄雀。”
    郑之淳道:“殿下想提前,自要?布下天罗地网,黄雀焉能逃过天网?”
    秦王笑道:“晋王身边那些人,也一并网了?。”
    他手指在?桌子上一敲,“另备一张小网,用来?网齐子蛰和李丹娘。”
    郑之淳道:“齐子蛰本该死在石龙镇中,他能活着回京,是有些运道,只这运道时限不长。”
    秦王玩味一笑道:“荣昌瞧中魏状元,特意派内官去了?一趟石龙镇,没料到……”
    他摇摇头,“本王得知荣昌行事,申斥了?她一顿。”
    “但她到底是本王唯一胞妹,岂能任她被李丹娘一介民妇戏弄!”
    秦王从笔筒抽出一支笔,夹在?手指间,只一用力,笔就断成?两半。
    他魅惑一笑道:“齐子蛰和李丹娘,妄想从本王和荣昌手中逃出性命,还要?双双对对,岂不可笑?”
    第61章
    齐子蛰知晓自己想娶李丹青, 别的人犹可,母亲这一关,定然难过。
    但他没料到, 母亲反对的态度会如此之激烈,还冲口说出什么“死也不会让李丹娘进门”这种话。
    他努力按下?情?绪, 冷静道:“母亲勿激动!如今京城局势莫测,秦王势大, 我们武安侯府总要防着一手。”
    “权衡利弊, 与其定下?谢家表妹,不若定下神武将军之女。”
    “若大变,神武将?军勇武,手中有兵,还能带我们冲出京城, 或能保住两府人的性命。”
    “谢家全是文人, 到时能如何?”  谢夫人冷笑道:“秦王和晋王相争多年,一直绞着, 现?下?还客客气气,且圣人坐镇着, 哪容得他们这会子出乱子!如何就说局势要变?”
    “好罢, 你说权衡利弊娶神武将军之女更佳,那你娶李嫣然!她是神武将?军之女, 舅舅是郭侍郎,打小养在侍郎府,之前名声也颇佳。若是她,我不反对。”
    “若你要娶李丹娘这个声名狼藉之妇, 我不答应!”
    齐子蛰苦笑一声道:“母亲,是我带丹娘逃出魏家, 是我带她上京,是我策马去接她共游灯市,是我缠着她……”
    “一切全是我做出来的,为何我就还能去娶名门清白贵女,她就声名狼藉了?”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
    谢夫人冷脸道:“若她坐得正,行?得正,守规矩守礼仪,如何会声名狼藉?”
    齐子蛰叹气道:“她在石龙镇时,本是守规矩守礼仪的,可魏母为了让魏凌光攀上荣昌公主,设局污她清名,要捉她浸猪笼,她若不逃,定然没了命,名声也一样没了。”
    “上京后,她若安安份份守在家中不出门,不与我见面,众人就不质疑她吗?”
    “事实上,自从魏母设局,魏家一家人踹门进房,目睹她与我共处一室起,她就没法自证清名了。”
    “母亲,错不在她。”
    谢夫人摆手,“齐三,我只知道,你若娶她,武安侯府便成了笑柄,我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我不与你分辩道理,我只说一句话,侯府,断断不容她进门!”
    齐子蛰定定看着谢夫人,半晌道:“母亲,我也只说一句话,除了丹娘,我谁也不娶。”
    说毕转身出门。
    这晚,李丹青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意。
    终于从魏凌光手中拿了休书,终于不再是他的妻。
    魏凌光再不能以夫婿的身份压制她,再不能掌着她的生杀大权。
    魏家诸人,再不能以婆母,以小叔子,以小姑子的身份给她安罪名。
    再不能说她私外男,强行?捉她去浸猪笼。
    从拿了休书那一刻起,就相当于另一种逃出生天。
    李丹青按着胸口,这里跳得欢,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她一时又想起齐子蛰。
    轮回里,两人一次一次相依为命,患难与共,心意相?通。
    上京后,他一次又一次回护她,且又宣了心意,明了心迹。
    但她对自己和他的婚事,并不乐观。
    武安侯府是京城勋贵之首,齐子蛰才貌双全,前途无量。
    李大鼎凭着军功封了将军,其实在京城根基极浅。
    勋贵们眼中,李大鼎只是一个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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