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饭里最好的是一杯炖汤,冬树拿着炖汤犹豫地戳了戳女孩的胳膊:“……你喝吗?”
    女孩扭头盯着她,片刻后将炖汤接了过去:“……喝。”
    冬树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吃自己没有汤的那份饭。
    忽然间,她的胳膊也被戳了戳:“给你喝。”
    有一份炖汤被女孩递给了冬树:“你的我喝了,这份是我的,给你喝。”
    冬树接了过去,她们两个的心情都平复了下来,冬树没有怪她在导演责问的时候下意识将过错给了自己,女孩也没有埋怨自己失去了一个戏份更多的角色。
    饭后,她们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冬树教给了她方法,能够脚下站得更稳,不会显得力弱。
    彭老抽着烟,在烟雾中看那两个女孩。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这次是演得不合适,所以换了,算是正常情况。但也有人都拍完了,仍然被人替换了戏份,或者全部删除。
    圈里啊,多么荒诞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也指不定什么事,就能结个仇。
    彭老没想到换了角色后,两个孩子竟然还能相处得不错。
    他冷漠地扭过头,不再看她们了。
    他年纪很大了,见过的事情也太多了。
    这两个孩子还年轻,彭老觉得有些遗憾,不管是什么样的种子,污泥里终究开不出洁白的花。
    杀手和侍卫的打斗戏拍了两个晚上,熬了两个整夜。第一晚便拍完了全部镜头,第二晚补拍了前一晚效果不好的部分,还加了月亮下的特写。
    经过剪辑后,其实能呈现出来的,可能不足一分钟。
    最后,冬树扮演的侍卫将杀手一剑捅穿了身体,杀手躺在了地上,身体周围浸出了大片的血迹。
    镜头从冬树疲倦的脸上渐渐拉远,露出了地上沾满血迹的杀手死不瞑目的脸。
    然后摄像师将相机在轨道上缓缓向后拉,拍冬树的背影。
    当她们的脸不在镜头中的时候,冬树的视线下移,和地上尸体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她们两个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来。
    “谢谢你。”冬树的嘴唇动了动,不是谢她们两个换了角色,而是谢她即使换了角色,还愿意和她好好说话吗,愿意配合着好好拍摄。
    那个女孩看懂了她的嘴型,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谢的。
    这个圈很小,如果出名了,就很容易在剧组或者在活动上见面;这个圈也很大,如果没有名气的话,在剧组萍水相逢的人,可能再也不会遇见了。
    她们这场遇见,如无意外的话,便是今生所有的缘分。
    第55章 救命之恩
    拍完之后, 冬树回去睡了一整个白天。
    而那个女孩补拍完了杀手的戏份后,便离开了酒店。
    冬树睡足了之后,和学校的辅导员联系了一次, 她演侍卫的话,就要跟着剧组去草原了,课程肯定受影响。
    辅导员表示问题不大,这学期的课程少了很多, 都是选修课,如果不能到学校的话,可以放到大四再修,只要毕业前修够学分就可以。
    除了冬树之外,还有很多学生这学期出去实习或准备考研,也不修选修了。
    说完了课程的事情, 辅导员觉得挺神奇的,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去拍戏了。
    辅导员挺不好意思地问:“能帮我要一份明星签名吗?”
    冬树想了想,她只和宫亭还算熟悉些:“老师,宫亭的行吗?”
    辅导员挺高兴:“行!行!我挺喜欢他之前那个反黑的电视剧的, 叫外焰, 冬树你不知道吧, 几年前的电视剧了。宫亭演的是反派,坏是真的坏, 帅也是真的帅, 反正是挺有魅力的……”
    冬树听着辅导员说着那部电视剧,她能怎么说呢,说自己是武替吗?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只答应找宫亭签个名。
    清卉听到姐姐要去那么远的消息, 嘟囔了几句担心, 但她知道,这总归是件好事。
    最后,清卉说草原晚上冷,要来给冬树送衣服。
    但冬树说自己出发前回家一趟,不用她送了。
    冬树和剧组请了假,剧组知道她角色换了的情况,拍摄时间跨度一下子拉大,没做好准备是正常的。
    她得到了允许,只要能准时到剧组,跟上去草原的大部队就行。
    冬树进了家门,发现清卉在收拾东西:“怎么这么早就收拾东西?我自己收拾就行。”
    清卉抱了抱冬树:“我在收拾我自己的东西。”
    “你去哪儿?”
    清卉叹了口气:“姐,你猜怎么着,谷导又找到大冤种投资人了。”
    “他找了我,说要拍个更加深奥的故事。”
    一听深奥,冬树就觉得有点完蛋。
    上次那个就挺深奥的,冬树和清卉一直都很想看,不过是恐怖片,尽管是她们自己演的,她们却一直没勇气。
    “不是恐怖片了吧?”
    “不是了,这次是古装,有妖怪那种。他邀请我去演妖怪。”清卉趴在冬树后背上:“我觉得谷导拍得乱七八糟的,我不想去。但姐不在家,家里太空荡了。”
    “去吧。”冬树知道她这是玩笑话:“谷导拍的是有可能得奖的,是个好机会。”
    小央最近正好有档期,清卉和谷导提了一下,谷导也将小央邀请了过去。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冬树和清卉各自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到了草原后,冬树更加舒适了,天地辽远,心胸都变得宽广了许多。剧组从牧民那里租了马,宫亭和女主演有骑马的场景。
    冬树现在演侍卫,也要跟在他们两个身后。冬树骑马的技术比宫亭和女主演好得多,她压着速度,克制地跟在他们身后,学习着宫亭的动作,保持同样的水准。
    因为总是和女主演一起拍戏,她和女主演也慢慢熟悉了起来。大家都喊女主琉姐,琉姐是冬树除了戴黛之外,见过的名气最大的女演员了。
    但琉姐和戴黛不一样,戴黛想要名,想要利,并且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而琉姐是真正想好好演戏的。
    琉姐和宫亭都是彭老很认可的演员,但是琉姐比宫亭的名声好得多。看他们两个演对手戏是一种享受,当镜头中只有琉姐和宫亭的时候,基本上都能一遍过。
    有一幕戏,是女将军为了得到草原人的认可,驯服了桀骜不驯的马王。
    剧组找到了一匹大黑马,这匹马是经过训练的,能配合演出,但这马体型极大,万一出点问题的话,就很危险。
    彭老对演员要求高,不许用眼药水,不许用配音演员,不许用替身,但面对这么危险的事情时,彭老也不会固执己见,没说非得让琉姐亲自上。
    剧组找好了驯马的牧民,到时候让他穿上女将军的戏服,把几个危险动作表演了就好。
    然后琉姐再上,拍几个与黑马的互动镜头。
    但彭老同意了,琉姐却不同意了,她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宫亭都忍不住劝她:“要是被马踢了,可是要命的大事。”
    “是啊,”琉姐的助理也劝她:“前些年不是有演员被马伤了吗,肋骨都断了……”
    确实没必要,之后琉姐还有雪原的戏没拍,这次就算只是受些小伤,也会影响之后的进程。
    这些东西琉姐都知道,但她仍然盯着那匹马,如果用了替身的话,那她就是这部戏里唯一一个用替身的了。
    那么,她就是拉后腿的那个人。
    琉姐极为要强,如果不是因为要强,她也不会爬到今天的位置。
    长相不算出众的她没有捷径可走,后背和脚腕、膝盖上的伤都是在戏里拍出来的。既然当年的她从树上摔下来也只是被树枝捅穿了腿肉,没受重伤,那么她相信自己现在也会这么幸运。
    “我来。”她坚持:“我能做到。”
    这匹马这几天看起来确实挺乖的,彭老自然也想达到最好的拍摄状态,他不可能要求琉姐亲身上,但琉姐自己坚持的话,他也没有劝阻的必要。
    “注意安全。”彭老只叮嘱她,然后看管马的牧民就守在一边,一旦有问题,便立刻将马控制住。
    摄像机布置好之后,导演组紧张地观察着,琉姐慢慢靠近了黑马。
    黑马安静地吃着草,没有任何反应。
    牧民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琉姐的助理有点着急:“你看好马啊!”
    牧民挺有信心的:“它很乖,没事。”
    冬树也觉得这事危险,琉姐的戏服里又穿了一层软垫,但冬树知道,这个东西用处不大。
    但她刚刚也劝了琉姐几句,琉姐不听,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守在旁边,保证自己不入镜,同时又能看到琉姐的情况。
    琉姐慢慢从侧面走了过去,黑马仍然没有动,她慢慢伸出手,将手搭在黑马的背上。大黑马有了察觉,但毫不在意,仍然眼神无辜又乖巧。
    “没事。”琉姐对着镜头笑起来:“它真的很乖。”
    彭老浅浅松了口气:“那开始吧。”
    牧民仍然靠在栏杆上,懒懒地吹了口哨。黑马立刻仰起头,原地走动起来。
    “它经过训练了,待会第二声口哨响,它就会原地蹦,然后琉姐拽住绳子,按照武指教你的动作坐到它背上就好。”
    黑马原地走动时,大眼睛仍然很平静,琉姐点了点头,心里更加有信心了。
    她已经和武指练过很多次翻身上马的动作了,虽然是在道具上练的,但动作很到位,换了马也没有问题。
    第二声口哨响起来的时候,黑马果然原地蹦跳起来。动作幅度有些大,镜头里看起来有些狂躁,但其实都是训练过的,并不危险。
    琉姐舒了口气,她向前冲了两步,拉住了缰绳,然后右脚奋力向上抬起,等她右腿越过黑马的后背时,便能稳稳坐在马背上了。
    她练习时的道具和黑马的高度一样,练习时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但她忘记了一个问题,道具是死物,不会蹦,而现在黑马是跳跃的状态,她预估错了高度,右腿并没有顺利跨过去,而是重重磕在了黑马的腹部。
    肋腹部是马最为敏感的部位之一,琉姐这一脚让黑马受了惊吓。
    还在和训练时一样蹦跳的黑马惊慌起来,动作也变得凌乱,将琉姐摔了下来。琉姐还没上马,因此摔得不重,但黑马慌乱走动间,围着琉姐走了几圈,缰绳在她身上缠住了。
    在场的人惊慌地喊叫了起来,牧民立刻开始吹口哨,想让黑马平静下来。
    但现在太过嘈杂,口哨声淹没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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