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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
    沈葭身侧已经没有怀钰的身影,她吓得坐起身,看见晾在树枝上的衣物已经被烤干了,被怀钰规整地叠在石床上。
    沈葭穿好衣裳,走出山洞,看见怀钰一瘸一拐地走来。
    她赶紧迎上前,皱眉道:“你去哪儿了?!”
    怀钰仔细观察她表情,问:“生气了?我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他从背后拎出一只灰毛兔子,道:“看,我们的早饭,不对,现在是中午了,应该是午饭。”
    兔子已经死了,肚子上一个血洞,被一根磨尖的树枝贯穿。
    沈葭咧咧嘴,点评:“死得好惨。”
    怀钰摸摸脑袋道:“我没带弓箭,只能这样了,不过味道肯定不影响。”
    两人想到炭烤兔肉,都忍不住流口水。
    怀钰拨了几下昨夜的火堆余烬,重新弄燃,又利落地剥了兔子的皮,洗干净了串在树枝上。
    烤兔子时,沈葭见他一点也不会烤,便将他挤去一旁,自己接手,兔子被烤得流油,肉香四溢,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起来,等到沈葭确认里面的肉也烤熟后,就交给怀钰。
    怀钰双手一扯,撕了只兔腿给她。
    沈葭迫不及待地咬了口还滚烫的肉,斯哈斯哈呼着气,囫囵吞进肚子里,叫了一上午的胃终于消停了。
    怀钰问她:“怎么样?”
    沈葭摇头:“没味道。”
    没放佐料,当然寡淡无味了,能均匀地烤熟已经算不错了。
    怀钰也不嫌弃,几口就将兔头给啃了,沈葭没他胃口大,一个兔腿吃一半就饱了,剩下的全进了怀钰肚子。
    解决完口腹之欲,二人洗干净手,准备重新上路,他们计划先去埋掉河边的宋时贤,然后顺着下游继续往前走。
    可等他们到了河边,尸体却无影无踪了。
    沈葭怔怔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怀钰拍拍她的肩:“走罢,说不准被水流冲去下游了,我们沿着河找找,找不着就算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沈葭扶着他继续朝前走,二人走了一段路,怀钰忽然警觉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沈葭偏头问。
    “有人来了。”怀钰望着前方道。
    “什么?”
    沈葭知道他耳朵有多灵,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你觉得会是谁?会不会是山上那帮人?”
    若是李宝派人来搜寻他们,这就惨了,眼下她一个弱女子,唯一有战斗力的怀钰腿又瘸了,这不是等着被人杀么?
    “不知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怀钰当机立断,沈葭听他的话,扶了他去河滩上一处芦苇丛后蹲着。
    二人没躲多久,果然见前方一队人走来,而那打头的人居然是……
    “陈公子!”
    沈葭激动万分,从芦苇丛后站起来。
    陈适循声望来,也是喜形于色:“二小姐!还有……还有小王爷。”
    沈葭心中那叫一个欢喜,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立刻拔腿朝陈适跑过去。
    跑到一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瞧,坏了!原来自己把怀钰忘啦!
    没了她的搀扶,怀钰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偏偏那芦苇丛里全是沼泽淤泥,他面朝地摔下去,顿时沾了一脸脏泥。
    沈葭:“……”
    怀钰从泥地里拔起头,一张俊秀白皙的脸全是淤泥,活像个泥人,他气得面孔扭曲,露出一口白牙:“沈葭!”
    沈葭道:“抱歉!”
    她急急忙忙掉头跑回来,想扶怀钰起来。
    怀钰却一把甩开她的手:“走开!”
    沈葭尴尬地摸摸脑袋,心想这下哄不好了。
    第40章 醋意
    陈适发送信号后, 谢翊等人也迅速朝这边汇合。
    怀钰坐在河滩上,慢慢地拿帕子洗着脸,旁边沈葭无所适从地站着,他也不理她。
    “殿下!殿下!”
    观潮见到活生生的怀钰, 双膝一软, 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抱着怀钰的腿就嚎啕大哭:“殿下!我的爷!您可算还活着!您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小的怎么跟万岁爷交代啊!”
    怀钰不胜其烦, 想一脚踢开他,但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想必这一晚上也不好过,就安慰了两句:“好了, 哭什么?我这不没死嘛, 别哭了!你干吗?你要是敢抱上来小心我揍死你啊!”
    观潮:“……”
    沈葭这边也看见了谢翊,飞快地奔过去。
    “舅舅!”
    谢翊接住她, 拉着她左看右看,一边问:“受伤了没?”
    “没有没有,”沈葭道,“我一点伤都没有,全让怀钰受了。”
    谢翊望向河滩, 怀钰正被痛哭流涕的观潮死死抱着,他一脸生无可恋,强忍着没动手。
    冷师爷也松了口气, 朝沈葭笑道:“还好孙小姐你没事,你舅舅为了救你, 可是把整个土匪窝都给烧了。”
    “原来那把火是舅舅你放的。”沈葭一拍脑袋,急道, “哎呀!差点忘了!沈茹还在山上!”
    谢翊道:“她没事,我让人送下山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沈葭放下心来,果然舅舅才是最靠谱的。
    这时谭淼也领着兵马赶到了,见到怀钰,他单膝跪下:“南京水师营千总谭淼,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是末将之罪!”
    “平身罢。”
    怀钰在观潮的搀扶下站起来。
    谭淼见到他被树枝固定着的右腿,登时吃了一惊:“殿下,可是受伤了?能否让属下看看?”
    怀钰示意他看就是。
    谭淼膝行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骨头已经接好了,看来怀钰懂得一些军中急救的法子,只是积血淤积,腿部浮肿比较厉害,需要马上下山就医,否则伤腿有废掉的风险。
    谭淼不敢再耽搁,立刻吩咐下属伐木做了个担架,怀钰躺在上面,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巢县城里,阮嘉佑以滁州知州的身份临时征用了县衙,文朱刘胡四名大人坐在大堂喝茶歇息,他们奔波劳碌了一整夜,也实在是累了。
    当报信的官差扑通打着滚进来,慌慌张张说着王爷已经到了巢县城外时,四名大人齐刷刷放下茶杯起身,都顾不上坐轿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跨过门槛,朝着城门口方向跑去。
    躺在担架上的怀钰迎来了四位汗湿重衣、诚惶诚恐的官员,四人一一介绍过自己的身份后,又跪在地上纷纷喊“死罪”“失职”“请殿下治罪”。
    怀钰向来不耐烦应付这种场面工夫,皱紧眉头,说了句“平身”。
    谭淼察言观色,先扶起南京守备襄城伯朱旭,道:“诸位大人,还是先让殿下就医罢。”
    四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怀钰是躺在担架上,而不是站着同他们说话。
    守备太监刘筌立刻回头吩咐巢县知县:“去!把你们县最好的大夫请来,要是迟了就唯你是问!”
    “是……是。”
    知县擦着满头大汗,一溜烟地跑了,这几尊大佛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沈葭作为王妃,自然也受到了“隆重欢迎”,四名南京地面上一手遮天的权臣,到了她跟前却一个劲儿地道歉,看得沈葭于心不忍,要知道这四个人里面,年龄最大的襄城伯都足够做她爷爷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跪在她脚边喊着“臣死罪”,沈葭简直怀疑自己会折寿。
    好不容易摆脱这四人,沈葭在县衙又迎上了哭哭啼啼的辛夷和杜若。
    她们两个一醒来,就被告知中了蒙汗药,而沈葭被绑进了土匪窝,吓得一个二个面无人色,生怕沈葭出个什么好歹。
    沈葭一听,好啊,本小姐在山上又是被扇巴掌,又是被按头拜堂,还掉下悬崖险些做了水鬼,你俩倒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茹呢?”她问两个侍女。
    “大小姐在后院客房。”辛夷说。
    沈葭去了客房,沈茹正躺在榻上休养,手上的伤已经撒上药粉包扎好了,见到沈葭平安归来,她也开心得很,又犹豫地问:“七爷……七爷他还好吗?”
    “舅舅?”
    沈葭有点弄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舅舅的安危,正常人不应该先问怀钰吗?
    “舅舅他好得很啊,好像沐浴去了。”
    谢翊素来爱洁,顶着满脸黑灰奔波一晚上已经是他的极限,是以一进巢县县衙,他就向下人问明了净室的位置,先去洗浴了。
    沈茹这才点点头:“那就好。”
    两姐妹四目相对,似乎就无话可说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葭讨厌这个姐姐太久,即使昨晚的事让她对沈茹有些改观,可多年的冰霜也不是一朝就能融化的,就是现在让她喊出一声“姐姐”,她也做不到。
    沈葭干咳一声,说:“那个……昨晚的事,谢谢你了。我还有事,你好好休养,我就先走了……”
    沈茹弯起双眼,笑道:“好,小妹慢走。”
    沈葭抬腿出了房门,辛夷笑着说:“王妃,像你和大小姐今日这样,也很好呢。”
    沈葭看她一眼,问:“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辛夷立马收了笑,义正严词道:“奴婢当然是王妃这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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