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草儿可厉害了,学了一手织布的好手艺。听说明州府好些织坊,争相出大价钱请她前去呢。草儿还会养蚕种桑,人又聪慧,最合适不过了。”
    程子安听得很是高兴,道:“瞧我一忙,都忘了还有她。还有她的师傅,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阿娘,草儿既然能在明州府赚大钱,来到云州府的束脩,估计少了些。我还是先同柱子说一声,写信去问一问,征询她的意见,并非强行让她来。”
    崔素娘道:“这倒也是,当年不过是顺手之劳,这时候却要索求回报,恩情没了,还会招来怨怼。”
    程子安先将莫草儿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他想到了崔耀光,朝廷工部的韩尚书,太学的同学王尧。
    工科学堂慢慢来,蒙童班的笔墨纸砚,必须早些到位。
    程子安同崔素娘说了一声,起身回屋,铺纸磨墨给崔耀光写起了信。
    崔耀光开书斋,对笔墨纸砚的行情了若指掌,由他来掌管这一块,至少不会被蒙蔽了去。
    云州府的书斋极少,他主要卖花花话本为主,无论在何处都有生意。
    提起笔,程子安又有些犹豫了。
    崔武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能同意,舅母何氏估计得哭。
    程子安暂且放下了笔,来到正屋,崔素娘正在与秦婶说话,安排中午的吃食。
    秦婶唤了声少爷,就前去了灶房,崔素娘问道:“子安怎地了?”
    程子安问道:“阿娘,荷妹妹定亲没有,小舅舅小舅母是打算让她嫁出去,还是打算让她招赘?”
    崔素娘道:“走的时候,我听你小舅母与我说过,舍不得阿荷出嫁,打算招赘。说起这件事,明州府如今好些舍不得女儿的人家都招赘,家中儿子多的,送儿子出去做上门女婿,也不觉着丢人奇怪。从花儿招赘起,明州府的风气就逐渐变了,还多得你的功劳呢。对了,你为何问起了阿荷的亲事?”
    程子安说了要崔耀光来云州府的打算:“我怕小舅舅小舅母舍不得,要骂我拐走他们的儿子。”
    崔素娘琢磨了下,道:“你小舅母同我骂过了几次耀光,说是他一个劲怂恿你小舅舅小舅母给阿荷寻个上门女婿,以后有了阿荷同夫婿跟他们住在一起,他就可以在外面置办一间宅子,夫妻俩住在一起,省得听你小舅舅小舅母唠叨。我看呐,耀光是巴不得走出来,你小舅舅小舅母身边有了女儿女婿,儿子儿媳不在,想念归想念,终归不那么冷清。再说了,耀光并非出来游玩,他是出来做正事,你小舅舅小舅母也不会拦着。”
    程子安笑道:“这封信,我还是写给小舅舅他们吧,先询问下他们的想法。”
    崔素娘道:“就照着你的意思办吧,你写给耀光,就是你小舅舅小舅母拦着,他估计也会偷偷跑来,到时候又惹出一通闲气。”
    程子安回屋给崔武写了信,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与崔素娘上了闻宅,饭毕,言明了请林老夫人与徐氏去学堂教授妇人娘子们识字算账。
    林老夫人抚掌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子安,你可别哄我高兴。”
    程子安道:“我敢哄老师,绝不敢哄师母。不过师母,府衙穷,俸禄只得一丁点,一个月大致在一两银子出头。”
    纺织学堂先生的俸禄,与教授其他蒙童班夫子的俸禄不同,他们的俸禄,会由朝廷支付大半部分。
    而开设纺织学堂,是云州府自己的决定,与府学办在一起,不过是要蹭府学的名头,以及课室屋舍,所需钱财,全由云州府自行承担。
    教授妇人娘子识字算账,又是在程子安原来的计划上,多出来的一部分之出,他现在为了银子,愁得脑心挠肝。
    林老夫人横了他一眼,道:“莫非我缺这几个银子?就是一个大钱不给,我也愿意!老头儿教了一辈子的学生,经常在我面前吹嘘,我也要教几个名动天下的学生出来,好堵住他的嘴!”
    程子安听得哈哈大笑,道:“老师肯定要甘拜下风。”
    林老夫人一口应了,徐氏却有些犹豫,道:“阿娘,阿承在上学,我须得照顾他,侍奉夫君与你们二老。另外,我担心自己的学识不够,教不好她们,就是误人子弟了。”
    林老夫人大手一挥,道:“我与老头儿不要你伺候,阿绪一大把年岁,有手有脚,在此后阿承再过几年就要议亲了,家中有仆妇随从,你只平时过问一句就行。误人子弟,教她们认字,算账,能误到何处去,你就别瞎担心了。这可是大好的时机,在京城的话,你想要出去做事,就只能做些粗活苦活,在云州府,能当老师,不知多少后宅妇人羡慕!”
    徐氏心道也是,便先应了:“既然阿娘这么说,我也去试试看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仍旧是钱。
    程子安从闻宅回到府衙,时辰不早,他洗漱上了床歇息。
    早春的夜里,早熟的猫儿们开始躁动不安,“喵喵喵”,哀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程子安在床上翻滚,他也如叫春的猫儿一样,辗转难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数不清多少文的钱,程子安自认不是英雄,他倒得更为彻底。
    做买卖赚钱,云州府没甚产出,只一些吃穿住用行的行当,富人们前去光顾的银楼,就只有两间稍微像样的铺子,其余的就是一间小小的门脸,里面卖些样式陈旧的银耳钉,银镯子等,连金饰都少见。
    去外州府做买卖倒行,比如云州府等,但他没有人手,而且他不能永远只靠自己私人的投入,替代了本该朝廷担负的支出。
    朝廷.....
    程子安翻身爬起来,吹亮火折子点了灯,铺纸磨墨,提笔在信上奋笔疾书:“臣程子安,恭请圣上金安......”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138 一百三十八章
    ◎无◎
    承庆殿内。
    京城开了春, 一场倒春寒后,天气逐渐炎热暖和,繁花似锦。
    御花园内种满了名贵的花, 花匠用了心思, 连要五月才开的牡丹,就已经种植了出来, 碗口大的魏紫摆在御案旁, 高大轩敞的殿内, 清幽的花香入侵到每个角落,经久不散。
    尚衣局早早奉上了春衫,缂丝的常服看上去简单素净,在衣袖与下摆处却用了心思,用金丝线绣了九条腾飞的金龙。
    按照礼仪规矩, 圣上在朝会与重要庆典,或者祭祀等日子,着不同的朝服衣袍。
    寻常时日则穿常服,尚衣局会按照时节, 用上贡来最名贵的布料,天底下最好的绣娘, 每日负责给圣上做全身的穿戴。
    太阳透过琉璃瓦, 倾斜到大殿里,光束洒在圣上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 衣袖上的金线闪烁着金光, 金龙像是活了过来, 下一刻即将舞动龙跃。
    许侍中躬身肃立一旁, 看上去如石雕般, 从头到尾都纹丝不动。
    突然,许侍中动了起来,悄无声息走到御案左侧,捧起已经变凉茶盏,退到门边,将茶盏递出。
    没一阵,小黄门碰上了热茶,许侍中接过奉到了原处,再退回了先前所立之处。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未发出任何声响。
    圣上放下手上如一本书厚般的折子,左手习惯伸过去,捧起茶盏吃了一口。
    茶水是他喜欢吃的温度,略微滚烫,吃进五脏六腑暖和无比。
    就好比看到程子安的折子。
    圣上虽未明言,但他极喜欢接到程子安的折子。
    程子安的折子与其他大臣官员不同,大多都是炙热,不加修饰的恭维。
    圣上当然看得出程子安在溜须拍马,但架不住人人都喜欢听好话。
    忠言逆耳,程子安从不说忠言。
    另外一方面,程子安递上来的,就算是哭穷的折子,也会哭得像是美人垂泪一样,让他格外舒坦。
    程子安在折子上写了云州府的改变,用数字的方式,简明扼要列出了在云州府所做的事情,他到任之后,人口,水利沟渠,农,读书等各方面的数目对比。
    除此之外,程子安还用数目列明,以后五年云州府即将出现的变化。
    程子安说,他一心在替自己,建造锦绣大周。
    因为圣上值得。
    最后,程子安的目的,是要银子。
    云州府缺银子。
    圣上笑了,最后又摇头。
    这份投入,值不值得?
    魏紫开得绚烂,圣上定睛欣赏了片刻,手抚摸着温润如玉的玉瓷茶盏盖,凝望着大殿地面上铺着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
    程子安说,一万两不少,十万两不多。
    圣上忍不住哼了声,真是能狮子大开口。
    十万两换一片璀璨河山,圣上沉吟良久,道:“去将几个相爷,户部曾尚书他们一并叫来。”
    许侍中飞快偷瞄了圣上一眼,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户部曾尚书到任将将半年,最为勤勉不过,有大朝会时,总是第一个先到,没大朝会时,也会早早到值房。
    户部底下的官员,因着他尤为勤奋,浑水摸鱼,告假迟到的事情再也难以见到。
    许侍中来到了户部衙门,何相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他见何相走路带风,黑沉着脸嘴里骂骂咧咧,抬手见礼,道:“原来何相也在,圣上有旨,着你与几位相爷,还有曾尚书一并前去面圣。”
    何相颔首回了礼,眼珠子一转,问道:“许侍中,圣上叫了姓曾的,可是又有何处要钱了?”
    许侍中呵呵笑道:“圣上只言明让我传旨,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请何相见谅。”
    何相不比其他几个相爷,他本是武将出身,闻言就拉住了许侍中的衣袖,一幅他不透露点消息,绝不让他离开的架势。
    “别处要银子,那可不行。户部天天哭穷,从立国之初,哭到了现在,户部就从来没富裕过。这真是怪事,要说钱粮银子,拨付给何处最为重要?当是各路兵马!”
    许侍中挣脱不得,只能无奈道:“何相,各路兵马的钱粮,应当是兵部贺尚书来讨要,怎地何相亲自前来,莫非是贺尚书被解职了?”
    何相冷笑了声,道:“连我出马都要不来,何况是贺尚书!”
    许侍中还有差使在身,何相这个人就是莽撞了些,平时待人还算和气,他也就没有翻脸,耐心地道:“何相,事关朝廷大事,我一个内侍如何说上话,还是请何相放开吧,耽误了差使,圣上就该发怒了。”
    这时曾尚书听到屋外的说话声,走到了门外。何相放开了许侍中,暗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成日忙忙碌碌,一事无成,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
    许侍中只当没听见,快步走到曾尚书面前,传达了圣上召见的旨意。
    曾尚书看着立在那里的何相,脚步动了动,想要前去承庆殿,又怕被他缠住。
    何相再次撇嘴,转身大步离去。
    许侍中见曾尚书微不可查松了口气,只当没见到,转身告退,前去了政事堂。
    几个相爷并曾尚书一并来到承庆殿,见礼后依次落座。
    圣上径直道:“云州府请旨,需要十万两银子。曾尚书,你看从何处能先将银子挪一挪。”
    王相听到明州府,愣了下未做声。何相听到是程子安要钱,圣上亲口下旨意,一下兴奋起来,转头看向了曾尚书,满脸的幸灾乐祸。
    明相则是不解,问道:“圣上,云州府可是遭受了灾荒,需要银钱赈济?”
    曾尚书也回过了神,道:“圣上,户部的确紧张,圣上与几位相爷都清楚,一下拿出十万两银,着实挪不过来,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问道:“户部竟然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曾尚书,你的意思是,朕的江山,穷成了这等模样?大周拿不出十万两银子,大周上下的官员,一月的俸禄要支付几何?”
    曾尚书赶紧出列,诚惶诚恐躬身听训。
    大周上下官员所支付的薪俸,如六部尚书的俸禄,各种贴补加起来,约莫在七千三百两左右。如王相等官员,则近一万一千两。
    只六部尚书,加上政事堂三个宰相,一个月的薪俸,就将近八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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