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达什么,它啊怕是不知道找了个舒适的窝冬眠去了吧。前几日我骑车从咸福宫的那个长夹道过去的时候,看见戚文做了个猫舍放在那附近。小黑在里头舒舒服服地窝着。”
    郭文津笑言:
    “它和大橘的关系好,俩人现在没玩到一起去,估摸着大橘也不知道跑哪里冬眠睡懒觉去了。”
    “还是它们好啊,没烦恼。”晚棠感叹一声。
    “都说风水养人,这宫里头的节奏慢,连带着养的小猫性格也温吞、懒洋洋的。不过没烦恼,也着实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郭文津说,“等忙完这阵子,休了年假,差不多就可以缓口气了。”
    “嗯。”
    “对了,”俩人一道往里走着,“待会你帮我问问老徐,下午下了班,要不要去博物馆里转转。”
    晚棠点头:“好。”
    *
    这周将会举办一个小型的文物展览。
    和博物馆里摆着的那些文物有所区别的是,这些文物是先前都是封存在宫里头的,后来被文保科技部的带出来。
    损坏的文物送到各个部门抢修,才终于在今年上半年完成。
    这次,也是它们第一次亮相。
    晚棠和郭文津一齐打开这几道大门后,就转回了自己的修复科室。从通勤包里摸出钥匙,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了。
    今天来得早,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
    院前的平地上,昨个早晨才铲过的雪,此刻又覆盖上了一层新的雪花。
    避免滑倒。
    她拿起放在院门侧边的铁锹,开始铲动这些雪花。底层冻得梆梆硬,铲动起来过于费劲。
    不一会的功夫,晚棠便觉得浑身热了起来。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徐有林走进院子,一眼就听见铁锹剐蹭水泥地的声音。
    “醒的早,也没事情。怕雪天路上堵车了,就早一点出门了。”
    “师父。”晚棠看他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向架子下的那些植被,“这些,好像都被冻死了。”
    霜冻过后,院落的花架上攀藤的蔬菜全部死翘翘了,只留下已经干枯没有水分的主干埋在覆雪的泥土里。
    “意料之中。”徐有林叹息一声,“明年儿,我去琢磨点抗冻的植被。”
    她没忍住笑出声。
    “你说你这丫头,有这么好笑么?”
    “没。”晚棠一秒收工。
    而后一板一眼,像汇报工作的语气,“师父,今早我过来的时候碰上郭师傅了,他让我问您一句,下午下班之后要不要去博物馆里转悠转悠。”
    “去呗。”
    徐有林放下手头的包,从里头取出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
    转而走出屋外,拿起铁锹,和晚棠一起铲雪。
    这是落雪后,他们每天早上需要干的第一件事。
    前夜的雪不铲开,等新的雪降下。一层积一层,原本被踩过的雪,踩实后越冻越硬。
    “你呢?”
    他正弓身,铲动修复科室通完院落大门的那条路,“不去转转吗?”
    “这次恐怕不太行。”晚棠手头上的动作并未停止,有点不好意思,“有约了。”
    “也行。”
    徐有林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掌心摁在木头上,和她闲聊着,“今年春节前的任务,也就是手头上的这批文物了。对于明年的展览,时间上来说,确有点赶,但也还来得及。”
    “嗯。”
    铁锹铲动水泥面刮蹭出“刺啦”的声音,原本覆盖的一层薄雪,此刻已经消失,窥见一茬青灰色的路面。
    完工。
    俩人折回去,将手中的铁锹重新搁置在一旁。
    晚棠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尾音带着笑:“这批工作收尾,一年也算是正式到头,迎来新的一年了。”
    徐有林笑她:“想回家过年了?”
    “那倒是还没有。”
    “我记得你家就是在北京吧?”
    “嗯。”
    徐有林感叹:“那回家方便,不像小戚,还得赶春运抢车票。”
    俩人走进工作室,一眼就看见展台上的手机在嗡嗡响动。
    那是是一串属地北京的陌生号码。
    他提醒晚棠:“手机有电话进来。”
    “最近这几天,天天都接到陌生来电,一接一个准的广告推销,烦不胜烦。”他也有点惆怅,“这不接吧,又是一个地址的,就怕是什么有急事的。”
    “设置一下,拦截广告推销。”
    晚棠走过去,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这个是商时序的电话号,从刚加上那阵,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备注上。
    乍然接到他的电话,心底莫名发虚。
    清了清嗓子,“喂,怎么了?”
    “我到了。”
    “哦。到了就到了,你自己四处逛逛吧。”晚棠脚尖踢着地面的碎泥土,“我这还没下班呢,可没时间管你。”
    “我知道。”他应,“就是想给你汇报一下。”
    “你都多大人了,难不成还能走丢?”
    对面笑了一声,“那我等你下班了,再和你汇报。”
    “不用。”她语气故作冷漠。
    “谁啊?”徐有林听她和对方交谈语气熟稔,随口问了句。
    “一个熟人。”
    既是熟人,也不便多问什么了。
    他没再开口,只道:“晚棠啊,你待会帮我设置一下骚扰电话拦截。”
    “好。”
    “冻死了冻死了。”大老远就听见邬紫越的声音,“嗳晚棠!”
    她的耳朵带着浅棕色的耳套,脖子上系着围巾,也是全身上下武装得严严实实。
    但还是没忍住冻得哆嗦,原地站久了,腿就开始自动“结冰”。
    说话间哈出白色的雾气,“徐师傅,您这边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借晚棠过去帮个忙。”
    “去吧去吧。”
    “今天怎么穿这么多?”晚棠看着她羽绒服套厚卫衣,“以前不是说还年轻,能再挺挺吗?”
    “挺不了了,我收回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个天气了,还是保暖最重要。”邬紫越双手揣兜里取暖,“一降温,早上根本起不来。闹钟定的六点四十,怎么都要磨蹭个半小时再起来。”
    “谁说冬天只有动物冬眠了,人也要冬眠。都是动物,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暖和,出了门,那风要把我吹死。”
    周晚棠静静听她絮叨着,等她话说完了,才躲了躲脚,“快走吧。”
    长夹道里的雪,每天都会有人来定点清理,厚厚的积雪撒了盐。
    冻得梆梆硬的雪块,勉强变得柔软,穿上防滑的鞋子,就不会有一种在溜冰的感觉了。
    只要不是又刮风又下雪的,基本每天还是有骑着小电驴过来的。身体素质再好一点的,就骑着自行车,慢悠闲逛。
    晚棠问她:“找我过来,到底是什么忙?”
    “帮忙抬一下那个牌匾。”邬紫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师父前几日不小心闪到腰了,正好你身高够,咱俩一起把它抬起阖上。”
    “你不觉得你的这种行为,找一位男士更合适吗?”
    邬紫越提出合理质疑:“咱俩力气加起来难道很小吗?”
    “当然不。”晚棠自我肯定,“走吧。”
    等帮忙弄完之后,准备回到自己的修复小院,被邬紫越拦下来,顺口问了句:“下午要去展厅那边看看吗?”
    “不了吧。”
    “真不去?”她眯着眼睛,咂摸着,“是不是有啥不可告知的事情?”
    “没有。”
    上一秒说着没有,下一秒便坦诚:“不过去展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可能会见到一个人?”
    邬紫越挑眉:“谁?”
    “商时序。”
    “这谁?”话刚出口,她反应过来,“这就是你那婚后慢慢培养感情的老公吧。”
    “他怎么来了?”她好奇,“你告诉他的?”
    周晚棠:“那还不是前阵子下了雪,虽然在这待了近两年,但还是觉得落雪的故宫绝美。然后我就和他提了一嘴,推荐他过来。刚好,今天博物馆展厅有展览,他就挑着过来了。”
    “啧啧啧。”邬紫越打量着她,“瞧你面若挑花,一副春心荡漾,坠入爱河的模样。”
    “你说我这个瓦数这么高的电灯泡,是不是该有点自觉?”话落,她补充,“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有自觉的灯泡。”
    “走吧,正好去见见对方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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