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去呗。”苏曼英坐在石凳上捋了一下缎子一样的长发,轻轻笑道,“我也不会少一根头发。”
    “你……”魏二婶被堵得说不出话。她后悔有什么用,魏建民不后悔!不仅不后悔还帮着小蹄子欺负她们!
    魏建民这个死残废,早知道就不让他娶媳妇!
    还以为苏曼英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货,早晚给魏建民带绿帽子让他丢他爹娘的老脸,没想到自己先被整得人仰马翻。
    魏二婶气得咬牙切齿,就听苏曼英冷然道:“你来的正好,我通知你们一声。以后,魏建民的信自己取,补贴自己拿,一毛都不会交给你。”
    “什……什么!”魏二婶毛了,“他没分家,大宅是我管钱,他的钱该交给我!”
    “我是他媳妇,我说不交就不交。”苏曼英皱眉,“你不乐意可以分家。一根柴火棍我都跟你算的清清楚楚。”
    魏二婶气得吐血。就算魏建民不给她补贴,她也不能分家。她还占着魏建民的地呢,可是好气啊,一个月少二十多!
    “你们住大宅,就该修大宅……凭什么不给钱!”魏三婶帮腔道。
    “大宅?我们住的这破院也算大宅?要钱没有,实在不行,你们把偏院拆了,我们正好住大宅里去。”苏曼英冷哼一声。
    “你,你想得美!”魏二婶立刻道。
    “你真是嚣张跋扈,我们去找嫂子评理!”魏四婶说着就要往里面闯。
    魏母身体不好,闹腾一下肯定就吃不消了,之前就是这样,魏建民每次都妥协。
    苏曼英这次连话都懒得说,从石凳起身,直接去开了大黄的笼子:“宝贝,谁把你关起来的?出来透透气,以后就在院里玩儿。”
    大黄一出笼子,围着苏曼英转圈死死盯着三人。
    “你……你敢放狗咬人?!”魏四婶震惊道。
    “看家护院而已,谁家没条狗呢?”苏曼英摸着大黄的头,微微笑了笑,“只不过,我家大黄咬死过几头野狼,脾气差得很,万一不小心咬死人,那也没办法。”
    “你……你无法无天!老三媳妇,打死它!”魏二婶脸都吓白了,她最怕狗,躲在魏三婶后面捅魏三婶的腰。
    “好,今天我就打死这畜牲!”魏三婶壮着胆子想去抄一旁的铁锨。
    “它是公社发了奖状的捕狼英雄,哪个敢动它就是跟公社作对。”苏曼英呵斥道,“我看你们几个胆子。”
    苏曼英的话字字铿锵有力,魏三婶立刻缩回了手,她要是把狗打死了,公社肯定不会饶了她。
    “大黄,把她们赶出去!吵死了!”苏曼英一声令下,大黄“噌”的一声蹿了出去,对着魏二婶几人呲牙狂吠,把魏二婶几人吓得脸色青紫,争先恐后跑出了门,躲在在门口心惊肉跳。
    魏二婶气得老泪纵横:“魏建民!你就眼看着你这黑心的媳妇欺负我们!”
    “婶子,你们做错事不知道反思,反而还到我家闹,哪有这种道理。”魏建民皱眉说道。
    魏家几个婶子本打算闹得偏院人仰马翻,趁机打苏曼英一顿出出气。
    没想到,一毛钱没要到,连补贴也没了。没打找苏曼英还差点被狗咬!现在,一直逆来顺受、不吭不声的大侄子还赶人!
    可是,那狗牙那么老长,咬一口可会要了人命啊!还有魏建民手里的鞭子,那么老粗,是打死过七头狼的,要是真的不小心碰上,不死也残了。
    “吵得我头疼。建民,我回屋睡觉,你一会儿做好饭端屋里。”苏曼英懒得再搭理这帮女人,转身便进了屋。
    “啥!你……你做饭?!”魏二婶震惊地瞪魏建民。
    “建民!哪有大老爷们儿做饭的!”魏四婶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就是,你孬不孬啊!”魏三婶也气恼道。她男人进屋就跟大爷一样躺着,魏建民居然还给苏曼英做饭!
    魏建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三人,冷冷道:“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了,婶子不知道么。”
    几人均是一噎。
    魏建民虽然没分家,但他爸一死,他们一家三口就被从大宅赶来了这个破烂的偏院,说是大宅偏院,其实连大宅的茅房都不如。
    魏建民那时13,他母亲瘫痪,弟弟才9岁,自然一直都是他做饭。
    “建民,你小时候是受了不少苦,可是那时候婶子也是为了锻炼你,而且,我们也没少接济你家,你可不能忘恩负义!”魏二婶躲着大黄,赶紧道,“媳妇永远是外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老话你别不听!不然有你后悔的!”
    “魏建民!你想饿死我!”苏曼英在屋里娇声娇气道。
    “婶子,慢走。”魏建民说着,大黄就呲着牙往门口逼近。
    魏三婶几人吓得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回了大宅,咣当一声锁了门,喘了好一会儿,见大黄没跟来,才敢破口大骂。
    “苏曼英这浪货!我看她能得意多久!魏建民早晚跟她离婚!走着瞧!别撞我手里!”
    “她目无尊长,会遭报应的!”
    “魏建民个傻蛋,以后有他哭得时候!苏曼英要是不给他戴绿帽子才怪呢!”
    几人越骂越气,魏三婶狠狠道,道:“等上工,看我不收拾她!我就不信建民还有那条臭狗一直守着她!”
    好巧不巧,第二天大队派活,苏曼英进了捕鱼小队,和魏三婶一个队。
    相比于挖沟改渠,捕鱼算是轻活,给的都是妇女。
    每人的任务是30条鱼,为了调动积极性,大队还允许超过的鱼可以带回家。
    这下捕鱼小队的社员可高兴了。
    只要多抓几条鱼,晚上就能喝鱼汤了。现在永定河的鲫鱼又大又肥,配一点豆腐,熬一碗喷香白嫩的鱼汤,就着馒头或者油馍头,香得不得了。
    于是,一大早,鱼捕鱼小队拿着渔网鱼叉水桶等工具往永定河走。
    这个季节,永定河河水湍急,万一掉进河里,就算不被水冲走,也要呛水受寒,发烧感冒。所以,小队长王腊梅一遍又一遍交代,不准往河边走,离河边要一米以上,否则掉进水里要罚款还要挨批。
    魏三婶心中暗自琢磨,等会儿就要趁苏曼英抓鱼时,把苏曼英撞进水里。苏曼英那麻秆一样的小身板哪里是她的对手!肯定轻轻一碰就会滚进水里。
    到时候,苏曼英不仅捞不到鱼,还要挨批罚款丢脸,再呛水感冒发烧,三五天都起不来床,想想就解恨。
    苏曼英以后肯定就再也不敢跟她对着干!
    魏三婶想着就回头瞪苏曼英。
    苏曼英带着草帽,裹着长衣长裤,提着一个带绳的小鱼叉,跟在队伍后面。
    魏三婶看苏曼英走路时那风拂杨柳、雨打芭蕉的样子,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但是小队长盯着,她也不敢太造次,便继续走在一边跟李翠香的娘刘小梅说闲话。
    苏曼英瞥了魏三婶一眼,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17章
    胖娃的妹妹胖丫也在捕鱼小队。
    她跟哥哥胖娃一样,挺喜欢魏建民,许青垚这事儿之后,她对苏曼英也很同情,看苏曼英走在最后,便凑到苏曼英身边,小心翼翼搭讪:“嫂子,你穿这么多,等下捉鱼万一裤子缠到脚上会摔跤,多危险。”
    “我不捉鱼。”苏曼英微微笑了笑。
    “啊?你不要鱼啦!要捕30条才有工分!”胖丫惊讶地说道。
    “等建民过来帮我抓。”苏曼英说道。
    胖丫一愣,想起来听王婶说苏曼英从嫁进魏家就不干活,魏建民对她好得不得了,每次都做完自己的活又去帮她干活。
    “嫂子,建民哥对你真好!”胖丫一脸羡慕,又撅嘴道,“我说菊香就是个傻的,她非要和建民哥退婚,和县城里一个男的结亲,县城有什么好,还瞧不起我们。”
    “李菊香要嫁进城了?”苏曼英有些好奇。
    “可不是么,找了个男的比她大八九岁,是县城钢铁厂的,之前还是娶过老婆的,老婆死了。”胖丫不满道,“她眼里,县城的屎都是香的。”
    苏曼英被她逗笑了,想起来这个年代,好像确实城市户口比较吃香,不由暗自摇头。谁能想到几十年后,大家反而更稀罕农村户口了呢。
    李菊香为了嫁到城里,不惜找个二婚,又怎么会知道九十年代钢铁厂就赶上下岗潮了呢。
    “你不知道嫂子,李菊香上次从城里带回来一盒巧克力,馋了我好几天。她妹李翠香还整天在我面前炫耀,说建华哥回来要给她带大白兔奶糖。”胖丫嘴馋,最受不了别人在她面前吃吃喝喝,一提起这事儿就撅嘴。
    她身上胖,脸上汗毛也重,看起来像只蒙奇奇,十分可爱。
    苏曼英听她说着,就记在心里,琢磨着等回头也该进城一趟,找找商机。
    八十年代初什么都缺,可是再过十几年,国内就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既然来一趟,那也不能混吃等死。原主欠魏建民一条命一份情,她怎么也要多赚点钱,当还了这份亏欠。
    “对了嫂子,许青垚被抓之后,他哥许青焱还拉他们队长一起去公社说情,被林书记一顿臭骂。”胖丫笑道。
    苏曼英想起许青焱是隔壁和平沟的知青,毫不在意:“管他呢,恶有恶报。”
    “就是,臭流氓!”胖丫哼道。
    说着话,众人就来到了永定河边,各自找了地方等着捕鱼。
    因为永定河很长,大家分散得很开,间隔比较远。
    魏三婶左等右等不见苏曼英到河边,一扭头,苏曼英竟然在大树下用帽子扇着风休息。
    这可把魏三婶气的呀,当即大怒道:“苏曼英,你又偷奸耍滑!不要工分了是不是!等会儿一条鱼都抓不到我看你怎么办!别等着我们分给你!”
    苏曼英看魏三婶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道:“你管我呢,反正我下工肯定能交30条鱼。倒是你,口气这么大,我倒想看看你能抓几条鱼。”
    “你……”魏三婶气得就要冲上岸,却被李菊香的娘刘小梅拉住,“你跟她置什么气,她能抓到才怪,就瞎耽误功夫。我们赶紧抓鱼,多抓几条,馋死她!”
    “哼!小狐狸精!”魏三婶怒极,回头从旁人手里抢了渔网。
    众人热火朝天干了好半晌,魏三婶又热又累,满头大汗脸颊黑红,抓了17条鱼,是所有人里面最多的。
    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曼英,苏曼英竟然在树下睡着了!
    树荫打在苏曼英脸上,她双眸轻阖,眼尾的小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张小脸就像水里的嫩豆腐,格外诱人。
    “要说建民媳妇,是真好看。比菊香好看多了。”旁边有人啧嘴,“怪不得许青垚都生歹心。”
    “好看屁!”李菊香的娘刘小梅是生产大队长刘高德的妹妹,听了这话当即不乐意,“我家菊香马上就要嫁到城里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她一个农村妇女,拿什么跟菊香比。”
    “农村妇女怎么了?”那人立刻不乐意,“你不是农村妇女?嫁个死了老婆的,给别人填房,有什么了不起。”
    “你……你说谁是填房!”刘小梅气得去抓那人的脸,被小队长远远呵斥了一顿,才怒气冲冲收了手。
    “小梅,你生什么气,她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货,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你家菊香温柔贤惠又有文化,是村里的老师,跟她比什么!”魏三婶安慰道,“我们赶紧先捕鱼,越来越热了。”
    “哼!”刘小梅怒气冲冲瞪了苏曼英一眼。
    苏曼英悠哉悠哉地睡觉,可是就是好看得跟画似的。
    刘小梅越看心里越恼,眼睛一转,挑拨道,“她三婶,不是我说,你真不容易。她二婶吧,男人是族长,什么好事都占了。老四媳妇吧,生的是两个赔钱货。就你家,儿子还没说媒,老头也不能干活,全靠你一人操持。要我说,每次族里分东西,就得偏向你家。罚钱也不应该让你出,反正族里有钱。”
    魏三婶就是个蠢笨的炮筒子,一听刘小梅说这话,她可来了劲:“可不咋的!本来就是这么个理儿!可是族里根本不管建强死活!全靠我当娘的给他攒钱,罚50块钱得攒半年,心疼死我了!”
    “你就没找苏曼英要?”刘小梅打抱不平道。
    “怎么没要,她哪肯给!魏建民是猪油蒙了心,还把我们三个婶子赶出来了!”魏三婶气得把桶扔到一边,又瞪起苏曼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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