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是出自?他堂堂沈大公子沈琅嘴里的话?
    怎么?觉得有一丝幼稚的意味在里头呢。
    想?起白日里还?明晃晃的威胁着要打断她的腿,再一转眼?,又看向眼?前的琉璃瓶。
    只见琉璃瓶中星星点点,仿佛将整片星空都妆点在了其中。
    看着这只发光发亮,美轮美奂的琉璃瓶,想?象着百十来只萤火虫是如何被一只一只捉进瓶中的。
    女人总是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细微事?情?而感动,而心软,而动容。
    柳莺莺不由自?主的轻轻抬手将其接了过去?,良久良久,细微的点了点头。
    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下巴骤然被人轻轻捏住,下一刻,沈琅捏着她的下巴再度将她整张脸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时——
    柳莺莺清眸流盼,若水盈盈,眼?里璀璨朦胧,一片星河,令人见之魂断。
    沈琅心弦骤然一窒,只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想?也?没想?便直接凑了过去?,不由自?主地在她殷红的红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不似以往那般火热疯狂,只如同蜻蜓点水般,带着某种?情?动珍视的味道,细细吻着,而后一下一下轻啄着,在她的唇上,鼻尖上,一路轻啄到她的眼?睛上,最后落在了她的眉心处,含含糊糊继续问道:“喜欢么??”
    他的动作很轻,似怕惊扰了这片美好的夜色。
    也?怕惊醒了她今日难得的乖觉顺从。
    温柔比这世间一切都更要令人动情?。
    柳莺莺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轻轻颤动着。
    能够感到他动作的轻柔,能够感受到他唇上的每一片湿润,甚至能够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他唇上每一条细微的唇纹,一点一点贴上她的脸颊。
    这晚的沈琅格外温柔。
    以至于,柳莺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腰际两侧的衣袍。
    在这样旖旎美好的夜色中,柳莺莺忽而觉得喉咙湿润滚烫。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莫名的冲动和直觉,那便是——
    沈琅是喜欢她的,至少是贪恋她的。
    他今夜仿佛心情?极好,亦是难得耐心温柔。
    倘若她今夜将这个消息告诉于他,他会是何等反应?
    他会接受么??
    会妥善安置她么??
    甚至……会愿意为了她们而放弃那门刚定下的婚事?么??
    心脏一度砰砰砰剧烈狂跳了起来。
    虽然,柳莺莺这个想?法有着幼稚和可笑。
    然而——
    就在柳莺莺轻轻松开腰际的那抹衣袍,正?要试探着第一次主动还?上那抹精壮有力的腰际时,这时,却见沈琅忽而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而后朝着她的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抚着她的脑袋将她一下缓缓摁在了怀中。
    沈琅搂着怀中今夜格外听话乖顺的娇儿,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时光定格在此处,然而越是美好的时光越发令人警醒深思,一时抬起双眼?朝着远处瞭望去?。
    漆黑的夜色下仿佛危机四伏。
    看了许久,又一时想?起白日种?种?,忽见他双眼?微微一眯,在这最旖旎美好的时刻,忽而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发,一边冷不丁低低开口道:“收拾行囊,三日后,我会派人送你出城。”
    沈琅这话说得极为突然,没有丝毫征兆。
    前一刻还?情?意绵绵。
    下一刻,清冷的话语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话一落,只捏着柳莺莺的双肩,将她从怀中拉开,抬手只手捧起了她的脸,微微低下头来,与她脸对着脸,定定的凝视着她,抿着唇,道:“先回?云城,可好?”
    沈琅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着。
    虽是询问商议的话题,却分明是命令的语气?。
    说这话时,他眼?眸深邃,里头仿佛有一汪千年古潭,比周遭的夜色更要漆黑,更要深沉。
    与此同时,他单手握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脸轻轻捧起,又微微低下头来,凑了过去?,额头与她的额头相触着,冲她低低道:“听话。”
    他温柔的说着。
    而后,又见他轻薄的唇再度蠕动了几下,似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不过此刻的柳莺莺却什么?听不到了。
    那一瞬间,柳莺莺脑海中一度只有些嗡嗡作响。
    整个身体体内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住了。
    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中般,只有些瑟瑟发抖了起来。
    一瞬间,柳莺莺从方?才难得的沉溺中如梦初醒,只猛地缓过神来,陡然一把将贴在身前的人猛地推开,如同触到洪水猛兽般,连连朝着身后猛地后退了三步,一度身姿不稳,险些踉跄倒地。
    待站稳后,只见她看着远处熟悉又陌生的身姿,忽而冷笑一声道:“怎么?,沈大公子是怕我在这儿妨碍到您的大好事?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扫地出门么??”
    “呵,我柳莺莺今日是借宿沈家门下,并非在你沈家门下乞讨,沈家便是想?撵人,也?得由沈老夫人亲自?张口,还?轮不到您沈大公子来越俎代庖!”
    说这话时,柳莺莺胸腔剧烈起伏着,垂落在身侧的手阵阵哆嗦。
    忽而觉得自?己很是天真和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还?想?要将这个消息当作好消息告诉于他,她竟还?奢望他会妥善安置她,甚至为了她和肚子里的……放弃那门亲事?!
    真是可笑。
    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柳莺莺自?嘲的笑着,笑得一度快要掉下眼?泪来。
    沈琅不想?她反应竟如此巨大,明明方?才还?难得温顺,见她此刻神色大变,顿时眉头一皱,立马抬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猛地一把挥下道:“放心,我与你沈大公子非亲非故,断然不会去?搅你好事?的!”
    “毕竟,沈家的大好儿郎,不是只要你沈大公子一个,不是么??”
    柳莺莺冷笑着说着,说完毫不犹豫直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才见手中竟还?捧着那只琉璃瓶。
    冰冷的瓶子被她快要捂热了。
    瓶子里的萤光忽明忽暗,萤光散尽,竟不如方?才那么?明亮了。
    这才陡然意识到,这些萤火虫们快要窒息而亡了。
    原来,它们的美丽是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
    它们困在瓶子里,如同此时此刻的自?己。
    当即,柳莺莺举着瓶子毫不犹豫地朝着地上用力一砸。
    琉璃瓶触地的一瞬间散落成了碎片,琉璃瓶碎,上百只萤火虫拔地而起,朝着四周拼命飞去?,死而复生。
    柳莺莺见状,脸上却惨淡一笑。
    笑着笑着,忽而胃里阵阵翻滚了起来。
    柳莺莺脸色一变,拼命用帕子捂住唇角,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只一步一步艰难又痛苦的朝着台阶上攀爬而去?。
    沈琅本欲拦人,然见萤火虫四下散去?,一整个晚上的心血付诸东流,顿时脚步一停,面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他从未曾取悦过任何人。
    更从未曾做过此等幼稚之事?。
    今夜在丛林中生生捉了一夜萤虫,只为博她一笑。
    他不计较她白日生事?,甚至还?伏低作小,温声哄劝着。
    却见此女毫不留情?,决然而去?。
    顿时将唇一抿,只盯着那抹倩影一字一句面色发寒的质问道:“你还?想?去?招惹何人?沈戎么??”
    说着,面色渐渐阴沉了起来,眯着眼?道:“还?记得我白日里说过的话么??”
    说这话时,沈琅一度死死撵着手中的念珠,指骨隐隐颤动着,腮处肌肉一横,最后盯着那脚步不停的抹倩影眯着眼?,面无表情?地下着最后通牒道:“三日后,不回?也?得回?!”
    话落,柳莺莺砰地一下关上屋门。
    话落,沈琅指下念珠顷刻间碎成粉末。
    一入卧房,柳莺莺便再也?忍不住猛地抵在门背上,再也?忍不住当即弯腰干呕了起来。
    屋子外,沈琅面色铁青。
    与此同时,隔着一道雕花窗,隔壁东院,一道身影死死捂住嘴巴,蹑手蹑脚而去?。
    第148章
    当晚, 半夜,玉清院整个私卫队倾巢而出,在?院子外头上蹿下跳忙活了一整晚, 忙着……捉蝉虫。
    次日一早, 一支伐木队伍进入玉清院,开始砍伐树林。
    此番兴师动众的做派, 瞬间引得寿安堂等诸多庭院纷纷派人前去暗自打探, 引人暗自猜想,可是为了婚事大兴土木。
    书房的灯彻夜未眠,直到早起?自然燃尽。
    吴庸忙活一整晚, 风尘仆仆而来,行至书房外一时放轻了脚步, 片刻后,又?折返至院中, 正好撞见弥生端着膳食而来, 吴庸立马向书房方向使了个眼色,看向弥生道:“公子彻夜未眠?”
    弥生老气横秋道:“你都知道还多此一问。”
    吴庸顿时心有余悸道:“那我还是晚些再?进去, 以免触了少?主的霉头!”
    说?着便要开溜, 不过?走了两步,咬咬牙,最终又?重新折了回来,一把将?弥生手中的膳食接了过?来,道:“算了, 伸头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早死早超生。”
    话一落,换了口气, 小心行至门前,凝神禀告道:“少?主,膳食到了。”
    里头却?久久没有回音。
    吴庸等候片刻,以为少?主入睡,犹豫半晌,小心推门入内,一抬眼,才见临窗的案桌后端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身?姿笔挺,正端坐在?案桌后提笔誊写。
    只见除了笔墨,整个身?姿归然不动,远远看着,似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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