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风的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各人猜想他若非抵赖不认,也不过承认和这曲洋曾有一面之缘。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说这魔教长老是他的知交朋友。
    费彬脸上露出笑容,道:“你自己承认,那是再好不过。”
    说完径直望向李慕等人,问道:“不知岳掌门与诸位同道,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刘正风神色木然的缓缓坐下,右手提起酒壶斟满一杯,举杯就唇,慢慢喝下。
    群雄见他绸衫衣袖笔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动,足见他定力奇高。
    在这紧急关头居然仍能丝毫不动声色,那是胆色与武功两者俱臻上乘,两者缺一不可,各人无不暗暗佩服。
    定逸师太又惊又怒的道:“刘先生,你怎能与魔教余孽来往,你能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吗?”
    刘正风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道:“诸位,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但是所谈所想,皆是音律琴箫,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各位或者并不相信,然当今之世,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萧,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
    “曲大哥虽曾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更是仰慕。”
    费彬似是早就知道刘正风会有此言,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与曲洋由音律而结交,这件事,我嵩山派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
    “魔教余孽贼心不死,意欲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一直在西南一带暗中积蓄力量。”
    “但他们知道我正道同仇敌忾,难以对抗,便千方百计的想从中破坏,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或动以财帛,或诱以美色。”
    “刘先生素来言行甚谨,那他们便投其所好,让曲洋从音律入手。”
    “刘先生,你的脑子应该清醒一些,你忘了魔教曾经害死过我们多少人?你受了别人的鬼蜮伎俩,竟然还不知觉醒。”
    听了费彬这些话,群豪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渐渐转变了想法。
    他们觉得嵩山派是真的在为正道考虑,当下纷纷看向两帮十派中人。
    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忽然问道:“费先生,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论消息之灵通,便是巨鲸帮也不敢说强过丐帮。”
    “连我丐帮都未收到消息,说魔教余孽在积蓄力量,意图卷土重来,却不知嵩山派又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费彬泰然自若的道:“这些年我嵩山派看似蛰伏,对正道无甚贡献,实则我等暗中做了许多事。”
    “比如派出门下弟子,混入西南山区打探情报,是以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魔教余孽如今以云南五毒教为根基,暗中聚拢人手,卷土重来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张金鳌眉毛一挑,云南倒也的确是他丐帮势力的空白区,那边乃是苗人的地盘,十分排外,其他势力很难插足进去。
    见张金鳌无言以对,费彬眼中闪过一抹得色,接着道:“具体情报,咱们事后再细说,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曲洋的问题为要。”
    “这曲洋已是魔教硕果仅存的顶级高手,他接近刘先生,所图必然不小,究竟如何,还请诸位同道定夺。”
    听完费彬的话,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慕。
    虽说两帮十派,并未说明以哪一派为主,平日有事,都是大家坐到一起商量着来。
    但李慕的江湖声望,华山派的综合武力,皆为武林之最。
    是以华山派的话语权极重,两帮十派的人,潜意识中早已将李慕当作领头羊。
    李慕略一沉吟,开口道:“事情究竟如何,关键在于曲洋。”
    “刘先生,若你与曲洋的结交,当真是问心无愧,你可否将他请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群豪与其他两帮十派之人皆是心下一动,暗赞岳掌门高明。
    只要曲洋敢出现在此,那么生死祸福如何,便再也由不得他。
    “这……”刘正风显然也十分明白这一点,心下颇为踌躇不定。
    他是十分相信李慕人品的,可有些事就怕说不清楚,若说来说去,众人根本不相信,那也是枉然。
    便在局面僵住之时,变故发生。
    只听得后堂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叱喝声:“喂,你是干什么的?我爱跟谁在一起玩儿,你管得着么?”
    又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沉喝道:“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许乱动乱说,过得一会,我自然放你走。”
    那女子不服气的道:“这倒奇了,这是你家吗?我喜欢跟刘家姐姐到后园子去捉蝴蝶,为什么你拦着不许?”
    那男子哼道:“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请刘姑娘在这里待一会儿。”
    女子忿忿道:“刘姐姐说见到你便讨厌,你快给我走得远远的,刘姐姐又不认得你,谁要你在这里缠七缠八。”
    另一个女子声音道:“妹妹,咱们走,别理他。”
    那男子声音冷厉了几分:“刘姑娘,请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刘正风听出是女儿刘菁和曲大哥孙女曲非烟的声音,心下不由又惊又怒。
    也不知是哪一个大胆狂徒,竟敢闯入刘府后宅撒野。
    第五十三章 赶尽杀绝
    刘正风怒喝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擅闯我刘府后宅,欺我刘府无人吗?”
    宁中则也怒道:“竟然还为难女眷,该死。”
    这些年嵩山派与黑道邪派势力勾结,多次对华山弟子下手,虽然他们没抓到实质证据,但所有线索都指向嵩山派。
    这些事宁中则也是知道的,她对嵩山派早已欲除之而后快。
    今日嵩山派还干出此等自寻死路之事,那是再好不过。
    李慕脸色前所未有的冷肃,沉声道:“刘先生尚未完成金盆洗手大典,依旧还是我两帮十派中人,此事刘先生可需我等同道相助?”
    刘正风愣了愣,随后福至心灵般抱拳躬身道:“请岳掌门及诸位同道,为在下主持公道。”
    李慕点点头,陡然喝道:“华山门徒何在?”
    “弟子在。”
    数十名华山门徒齐齐应声,包括令狐冲和岳灵珊在内。
    李慕凝声道:“即刻进入刘府后宅,将宵小之辈尽数诛灭。”
    “是。”
    宁中则喝道:“留下十人,其他人跟我来。”
    留下十人,自是为了防备外面这些嵩山门人狗急跳墙。
    两帮十派中人面面相觑,如此冷肃的李慕,他们还从未见过。
    费彬等人却是大惊失色,急忙大声道:“且慢,岳掌门,后院是我嵩山派门下一众,并非什么宵小之辈。”
    众华山门徒脚步一顿,刘正风脸色亦是难看无比。
    嵩山派为了重列正道顶级大派,已是不择手段,这是冲着灭刘家满门来的啊!
    两帮十派其他人与大厅中的各路豪杰,也都品出点味道来了,看向嵩山派一众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嫌恶。
    即便衡山派因曲洋之事,不得不退出十大派行列,也绝对轮不到你嵩山派,这个满门小人的门派补位。
    可让刘正风没想到的是,李慕比他想象中更给力。
    只听他正气凛然的朗声道:“凡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此乃《大明律》之条令。”
    “于我等武林中人而言,也有祸不及家人之说,这既是江湖规矩,也是江湖道义。”
    “莫说此刻刘先生与曲洋之事,尚未有定论,即便已经有了结果,那也是刘先生一人做事一人当,自有我两帮十派处置。”
    “你嵩山派未知会我等任何人,便私自派人侵入刘府后宅,胁迫刘先生家眷,这是想干什么?可有将我两帮十派放在眼里?”
    李慕一番话说得两帮十派中人连连点头,群豪也无话可说。
    嵩山派虽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实则是为了搞垮衡山派,好让嵩山派补位。
    若刘正风真有勾结魔教余孽,出卖正道之举,这也无可厚非。
    但他们的行事手段却太过霸道,乃至于下作,真以为还是你们嵩山派作威作福的五岳盟时代吗?
    李慕看向众华山门徒,淡淡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众华山门徒再无迟疑,在宁中则的带领下,向着刘府后宅冲去。
    巨鲸帮舵主、金光上人、离云道长、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刘正风等人,亦点了几名门下弟子,道:“你们也去。”
    少林方生大师、武当清虚道长、丐帮副帮主张金鳌、昆仑派代表见状,也不得不吩咐门下部分弟子跟上。
    这种情况下,两帮十派必须站在同一阵线,展现出团结一心的态势。
    大部分门派都派出了人手,他们若无动于衷,不仅面上不好看,还会让两帮十派的关系产生嫌隙。
    进去后不一定要动手,但一定得到场,这是态度问题。
    嵩山派的人又惊又怒又惧,费彬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怒目圆睁的喝道:“岳掌门这是要对嵩山派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呵……”李慕哂笑一声,随后冷声道:“既然费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岳某今日就好好与你掰扯掰扯。”
    “这些年来,我华山及恒山两派,门下弟子下山游历江湖时,时常遭到黑道邪派势力的针对。”
    “或偷袭伏杀,或暗中下毒,更有甚者,竟对我华山及恒山门下女弟子,使用下媚药这种下三滥手段。”
    “还有那采花大盗田伯光,我座下大弟子追杀其五年,每次他都能收到消息,及时避开,因为总有人暗中给他传信。”
    “经岳某详查,这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线索都指向嵩山派。”
    “究竟是岳某要对嵩山派赶尽杀绝,还是你嵩山派不让我正道好过?”
    听了李慕所言,现场群豪悚然动容,两帮十派中人亦是惊怒交加。
    定逸师太一拍座椅扶手,怒不可遏的起身指着费彬等人道:“果然是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这些年我恒山门下,有不下二十名弟子遇害,每一个都死得惨不堪言。”
    “当年贫尼在黑木崖上,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便记恨至今,今日我恒山派,绝不与尔等干休。”
    便在此时,刘府后院已传来兵器交击声,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
    有人惊怒道:“岳夫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费彬等人听出这是陆柏的声音,随后是宁中则的声音,“两帮十派不容他人欺侮,嵩山派如此行径,与魔教贼子何异?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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