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在兵部侍郎期间做了何事还尚未可知,交由大理寺,要不了多久,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确定犯了事的官员,到了大理寺,都要搭进去半条命,永徽帝也知道魏临最擅长拷问逼供,直接拟定了圣旨,这次怕是又要揪出几个蛀虫出来。
    接到圣旨,魏临直接带上人马,连夜去了李斯的府上,不给人任何的喘息的机会。
    李斯抄家被抓后,翌日的朝堂之上炸开了锅,全是关于李斯被抄家一事。
    这么大的案子直接交由大理寺,待到人被抓进了牢里,一切料理干净,消息才传到了刑部和御史台,御史中丞段世昌大发雷霆,官员贪墨案一向交由御史台查办,御史台未接到消息,大理寺已经抄家完毕。
    虽说后来已经递了消息,可该做的全都做完了,他不得不怀疑魏临故意先斩后奏。
    自从魏临接任大理寺少卿,面对一些棘手的重案冤案,免不了一起共事,魏临的行事风格太过刚毅,段世昌一向不喜,早朝之前,见了面时免不了讽刺他。
    “魏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不但大理寺的案子能处理的快,就连我们御史台的活,都让你干完了。”
    魏临轻笑一声,“陛下的旨意,难道中丞大人觉得有错?”
    他哪里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愤恨的瞪了魏临一眼:“哼,我看你能查出些什么名堂。”
    魏临两手背后,站的笔直:“本官也只是执行陛下的旨意,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领了朝廷的俸禄,就要听命办事,若有问题,段大人朝后可亲自面见陛下。”
    “休要拿陛下做挡箭牌。”段世昌甩着官袍离开了。
    朝堂之上,免不了议论李斯,可眼下更棘手的一件事,是工部修筑河道遇到阻挠,因修筑的河道经过乌和镇,修河道要破坏一些田产,当地镇民极力反抗。
    今年春本已经谈妥了,会补发一些财物给破坏田产的镇民,银子户部早派发出去了,可镇民去说没有收到,可发出的银子都记录在案。
    永徽帝让御史台彻查此事,钱财到底去了哪里?
    段世昌本想请奏查李斯的案子,也想看看魏临想耍什么把戏,这下怕有的忙了。
    沈弘之这几日也一直研究修筑河道的原图,他主张的是尽量避免破坏田地,需要修改原本的修筑路线,于是决定请命,亲自去乌和镇查看一番,选出一条新的河道路线,既不用破坏田产,朝廷也减免一项开支,永徽帝自然乐见其成,当即准了此事。
    午后,京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沈云簌坐在马车里,经过昨晚的认真思量,她决定跟魏临说清楚些,再和父亲商议回到琉璃巷,上次去的时候,有些房子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住人应该没问题,而魏家这边,和魏老夫人好好说一些,想来老人家应该能同意。
    大理寺已经到了,妙圆上前递了信物,守门的小厮迎着她们进门,接着当值的录事前来接应,引着她们去了一处休息的院子。
    “大人平日里都住在这里,姑娘,您可以在厅堂里等着,也可以四处看看。”
    沈云簌被带到一间不大的厅堂,她左右环顾,这里的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几张椅子桌子,就是一把长剑。
    隔了一会,那小厮送了一碗茶水过来,问还有什么吩咐,未等沈云簌开口,妙圆就将人打发走了。
    沈云簌坐在一张椅子上,两手交叠,半晌也不见动弹。
    春罗与妙圆悄声谈论着大理寺,这里庄严肃穆,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震慑感。
    虽然自家姑娘不说,依照这段时日的情况来看,自家姑娘与世子有些难以言说的关系,见沈云簌一路不言,还苦着一张脸,她也不好多问,只能问比她会察言观色的妙圆。
    妙圆告诉她,世子和姑娘有了过节,也不算大事,说清楚就好了。
    这厢魏临和长易满脸疲惫的回来,还有随行的几个司直,都是以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
    昨晚抄了兵部郎中李斯的家,紧跟着直接夜审了李斯两个时辰,审完后不到一个时辰又上了早朝,下了朝堂去了一趟大理寺狱。
    回了大理寺,长易打着哈欠,本想能够歇一会,谁知魏临要看他去拿昨日的案宗。
    他托着疲惫的身子正要去卷宗阁 一趟,谁知负责打扫的杂役来报,说魏府里的表姑娘来了,在居住小院子里等着呢。
    长易定住脚步,回身看着魏临,见他半天没反应,于是走上前问:“世子,您先看案宗,还是先去见表姑娘?”
    魏临没有回长易的话,直接去了议事厅里,长易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世子真的寒了心,人来了都不见。
    正想着再劝几句,不能把人晾着话,哪知道魏临跟他说:今早未怎么好好梳洗,你赶紧去备水去。”
    长易明白过来,但他瞧着魏临的衣着还好。
    正要领命离开,又被魏临叫住了:“方才从大狱里出来,这袖子上沾染了灰尘,还是换一件衣物吧,帮我取一件常服出来。”
    长易领命,几乎小跑着过去,这一路都在捉摸,自家世子战场上所向披靡,面对任何事都是从容不迫的,今日怎么瞧着有些卑微呢。
    收拾妥当,魏临出了厅堂的门,见长椅尾随,皱着眉头道:“跟着我作甚,忙了一天一夜,你就不累,回去歇着吧。”
    “方才是有些累的,可是不知怎的,这会奴才的精神好的很。”
    这边的沈云簌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听到魏临回来,却迟迟不人,看来是不想见她了,今日来,除了送这些过冬的物件之外,还想和魏临说清楚些,她不想和魏临为敌,也害怕因她的缘故睚眦必报,再连累了父亲在官场上做事,她隐约知道些,前工部侍郎离世,大理寺负责案件,定会有些牵连。
    她不想继续等了,正要招呼妙圆和春罗回去时,却听到外面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音色听着似乎是魏临。
    沈云簌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眼睛投向门口处。
    作者有话说:
    魏临:官场得意,情场失意。
    第27章 第27章
    ◎名花有主◎
    进入门内的人一身玄色常服, 墨发梳的一丝不苟,束着一顶墨色玉冠,可仔细瞧, 眼睛周围都是黑的, 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看着这张冷厉的脸, 沈云簌心也不由的跟着一紧, 手指无措的抓了抓衣角,努力调整自己后, 客客气气的行礼:“四表哥好。”
    即便之前内心有多么愤慨, 可面对魏临时, 她就是不争气的怂了。
    进了门后, 魏临的脚步堪堪停住, 目光直视过来,这屋里的摆设色调偏暗,桌椅全是漆黑色的,沈云簌一身湖绿色裘衣, 显得格外亮眼,明艳。
    虽说上次不欢而散, 让他落寞了许久,可见她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已经消散,他的心如枯树逢春,长出细长青翠的藤蔓枝条,郁郁葱葱。
    只一眼, 顿觉得魏临的双目光犹如冬日里烧的旺盛的炉子, 整个人都在发烫, 于是转脸过去不看他。
    他们似乎又回到最初见面时的状态, 一个拘谨,一个无措。
    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来到上首的椅子前坐下来,又示意沈云簌坐回去,声音低哑的问道:“你来寻我有何事?”
    “我来送一些过冬的衣物和一些取暖的物件,我听外祖母说,表哥这几日都未回来过。”沈云簌说话的间隙看了魏临一眼,见他看过来,忙收回目光,避免与他相视。
    看他满脸疲惫,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没有休息好,她可不想当这个罪人。
    “差人送来就好,何必你来跑一趟,见了我,岂不是让你心烦。”凉凉的声线带着些嘶哑。
    魏临的话里不乏怪罪之意,还真是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他手段毒辣,心眼还小,若是再惹恼了他就不值当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亦能,今日来定要把这件事化解了,沈云簌软了些语气道:“四表哥,那日阿簌有些醉意,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做了无礼的举动,还望你不要在意。”
    魏临眸光微亮,瞧着沈云簌道:“明明是我冒犯了你,何故你来跟我道歉?”
    还不是你家大业大,惹不起呗,这话也她只能在心里想想。
    “感觉那日惹恼了四表哥,若不然,你为何一连几日都未回去,另外祖母让我转话,要你得空回去一趟,有事与你商议。”
    他怎会不想回去,依照沈云簌的性子,一定会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自己,只是今日没想到会主动来寻,她能过来,怕是祖母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点心思,怕是祖母已经猜到了。
    魏临问道:“你希望会表哥常常回去吗?”
    沈云簌轻咬了一下唇,有些难为情的道:“外祖母希望四表哥常常回去。”
    “你想常常见我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不要撒谎。”
    沈云簌抬眸,把之前反复想过许多次的话说了出来:“四表哥,我只想把你当成其他表哥那样的尊敬,之前的事我们彼此都既往不咎,这两日,我同外祖母好好商议一下,我搬离镇北侯府,回琉璃巷去,不在惹你心烦,往后你可常常回去。”
    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奈何这一弯明月要走了。
    魏临虽面色从容,心里却犹如万马践踏,没想到这几日竟然生出要离开的心思,那日的确鲁莽了,以至于这段时日给沈云簌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她应该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否则,怎会急着要走。
    良久都未见魏临有反应,沈云簌问:“四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魏临轻叹一声:“我在想,你若走了,祖母该有多难过,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要走的?”
    “当然不……全是,主要是想爹爹了。”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魏临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指揉了揉眉心,思量了一会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沈大人这两天就要去乌和镇,来回至少……半个月,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琉璃巷不太安全,在镇北侯府多热闹。”
    “表哥多虑了,不会不安全,阿簌本就喜欢安静,热不热闹真的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份上,劝阻的话已经毫无意义了,魏临转换了商量的语气,认真道:“阿簌,这本是朝廷之事,但考虑到沈大人的立场,我还是告知你,沈大人接受了前工部侍郎的烂摊子,本就已经焦头烂额,昨夜大理寺抄了兵部李大人的家,这位李大人曾经没少去琉璃巷拜访,但都被沈大人拒见了,若是和他结交,今日必受牵连,你回去琉璃巷,定有人想法设法的跟你套近乎,你刚来京都不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怎会知道接近你的人有什么目呢,可在镇北侯府就不一样了,没人敢来寻你。”
    沈云簌明白了,魏临怕自己被人蛊惑连累父亲,想得还真是周全,方才听他的话里说夜里抄了李大人的家,那他一定是夜里忙的无法睡觉,也就是说今日的疲惫之色跟她无关,是她多虑了。
    “表哥,你昨日忙了一宿吗?”
    “是。”魏临心里有些欢喜,难得她能看出来,看来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
    “那我就安心了,我还以为表哥因我的事烦心呢,这么看来表哥已经想通透了,我们的那些事,就当不存在过,可好?我还是会敬重与你,你也收了那些不能有的心思。”沈云簌小心翼翼的说完,抬眸看了魏临一眼,只见他从容的的脸慢慢的皱成一团。
    敬重?收了心思,沈云簌此番来应是郑重的回绝他的一番情意了。
    说了这么多朝堂之事,本想稳住她不走的,该听进去的话没听进,不该听进的话倒是挺会放在心上。
    若他强硬下去,真怕把人彻底丢了:“我若以后不提,就当那日醉酒胡话,你还走吗?”
    “走是一定要走的,毕竟镇北侯府不是我的家。”
    “怎么就不是了,你若想的话。”
    若是嫁了他,就名正言顺的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会护着她一辈子,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魏临无奈,也只能继续用祖母的名义挽留:“表妹,希望你懂事一些,祖母年岁大了,她老人家最受不得与人有隔阂,你现在走,她老人家会多想的,你若不想见我,往后回去我尽量避开,不让你难做。”
    “……”
    魏临起身,缓步来到沈云簌面前:“那日的事是我不对,若是还在怨我,你现在可以随意打我骂我,任你出气。”
    说到这里,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眼,她想着魏临应该很生气,她替外祖母递了话就离开,或者把话说清楚些,也斩断这层不该有的关系,可看魏临现在的状态,似乎一点也不怪她,好似想修复他们之前的关系。
    “不怨了,我该走了。”沈云簌想要起身,可魏临离得太近,站起来,势必会碰到他,被魏临这么瞧着,感觉怪怪的:“我能走了吗?”
    魏临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表哥还要告知你一件事。”
    “何事?”
    “那日,知道那日我为何去满凤楼吗?”见沈云簌投来好奇的目光,魏临继续道:“因我知道太子也在,他应是对你怀恨在心的,他和魏瑶的事让你撞见了,依照我在大理寺办案多年的推理来看,太子一定认为你告了密,才导致魏瑶远去明州,这其中牵扯到曹家和皇后的事,关系复杂,话说话来,你告了密,依照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想方设法的报复回来,你……会很危险。”
    “他若记恨,澄清便好了,一国太子,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沈云簌依稀记得太子那日文雅有礼,只是略同她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其他也没做什么事。
    “表妹,要么说你单纯呢,太子与南佳县主关系匪浅,他出现在那里可不是什么巧合,以后尽量少出门赴南佳县主的邀请。”
    沈云簌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被魏临摁住了手臂:“急什么,还没说完呢。”
    今日魏临说道事情太多,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哪些是真那些是假,她有自己的判断,魏临的话不能全信。
    “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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