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天气冷,可要带足了衣物。”魏老夫人又对长易道:“伺候好你主子,可别让他受冻,他这人就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
    长易答应了一声,瞧着有些底气不足。
    魏老夫人一眼看出,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
    长易道:“什么事都不瞒过老夫人的眼睛,不瞒您说,世子的衣物还在成衣铺子里没有赶制出来呢,昨日我翻出来去年的旧衣,可到了哪里这些旧了的冬衣就有些单薄,毕竟明州可比京都冷的厉害。”
    “那就赶紧去催呀,让他们连夜赶制出来。”魏老夫人说道。
    魏临白了一眼多嘴的长易,又对魏老夫人说道:“祖母,这些琐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怎能不操心呢。”魏老夫人叹息道。
    沈云簌在一旁听着,不由的想到自己替哥哥做的两件厚厚的冬衣,这衣物本是留他来京都时穿的,两人的身形差不了太多,若是送给魏临,不知道不合适。
    回到落湘院,沈云簌让春罗把做好的冬衣展开,一件是皂色窄袖常服,袖口上绣着忍冬纹样,配有里衣和下衣,另一间是鸦青色大袖,这件就要更为精致一些,衣料上是花鸟纹样,寓意也十分的美好。
    因做给兄长的衣物,沈云簌是费了一番心思,好一番交代成衣匠。
    这去送衣物的人,自然是妙圆了。
    妙圆和秋蕊一起去的,把衣物交给了长易。
    长易托着案子进入房内,见魏临在,忙上前道:“世子,表姑娘送您的御寒之物,可真是有心,这两件衣物比世子平日里穿的都要好看。”
    魏临正在看文牍,听长易说,抬眼看了案子上的衣物:“忙你的去,少油嘴滑舌。”
    待到长易离开,魏临起身来到案子前,仔细端详着衣物,心里猜测沈云簌为何做了两件男子的衣物?难道是前些日子他要求的谢礼?不由的眉梢舒展开来,他拿了其中一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瞧着应该是合身的。
    只是不巧,被赶回来拿物件的长易撞见:“世子,要不咱试一试?”
    魏临放下:“不用,带到明州一件就好,这件大袖留下来。”
    “为何要留下?是舍不得穿吗?”
    见魏临吃人的眼神,长易住了嘴。
    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魏临和以往里不一样,在处理一些案子一向狠厉,最近却开始考虑酌情处理,在大理寺对待下属也温和了不少,就连他几次多嘴多舌,也都是口头上警告。
    这所有不经意的改变,让人不得深思起来,若是魏临早些和心上人成婚,那他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过许多。
    其实,在寻找魏瑶的那晚,长易就听妙圆说了几句,和沈云簌去了一家布坊里,做了几件男子的衣物,说是给父亲和兄长的,还亲自交代成衣匠做什么样式的。
    那日在福安堂,他也是故意这么说的,身为魏临身边最得力的近侍,怎么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故意多了几句嘴,没想到真让沈云簌听到心里去了。
    不日,魏瑶就要离开了,她主动去落湘院里寻沈云簌。
    从沈云簌第一次进门,就有些被惊艳住了,小姑娘穿了一件霜色窄袖上衣,梅子青色长裙,披了一件雪白的斗篷,巧笑嫣然,如画中之人,见了魏老夫人,许是魏老夫人的感人至深的话,又红了眼眶,
    只是听了母亲曹氏说了句小狐狸精,见自家祖母又十分喜爱,心里悄悄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她一直对着表妹不冷不淡,觉得此女做作虚伪,可时间久了,才发觉她一直都未曾变过,反倒是母亲因害怕府里多了一个娇俏的人,担心抢了她的姻缘,做了许多不可取的事情。
    第24章 第24章
    ◎你会想我吗?◎
    魏瑶不得不承认,她强加给这个表妹许多莫须有的罪名,那晚,她不计前嫌寻过来开解她,她就觉得自己错了。
    这是魏瑶第一次正经的来落湘院小坐,看着沈云簌游刃有余的煎茶,举手投足间文雅温婉,品了一小碗茶,才知她深藏不漏。
    “表妹煎茶的手艺精湛,这茶味,的确堪比天景阁里的茶娘,可惜,我现在才知道。”
    “表姐谬赞了,这煎茶也是熟能生巧罢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掌握了许多窍门出来。”
    一碗茶下肚,魏瑶说起件正事:“上次四哥已经骂了我,还要我亲自来给表妹你道歉。”
    沈云簌有些诧异,毕竟魏瑶才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她这个挂着名的表妹何德何能让魏临这么做。
    魏瑶又道:“四哥也是把你当自家人了吧,之前是我不对,他训斥我以后反倒是心里好受一些。”
    “四表哥明里是训斥了你,可其实还是袒护表姐你的。”
    “何以见得?”魏瑶有些参不透。
    “其一,他帮你指正错误,其二,你们是自家人,怎么训斥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我若和表姐有了过节却不易和解,四表哥还不是不想让你多个敌人,再者,他都训斥了,我不原谅是不是就显得我小气了。”
    一席话听下来,魏瑶觉得自己看事情太片面了,本以为魏临是为了维护沈云簌,原来是为了自己。
    沈云簌才恍然明白,那天晚上明明她和魏瑶起了矛盾,魏临还要带着她去寻她,想来也是想让她和魏瑶化干戈为玉帛,虽然面上没有表明不愿,她心里还是有些怪罪魏临,按照他说做,也完全处于对他的畏惧。
    外祖母也总是主张一家人以和气为主,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仇恨,都要彼此和解,得过且过,毕竟一家人同气连枝日子方能顺遂。
    她在镇北侯府住着,自是不能得理不饶人,说这番话也不想魏瑶认为魏临是向着自己的,毕竟她始终是个外人。
    今日天气晴朗。
    正午的时候,天气暖洋洋的。
    沈云簌躺在廊下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绣着山花的团扇,她把团扇挡在脸上,遮挡略微刺眼的阳光。
    大肥窝在她的怀里,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一人一猫,慵懒惬意。
    魏惜得了两只画眉鸟,因上次大肥咬死了八哥一事,她为了安全起见,把大肥送了过来,大肥这两日寄住在落湘院里。
    只听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雀叫声,大肥腾的从摇椅上起身,顺着雕花的柱子跳到了房檐之上。
    沈云簌也被这动静惊住了,它身子虽然肥胖,跳起来还是非常灵活的。
    可毕竟不是自个的猫,若是跑丢了,怎么向魏惜交代,沈云簌忙吆喝屋里的丫鬟们出来抓猫。
    春罗在绣花,秋蕊在做甜食,唯有妙圆无事,在小膳房的门口等着吃,于是跟着沈云簌寻大肥的踪迹。
    跳出落湘院后,大肥就一随着鸟儿往前跑。
    沈云簌也是好奇,为何大肥这么喜欢抓鸟,等她逮到这只不听话的猫儿,非得好好教训它一下不可。
    一路追寻,直到大肥沿着墙垣进入一处院子,沈云簌顿住了脚步。
    这里是北院,是魏临的住所,不管处于什么原因,都不好贸然前去。
    沈云簌转身看见跑过来的妙圆,命令式的说道:“你去把大肥从里面抓回来。”
    “姑娘,那只猫不听我的话,最不喜我触碰,还是姑娘进去吧。”
    这倒是真的,大肥似乎不愿意和妙圆亲近,沈云簌看了看北院的门,犹豫起来,不过这个时辰魏临应该不在里面。
    “姑娘是不敢进去吗?”妙圆问道。
    什么叫不敢,她怎么能被小丫鬟看轻,于是提着裙摆上了门口的石阶,并说道:“笑话,我怎么会不敢进了,你来协助我,今日非得逮到它不可。”
    这是她第二次来北院内,那棵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了。
    沈云簌来回张望,却不见大肥的踪影,她不敢再贸然往里面走了,因他看到了长易的身影,长易一直跟随魏临,怕是魏临也在。
    “大肥怕是不在这里,要不咱们走吧。”回去再差几个人过来,沈云簌这样想着,忽然,一阵猫儿的叫声传来。
    沈云簌转身之际,看见长廊内,大肥正被魏临抱在怀中。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多了一次不常见的温柔,他一身淡青长袍,发式也略微随意,淡青色的发带束起墨发,额间散落几缕碎发。
    若是第一次见到的魏临是现在这样的,那她一定不会再这么避着他。
    “表哥。”沈云簌行礼道。
    “阿簌,你不是说这只猫不顽劣了吗?方才追逐那些鸟,可是破坏了北院里的不少物件,你说,该怎么管教它?”
    “一只牲畜,要不让我带回去管教好了,表哥平日里这么忙。”
    “今日不忙,既然来了,喝一杯茶再走吧。”说着,抱着大肥去了茶舍。
    沈云簌紧跟其后,等身后的妙圆就要跟过去,却被长易叫了去,让她去帮忙些打水。
    这间茶舍坐南朝北,门窗敞开着,大片的阳光投射进来,小小的矮几上,被射过来的阳光照射的一半明,一半暗。
    坐在这里可看见那颗高大的银杏树,而近处栽种了一些梅花树,坐在这里品茶看景,倒也让人赏心悦目。
    大肥子在魏临怀里不太老实,似乎有意逃走,奈何被他大掌钳制着身体。
    见他有意留自己饮茶,沈云簌在矮几前落座,阳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白玉无瑕的脸上被镀了一层光,细腻娇嫩。
    小厮送来了茶具,魏临也放了大肥,大肥得了自由开后忙逃到沈云簌的身旁,在她的腿边趴下来。
    魏临不开口,沈云簌不敢多言,只等着魏临烤茶、取水,看他手法娴熟的煎茶。
    “你送的衣物很合身,是做给我的吗?”魏临问。
    沈云簌不想撒谎,若哪日被拆穿了,更无脸面,她摇了摇头道:“年关时兄长会来,这是做给他以备不时之需,那日听长易说明州很冷,便觉得四表哥更需要它。”
    魏临微微笑了笑,抬眼看着沈云簌的眼眸,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温暖,她如春日里被微风拂过的花,有一种想要折取的冲动。
    沈云簌则是被魏临的眼神看的无地自容,不知这位四表哥怎么呆住了,她提醒道:“四表哥,你的茶快要烤糊了。”
    魏临回过神,似乎是有些糊了,于是重新换了茶叶,不慌不忙的继续烤制,也不知道何时能喝上这杯茶。
    良久,一杯茶奉上,沈云簌道了一声谢。
    魏临把目光投过来,低声问:“你送我衣物,可不可以理解你在关心我?”
    这个话听着别别扭扭,不可否认,魏临似乎在示好,想来也是让人对他这个冷面阎王有些个好印象。
    “兄妹之间关心一下不行是吗?还是说表哥不喜欢衣物的样式?”
    兄妹之间的关心?强调的有些刻意了,倒也无妨,魏临嘴角轻扬,深眸似有流光闪过。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明日离开,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阿簌,你会想我吗?”
    清清凉凉的声线,如碎玉低落在光滑的瓷器上
    魏临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沈云簌的,这句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孟浪,这也是他头一次这么大胆问这样的问题。
    沈云簌也被问住了,她依稀记得母亲曾经的教导,除了自己的亲人外,对别的男子要保持距离,亦不可说一些轻薄之言,更不能听信了那些话。
    他的四表哥一向最谨言慎行,为何问这样的话,她该说想还是不想,思量片刻,沈云簌用极小的声音回道:“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
    “表哥你还没走,我哪里知道。”
    魏临把第二杯茶水递过去,声音略微低哑:“那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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