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了不少的话,直到两人再没有觉察到窥探,才放松了警惕,谁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也都没有在讨论什么,隔墙有耳。
    就算是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裴铮和荀烈见过面之后,荀烈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这件事就被暗卫报告给了萧鸿熙,萧鸿熙看着书桌前的卷宗,无奈的撇了撇嘴,差点儿破口大骂。
    只不过身为帝王,他不能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也只能在心里腹诽。
    就知道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没有什么好事情,不过是将计就计,竟然还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派暗卫查探吗?
    敢情荀烈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查清楚,对方是谁的人?”萧鸿熙轻声问道。
    暗卫立刻道,“回禀陛下,属下已经有了眉目。这是调查的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萧鸿熙随手打开,一目十行。
    事情和自己料想的也没有太大差别,萧鸿熙的唇边泛起嘲弄的笑容来,“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萧鸿熙自己的声音,唯一陪在萧鸿熙身边的,只有他的内监,但内监不管国家大事,只关心萧鸿熙休息的好不好,每日里吃了多少饭。
    这会儿又开始劝:“陛下,御膳房新送来的,您趁热喝一口。”
    萧鸿熙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这什么东西?朕不喝?”
    “陛下,这是滋补的甜汤,奴才瞧您晚上就没有好好的用膳。”内监一直劝着,若是旁的奴才,敢这么胆大包天,估摸着早就被萧鸿熙打发出去。
    但自己身边的这个不一样,这是伺候先帝的老人,同样也是先帝留给萧鸿熙的,萧鸿熙即使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很在意这个内监。
    内监见萧鸿熙不为所动,便不动声色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老奴老咯…”
    “行了,闭嘴。”萧鸿熙才刚刚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飞快的打断他的话,面带嫌弃道,“拿来拿来,朕喝还不成吗?”
    内监听罢高高兴兴的端着甜汤过来。
    恭恭敬敬的守在萧鸿熙的身边,萧鸿熙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经意的说道,“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种守夜的事情就别做了,让底下的小太监来。”
    岂料那内监只是笑了笑,“奴才要一直守着陛下。”
    萧鸿熙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将那一碗甜汤吃完,放到了一边。
    书桌上的卷宗还是没有拿走,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个上头,“你说,朕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萧鸿熙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了一旁的内监,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而他身边的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的端茶倒水,“陛下是心情不好?”
    萧鸿熙没说话,的确是心情不大好的,皇叔皇伯们的手,似乎伸的有些太长了。
    他看着身边的内监,忽然问他了一件事,“父皇和叔伯们的关系,可好?”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这世上唯一能够解答萧鸿熙这个疑惑的已经没有几个人。
    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但萧鸿熙并不想让母亲太过伤怀。
    身边的人倒了一盏茶端到了萧鸿熙的面前,说起了很久都没有提到的人,“先帝仁厚,即位之后也不曾苛待兄弟,允他们在京城居住。”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很大,萧鸿熙小时候也许听不懂,但是当皇帝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允他们在京城居住?
    叔伯们都是有封地的,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放到眼皮子底下好好的监视着。
    萧鸿熙挥了挥手,让内监下去,随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头疼,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由来的开始想念起自己的父亲来。
    若是父亲还在,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头疼。
    先帝仁慈,对待手足也是极尽宽容。
    而萧鸿熙虽不是个仁慈的人,但也不想让人诟病先帝,故而有些事情都是徐徐图之。
    萧鸿熙并没有在御书房坐多久,很快就有了决断,如今裴铮还被关在大理寺监狱里,这身后的沟沟壑壑有些人看明白了,有些人看不明白。
    但萧鸿熙和裴铮都不怎么介意这事。
    萧鸿熙不过是想好好的治理国家,而裴铮只是在辅佐自己的君王。
    镇南侯世子抗旨一事,萧鸿熙很快就有了决断,裴铮并不是第一回 退亲,但只有这一回惹得萧鸿熙大发雷霆。
    明明圣旨还没有颁下,这件事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明明萧鸿熙的皇叔都亲自过来说想要息事宁人,但萧鸿熙却充耳不闻。
    直言裴铮这是将皇家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下,这件事他必须要裴铮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要给皇叔一个交代。
    五王爷哪里需要这个交代?
    他只是想要息事宁人,将这件事情快点儿揭过去,并不想让所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但事情哪里是他想要揭过久可以揭过的?
    萧鸿熙此番一意孤行,一天没有解决办法,就把裴铮关在牢里一天。
    萧鸿熙心情不佳,那是人人都要遭殃。
    谁都没有想到,最悠闲的人,居然是裴铮。
    他在牢里待的好好的,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外头的消息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落下,荀烈这一次过来,不仅仅是带了酒,还带了两个小菜。
    两人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讨论起这些事情来,“陛下这一回,看来是决心要和王爷们撕破脸皮。”
    “如今虽然表面上是问责你,但五王爷的日子,瞧着也不是很好过。”
    荀烈说起这番话,看向了裴铮,“可是这件事情结束之后,陛下也不能直接的赦免你…”
    这件事裴铮在其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荀烈算是一清二楚。
    陛下的确是要动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但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在这个时候裴铮就自己送了上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下也说不清楚,真真假假又能有什么意思?
    但裴铮却是不为所动,“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母亲,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
    镇南侯府·正院。
    裴元勋还未归来,但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阮氏坐在正院,正在给裴元勋写信。
    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
    裴元勋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很多事情也都是和阮氏有商有量的。
    当今陛下和叔叔伯伯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外人看着的那么和善,何况皇家本就亲情淡薄,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裴铮这一回抗旨,锒铛入狱。
    甚至都不允许镇南侯府探视,阮氏知道事情恐怕不能那么容易善了。
    她想见裴铮一面,但一点门路都没有。
    此番也只能写信,让裴元勋拿个主意,只不过路途遥远,等到裴元勋归来一切恐怕就已成定局。
    阮氏这会儿冷不丁的想着,裴铮先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一时意气用事,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阮氏的心紧紧的揪在一块儿,一直都在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阮氏凝望着外头的月光久久不曾回神。
    *
    京城的另一府邸,五王爷整个人烦不胜烦,他捧着今儿个刚刚拿到的赏赐,差点儿哭了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赏赐,分明就是他的催命符。
    五王爷如今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萧鸿熙面上说着要为他做主,可很多事情五王爷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具体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王爷,您可是有什么心事?”五王妃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五王爷的确是有心事,“陛下当初说要给吾儿定亲,本王原想着这也许是个圈套,谁曾想陛下竟然让裴铮锒铛入狱。”
    “这些年,萧鸿熙对裴铮的宠信,满朝文武都有目共睹,雍州赈灾,直接由朝廷拨款,并且赈灾的人选还是荀烈。”
    谁人不知荀烈和裴铮之间是什么关系。
    结果呢?
    一夕天堂,一夕地狱。
    要知道那可是裴铮啊,就这么…
    “果然,不狠心的人,是当不成皇帝的。”五王爷的心中有了计较,如今萧鸿熙做的一些事情,他是愈发的看不懂了。
    “王爷,您说陛下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当真是要为了囡囡讨回公道?”五王妃只觉得有些看不明白,圣旨都还没下,不过是这么提了一嘴。
    但凡是聪明人,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也是了。
    “讨回公道?萧鸿熙哪里是这么手足情深之人。”五王爷嗤笑一声,他的小女儿,甚至都不怎么入宫,莫说是名字,怕是萧鸿熙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大清楚。
    与其说是为了给堂妹讨回公道,倒不如说是…对付他的。
    “也许是冲着本王来的。”五王爷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回事。
    但是王妃却不是这么想的,“陛下的确不似先帝那般宅心仁厚,倘若当真要对付王爷,恐怕事情会更加的严重才是。”
    五王爷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心里有了别的猜测,“难道是要敲打裴元勋?”
    所谓最难猜测帝王心,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伙儿都知道,萧鸿熙不是什么手足情深的人,这次给五王爷出头,理由也比较牵强。
    于是有心之人就开始思考,想来想去,都得到了和五王爷差不多的想法。
    就连远在南边的裴元勋,都差点儿这么想。
    若非萧鸿熙的密旨送过来,裴元勋这会儿指不定要怎么郁闷,萧鸿熙的密旨比阮氏的书信来的要早一些,裴元勋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知道了裴铮的打算,看着阮氏送来的书信,便狠了狠心没有回。
    裴元勋本以为裴铮不过是意气用事,年轻人做事,总是会凭借着一腔热血,无论是仕途还是情情爱爱上,都没有例外。
    但裴铮这一回,明显就是与虎谋皮。
    谁都不知君王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赌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情谊,实在是太过于渺茫,裴元勋也许不知道裴铮到底有多爱那个姑娘。
    但是裴元勋却想成全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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