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直着手指再也不敢乱动。有些可怜的看着裴铮:弄坏了。
    那怯生生的模样,看的裴铮都有些心疼,他并未有任何的责怪,只是握着她的手,示意柳朝朝放松下来,“朝朝,别怕。”
    “这琴不会坏的。”
    裴铮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朝朝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才缓缓的放松下来,裴铮牵着柳朝朝的手,带着她一点一点的拨动琴弦,“朝朝,琴声是可以表达情绪的。”
    柳朝朝默默的朝身后看去,漂亮的眼睛里染上了诸多迷茫,她并不懂这些,她求助的看着裴铮,只希望裴铮不要这般的为难她,但裴铮却不为所动,依旧耐心十足的哄着她一块儿抚琴。
    朝朝低头看向琴弦,裴铮的手和她的手,是那么的不一样,即使他也曾有过劳作,但如今那些薄茧都已经褪去,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这双手天生适合写词作画,吟风弄月。
    写下人人称羡的文章。
    而她的手上,却有着非常明显的痕迹,冬日寒冷,她的手上就会长冻疮,天冷时疼的不行,天气回暖的时候,又痒又痛。
    她的手其实并不好看,话本上所言的纤纤玉指同她根本没有关系的。
    柳朝朝的手放在琴弦上是那么的僵硬,那么的丑陋,她只想把手收回来,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瞧见,可是她的手被裴铮紧紧的握着,怎么都挣脱不了。
    在裴铮的努力下,柳朝朝到底没有太抗拒,跟着他拨弄琴弦,渐渐的,她倒也是品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来,原来,这就是抚琴的感觉吗?
    “朝朝很厉害。”裴铮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柳朝朝用食指小心的拨了拨琴弦,有些不大相信:世子爷哄我的吧?
    裴铮微微一愣,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确定之后,脸色变得尤为难看,“你喊我什么?”
    朝朝瞥见裴铮的脸色,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回应了他:世子爷?
    她的脸上,是故作镇定的神情。
    裴铮将她的神情系数看在眼中,脸色愈发的不耐,柳朝朝从前根本不会这般喊他,“谁教你这般称呼我的?”
    柳朝朝默默的抬起头,不知要如何回应他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喊裴铮的,府中的人根本看不懂她比划了什么,有些动作浅显易懂,但是他们并没有耐心,也没有必要来弄明白她比划了什么。
    只是她在潜移默化当中,恍惚察觉到,自己应该要改称呼了才对,如若不然,她只怕永远都改不过来。
    “朝朝。”裴铮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危险,柳朝朝分明感受到了,她想要躲开,但她整个人都被裴铮圈在怀里,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冷静下来,冲着裴铮扬起笑脸,试图要说服他:我不能喊你裴铮的,有人告诉我,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裴铮想起最近频繁出现的张嬷嬷,便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到底和谁有关系,母亲最重规矩和体统,自然不会允许柳朝朝对他直呼其名,可母亲分明是看不明白她的手势。
    所以……
    她为何这般乖觉?
    “可是母亲吩咐张嬷嬷同你说了什么?”裴铮笃定的开口,二话不说就定下了张嬷嬷的罪名,声音冷的可怕,“你只需要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无需理会旁人。”
    朝朝将他的话都听在耳里,但也只是听听就过了,并不会放在心上。
    她哪里有什么资格不去理会旁人呢?阮氏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要仔细又仔细的去想一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每一回过来找她,她都要回忆一番,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不得体的事情。
    裴铮又问柳朝朝,张嬷嬷到底同她说了什么。
    朝朝当然是不能说实话的,张嬷嬷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阮氏,而阮氏是裴铮的母亲,她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着。
    她如何能够和裴铮说他母亲的不是?
    昔日在东水乡,从不会有新媳妇傻愣愣的和丈夫说婆母的不是,何况她已经不是裴铮的妻子:夫人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如今天气寒冷,要你记得添衣。
    朝朝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都是些嘘寒问暖之语,这让裴铮心中很是烦躁,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朝朝这般称呼他,本就是没有错的。
    她这般称呼母亲,亦是符合规矩的。
    裴铮找不出错处,挑不出毛病。
    心中的戾气却渐渐横生,不想再听柳朝朝解释。
    比起争吵的面红耳赤,裴铮想要制止柳朝朝的办法就要简单许多,只需要抓住她的手就好,柳朝朝疑惑不解抬眸看他。
    他按着她的双手,急促的亲吻骤然落了下来,带着掠夺的气息,朝朝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这是不是不对的?这是不是不应该的?
    裴铮发觉了她的走神,惩罚一般的咬下,朝朝受不住,眼泪汪汪的看向他。
    被裴铮拽住的双手没了束缚之后,却不知不觉的缠上了他的衣襟,他吻的极深,紧紧的搂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中一般,属于裴铮的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浓,朝朝躲闪不及,被他压在了案桌上…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裴铮的温度。
    朝朝不住的摇头,想要拒绝,却根本拒绝不了,她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明明是想要拒绝的,可裴铮只要轻轻的在耳边喊她的名字,柳朝朝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都拒绝不了。
    她漂亮的眼睛渐渐的泛起水雾,眼尾泛起了红晕,明明裴铮已经拥有,却总是觉得不够,像是还缺少了什么似的,裴铮擦掉她眼角的泪珠,缠绵的吻落到了朝朝的颈侧和耳畔,手指触碰到她颈侧柔软的肌肤时,裴铮忽然明白过来,到底缺少了什么。
    “朝朝…等过了除夕之后,找大夫来给你瞧一瞧嗓子可好?”
    他想听到柳朝朝的声音,想知道是不是如同他想象当中的温软。
    裴铮说的认真,柳朝朝却应得并不自然,她的嗓子应当是治不好的。
    所以,裴铮这是开始在意了吗?
    在意她不会说话?
    第16章 除夕夜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裴铮的父亲镇南侯裴元勋总算归来,府中热闹非凡,上上下下万众一心,均在准备着迎接这座府邸的主人。
    整座宅院都贴上了红色的窗花,每一个窗花的款式还都不一样,数正院和裴铮住的川舒苑最不一样。
    就连柳朝朝屋外的窗户上,都贴满了吉祥如意的年画娃娃。
    新年的气息已经愈发的浓烈。
    这一天府中的裁缝给柳朝朝送来了新衣,她虽穿不了正红色,但镇南侯府在吃穿用度上也不会苛责她,送过来的衣裳漂亮又好看,柳朝朝很是喜欢。
    昔日过除夕,她可从不曾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故而拿到了衣裳就忍不住试穿起来。
    春荷自是不遗余力的夸赞她的,“姨娘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柳朝朝笑的眉眼弯弯,她自己也喜欢极了。
    “再过不久便是除夕,正月里奴婢有一日可以归家,姨娘可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吗?奴婢给您带回来。”
    朝朝并没有将春荷的话当成是客气,反而很认真的想了想,但她一直都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想了许久还是只能摇头:我不知道京城有些什么。
    春荷又一次觉得,主子太实诚不是件好事,这不又让她觉得心疼了,“那奴婢到时候给您带糖葫芦回来可好?京城的糖葫芦好吃极了……”
    她说的兴奋,但又觉得糖葫芦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江南也是有的,便绞尽脑汁的开始想别的。
    柳朝朝听见是糖葫芦,也高兴的点了点头,只不过春荷还在发呆根本就没注意,朝朝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告诉她自己很期待:我也想尝一尝京城的糖葫芦。
    “姨娘在家中时,没有吃过吗?”春荷问的小心,生怕刺激到柳朝朝一点点。
    而柳朝朝还是直白的摇头:我只吃过糖人,是阿阳…
    她的动作比划到一半,硬生生的顿住,转了手势告诉春荷,是裴铮从前买给她的。
    那个糖人来之不易,他们等了许久才买到,在夏日时分顶着酷暑才买到的糖人,朝朝非常的珍惜,不仅仅是因为买的不容易,更是因为那时她头一次收到糖人。
    甜甜腻腻的糖在唇齿间化开,那股甜味,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
    她舍不得吃,想要和裴铮分享,一块糖人你推我让的,结果糖全部都化在了她的手上,朝朝心疼埋怨裴铮太浪费,然后他就,就着她的手,吃掉了那些融化的糖……
    结果自然是不大好说的,反正自从那一次过后,朝朝就不太想吃糖人了……
    原本那些羞涩的回忆,是她自己独处时想想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可时过境迁,她这会儿在想起来,心中早已没了羞涩,反而是说不出的怀念。
    “那奴婢有机会,替姨娘买糖葫芦回来。”春荷认真的说道,柳朝朝很是期待的点了点头,她们主仆二人的相处,在外人看来是很奇怪的。
    但朝朝不在乎,她知道春荷是真心为自己的。
    春荷就更不在乎了,她自幼卖身为奴,见惯了人情冷漠,自然更珍惜朝朝这个主子。
    主仆俩说话的时候,福财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本以为是喊她过去的,没曾想裴铮竟亲自来了,他穿了一身玄色的氅衣,外边滚了一圈狐狸毛,里头是同色的长袍,看起来高贵又凛然。
    氅衣后头还绣着漂亮的云纹。
    很衬他。
    朝朝如是想。
    “朝朝。”裴铮的声音由远及近,福财和春荷很有眼力见,早早的就已经退下,朝朝迎了上来,就要解开他的氅衣,却被裴铮躲开,“我一会儿就要走。”
    柳朝朝不明所以。
    “这几日我会很忙。”裴铮随口解释道,今日他父亲归家,陛下点了不少官员迎接镇南侯,身为人子裴铮也必须到场,何况天气寒冷,车马的速度本就不快。
    官员众多,何时能够结束也不得而知,其实他这会儿就要出门了,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
    只是想过来见一见柳朝朝。
    裴铮这么想着,也就真的过来了。
    朝朝默默的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要到除夕,你且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裴铮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事实上,他并不清楚什么时候才有空,除夕宫宴,春节府中还有人情往来,也是麻烦事。
    裴铮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不过是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朝朝站在门外目送裴铮离开,直到连影子都瞧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她心中当然也有不舍,却已经心满意足。
    朝朝想,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她不能太贪心的。
    ……
    除夕转眼就到,这一天早晨,柳朝朝早早的就起来了,看着府中的人忙忙碌碌的,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的。
    春荷知道她惦记着裴铮,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和她说了裴铮交代的话,“姨娘,世子爷让福财传话回来,说今晚要参加宫宴不得回了。”
    “奴婢打听了一番,按照往年的惯例,大概是要在宫中守岁的。”
    春荷打听的没有错,只是今年的情况很特殊,陛下体恤镇南侯和裴铮父子俩许久未见,并为留他们在宫中守岁,赐下了菜之后,便早早的打发他们回去了。
    镇南侯有几房妾室,年轻时候倒是贪图新鲜,宠过几日,但也仅仅是如此,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最看重的还是嫡妻,最喜欢的也是嫡妻生下的几个孩子。
    两个女儿均已经出嫁,裴铮是要继承他爵位的,自然更得他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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