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一旁的柳朝朝,声音总算是柔和了些,“吓到你了?”
    朝朝摇头,她也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只是方才全心全意的在同裴铮说话,才会被唬了一跳:那位姑娘她,没事吧?
    裴铮原本并不想理会阮梦秋,母亲是什么心思,他只消稍稍想一想,就能知道个大概,只是这份心思在裴铮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那是我的表妹。”裴铮随口解释道。
    “你没见过她,所以不清楚,她跟随舅母一块儿来京城,暂时在府中小住。”
    朝朝其实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早在阮梦秋来的第二天,她就已经知道了。
    春荷早早的就将这些事情打听好过来告诉她。
    她知道府中来了贵客,也知道阮梦秋不是旁人,是镇南侯夫人阮氏的亲侄女。
    裴铮的亲表妹。
    原本镇南侯夫人的侄女到府上小住,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春荷还打听了一些别的事情告诉朝朝。
    听府中的老人说,裴铮的这个表妹却很不一样,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说过要嫁给裴铮当他的新娘,只不过当时裴铮是有未婚妻的。
    小姑娘在知道自己没办法当裴铮的新娘子之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无论谁哄都哄不好。
    之后阮梦秋回了青州,一直都没来京城。
    裴铮失踪的时候,阮梦秋还在青州,如今裴铮刚刚回到镇南侯府不过一月,阮梦秋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京,让人不得不多想。
    春荷听府中老嬷嬷说了几句,也开始着急起来,她不想让柳朝朝太着急,却又不愿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便和柳朝朝提过一些。
    柳朝朝就这样知道了阮梦秋的存在,也被动的知道了阮梦秋从前的心思。
    朝朝明白春荷在担心什么,她起初想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阮梦秋未必还存着这样的心思,何况当年阮梦秋还那么小。
    也许只是一时玩笑话。
    但这些猜测,在她见到阮梦秋之后就变得粉碎,因为朝朝可以感觉到,阮梦秋是真的喜欢裴铮。
    “你在想什么?怎么忽然不高兴了?”裴铮疑惑的问道。
    柳朝朝拉着裴铮的手问他,喜不喜欢那个姑娘。
    裴铮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想明白之后整个脸都黑了,曲起手指敲了敲柳朝朝的额头,“方才跟你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那是我的表妹。”
    “朝朝,我只当她是妹妹。”
    朝朝听到裴铮这般介绍阮梦秋,心里却并没有放松什么,表哥表妹,那是可以成亲的。
    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打扫干净,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原样,裴铮并不在意阮梦秋怎么了,但阮氏在意,就在阮梦秋离去不就,阮氏差了张嬷嬷请裴铮过去正院坐坐。
    裴铮无法拒绝阮氏,稍稍收拾了一会儿,便朝正院走去。
    裴铮不在,柳朝朝一个人也不好待在他的书房,回到住处之后又开始坐在窗户边发呆。
    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院子,惹得春荷心疼不已,“姨娘,您可是心情不好?”
    朝朝听到这个称呼,心下又颤了颤,面对着春荷,她似乎没有了太多的顾虑,看着她便问道:你知道,那阮姑娘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表姑娘从前都住在青州,奴婢也不怎么了解她。”春荷见主子有心打听,自然是要好好回话的,“这几日奴婢打听了一些消息,听说表姑娘与人和善,很得夫人喜欢。”
    春荷其实还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却一点也不想同柳朝朝说起。
    阮梦秋来到镇南侯府之后,一直都陪着阮氏,阮氏也因为身边有了阮梦秋的缘故,心情开朗了许多。
    阮氏心中有了计较,便想方设法的撮合裴铮同阮梦秋,府中的下人都是人精,最能揣摩主子的心思,阮氏的心思只是稍稍的透露了一些,府中的风向就全部变了。
    原本应当是很隐秘的事情,却闹得柳朝朝都听说了不少,她无人可说,只能对着春荷说: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春荷担心她难受,一直想方设法的安慰她,“姨娘,奴婢觉得这件事,八成是底下的人胡乱猜测的,世子爷一向将表姑娘当成是亲妹妹对待的。”
    柳朝朝知道春荷在安慰她,不忍辜负她的好意,朝朝还是冲着她笑了笑。
    裴铮来到正院时,只有阮氏在此。
    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母亲行了礼,兀自站在一旁。
    阮氏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儿子,心中欣慰,但下一刻就板起了脸来,“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让梦秋去给你送汤,她是哭着回来的?”
    “表妹失手打翻了瓷盅,许是心中害怕母亲责罚,故而哭泣。”裴铮随口扯谎,说的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阮氏简直是要被他给气笑了,他难道还当阮梦秋是小孩子吗?
    “儿子并不爱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母亲日后还是莫要劳烦表妹送来。”
    “那是为娘的一份心意。”
    “既如此,母亲打发下人送来也是一样的。”裴铮随意的提了几句,又担心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母亲还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舅母和表妹来府上做客,表妹孝顺时常陪着母亲,总不好处处麻烦她。”
    阮氏听到这儿也就歇了心思,虽说娘家侄女是个不错的姑娘,但裴铮若无意,她也不好强迫孩子。
    阮氏不想因为这些事儿和裴铮闹得不愉快,母子俩说了不少的话,原本是要留裴铮用饭的,但根本没这个机会,宫里来人把裴铮传唤了过去。
    阮氏见人走了,才让张嬷嬷进来回话,“可打听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阮梦秋哭着从裴铮的院子里跑出去,多少双眼睛都瞧着,这件事情就是阮氏想当不存在都不行,她只得想方设法的描补和遮掩,裴铮的话虽然扯了一些。
    但如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
    “奴婢打听清楚了,原世子爷和柳姨娘在一块儿说话,被表姑娘听了去,她一时失手打了瓷盅,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说话的声儿大了一些。”张嬷嬷有些尴尬的开口。
    阮氏如何能不知道裴铮的脾气?
    这事儿也不需要问的太仔细,她想也能想到了,只是她好奇裴铮到底说了什么,“亭曈这是说了什么话?让梦秋这般的失态?”
    阮氏并不清楚裴铮说了什么,张嬷嬷也打听不出来,裴铮自有自己的手段,他知道母亲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并不曾介意父母的人去打探消息。
    但有些私隐,他却不愿让旁人知晓。
    阮梦秋从里头跑出来之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失态,在外头死死的绷着,回到住处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阮氏也不好多问。=
    “之前让你送画像给亭曈,回来的时候你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阮氏的话刚说完,张嬷嬷就想起了当日的所见所闻,有些尴尬。
    阮氏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更古怪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愚见,世子爷瞧不上这些姑娘,是不是因为…容貌?”张嬷嬷好不尴尬,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胡来,只是当日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不得不多想。
    张嬷嬷想起裴铮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想起柳朝朝那艳若桃李的脸,心中才会浮现这般荒唐的念头。
    “胡扯!”阮氏闻言皱起眉头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亭曈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何况,娶妻娶贤,容貌太盛总不利于家宅安宁。”
    阮氏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能把画像送到她手里的人家,姑娘家能不好看到哪里去?
    “可是,奴婢仔细的瞧了瞧,送来的这些画像,着实都不如那柳姨娘,世子爷瞧不上也情有可原。”
    试问成天对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谁还愿意娶个不好看的?
    “这……”阮氏从未见过柳朝朝,常听人提及她漂亮,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张嬷嬷都这么说了,阮氏也不得不上心,“明日待亭曈去上朝,让那柳朝朝过来正院见我。”
    阮氏按了按额头,还是决定见一见柳朝朝,从前对她不闻不问,是因为并未定下名分。
    如今她是裴铮名正言顺的妾,阮氏要见她也是师出有名。
    “世子爷的婚事急不来,如今身边正经有名分的也唯有柳姨娘,她若是个安分的,也有人好好的照顾世子爷,若是个不安分的,有您盯着,总不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阮氏缓缓的点头。
    张嬷嬷的话,她多少是听进去的,哪个男人不爱好颜色?若有的选谁还能瞧上丑的?
    阮氏本不想在意,如今看来却不得不在意。
    第14章 不是婆母,是夫人
    临近除夕,天气变得愈发寒冷,柳朝朝每日起来,发现外头的院子里都结上了厚厚的白霜。
    只看一眼就觉得冷极了。
    这般天寒地冻,裴铮却要早早的起来去上朝,他醒来之后,朝朝就不怎么睡得着,总是睁开眼睛偷偷的看他,每一回都被裴铮盖住眼睛哄着,“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这般昏暗的灯光,也不知道裴铮是怎么发现她醒过来的。
    她在府中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裴铮吩咐她好好休息,朝朝便不会拒绝,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知道春荷一脸紧张的跑进来说夫人要见她。
    柳朝朝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紧张的不知所措:夫人为什么要见我?
    春荷也不清楚阮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柳姨娘,但阮氏的决定并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春荷能做的就是陪着柳朝朝去见阮氏。
    尽量的从中周旋。
    柳朝朝是妾,穿衣打扮自有规格,即便如今裴铮尚未娶妻,她也不能僭越。
    她在春荷的陪同下,头一回走出川舒苑,才知道外头如今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头一回来的时候,她满心的疑虑,也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这宅子,如今的心境倒是不一样了,但柳朝朝依旧没能好好的看这座宅院。
    她随着春荷来到正院,自有小丫鬟领着柳朝朝进屋。
    这时候,柳朝朝才头一回见到阮氏,她曾经很想见一见自己的这位婆母,只不过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见着了,她却什么都想不到,心中唯有紧张。
    没有人教过她见到阮氏应该做些什么,柳朝朝不懂,便跟着春荷一块儿跪下,所有的说辞都由春荷代劳。
    阮氏随意的看了一眼,只见地上跪着个纤弱的姑娘,她穿着翠绿色的衣裳,打扮的简简单单的。
    阮氏召见柳朝朝,并非是把人喊过来磋磨的,不过是想看一眼,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会儿见了之后,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起来说话吧。”
    柳朝朝得了准话,默默的起身站在一旁。
    阮氏命她坐下,柳朝朝虽然紧张,但胜在听话,阮氏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并无半点推诿。
    这倒是出乎阮氏的意料之外。
    虽然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倒是个有灵性的,“还未来得及谢过你,救了亭曈的性命。”
    朝朝不清楚阮氏口中的亭曈到底是谁,只不过听着阮氏说的话,她就把事情猜测了个大概。
    夫人口中的亭曈,大概就是裴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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