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息吁了口气,认真道:“你只看到了我对始皇帝不尊敬的那一面,可你不知道我是打心里尊敬始皇帝的。总之,我是不可能造始皇帝的反的。”
    她只会造秦二世的反!
    明明只要再等八年熬死了秦始皇,打天下的难度就能立刻从地狱变成困难级别,甚至她还能占着先机找个捷径阴死项羽,到那时候她凭借手中的ssr大才们打天下就是简单级别难度。她干嘛那么想不开,非要在天下第一大魔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和他作对呢。
    嬴政听到自家女儿对自己的尊敬,唇角微微勾起,颇为自得。
    嗯,不息还是很孝顺的嘛。
    六国余孽之事……也罢,应当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他自己处理了吧。
    嬴政愉快决定。
    所以等到第二天再议事的时候,嬴政充分发挥了自己点满了的政治情商,也不和这些人讲如何驾驭人心的“术”“势”了,只是给描绘他们美好未来。
    通俗一点,就是嬴政给他们画大饼。
    “……到时候我们六国携手,有人有地,便可再同先辈一般合纵六国,天下之士合纵相聚于赵而欲攻秦,到时候兵临城下,恢复昔日辉煌触手可及啊!”
    嬴政慷慨激昂侃侃而谈,听得在场的众人纷纷心生向往,恨不得立刻就跟随嬴政一起造反。
    就连赵不息都觉得嬴政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在理,清楚的点出了秦朝的弱点和六国的优势,若不是她看过历史,她都要相信自己爹描绘的美好未来了。
    众人之中唯有张良还保持着理智,他提出异议:“秦朝已经非昔日之秦国,我等六国也非昔日之六国。若是贸然动作,恐怕非但无法复仇,反而还会为我等惹来杀身之祸。”
    这话说的虽然很对,可这时候众人都还正在兴头上,你突然说一句这么扫兴的话,这不是泼冷水吗。
    于是魏荀就颇为不悦道:“暴秦不过是一时侥幸,趁着我等六国内部不和趁虚而入,若是我等先前就联合起来,早就灭掉秦国了,哪里还轮得到他赵政作威作福?”
    赵政就是对嬴政的蔑称,尽管嬴政按照姓和氏来说的确也能叫他赵政,可因为嬴政在赵国被称作赵政的那段时间实在太过屈辱,所以嬴政在称帝之后已经禁止任何人再提起“赵政”二字了。
    可六国贵族之中知道嬴政曾在赵国为质子的人不在少数,“赵政”这个略带有蔑视的称呼在六国贵族之中依然存在。
    似乎他们蔑称一句“赵政”,就能使他们回到自己高高在上,嬴政在赵国卑微为质的时候一样。
    “赵政”这两个字一从魏荀口中冒出来,嬴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他缓缓将视线转移到魏荀身上,尤其是重点在魏荀脖子上转了一圈,后来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尽兴,又在魏荀胳膊和腿上转了一圈,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很好,五马分尸这个死法很好。
    张良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嬴政“善解人意”道:“我知道子房的担忧,现如今暴秦的确强大,可我等在暗,暴君在明,天下之土何其大,难道那暴君还能将每一寸土地都掌握在手中吗?”
    “我等先积蓄力量,联合同僚,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再行复国大业也不迟。”
    哼,等时机成熟之时,他就派蒙恬带三万秦军将这些六国余孽一网打尽,五马分尸、活埋、剩下的都扔到边疆去修长城!
    嬴政内心闪过一串恶毒的想法,面上却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张良依然觉得不太妥贴,他一向是十分谨慎的性子,总觉得赵便虽说提出的想法很诱人,听起来也没什么漏洞,可张良内心总有一丝说不出来的不安。
    “我们在座诸位,哪个不是祖上显赫一方的贵族,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先辈基业在你我手中毁于一旦吗?若是百年之后先祖在地下问起来,我们难道要告诉他们数百年的基业在我们手中断掉了吗?”嬴政振振有词。
    此话一出,其余人等更是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可不是,他们本来都是贵族,安稳的享受着祖辈的荫蔽,可谁知那暴秦竟然生生抢走了他们祖辈的基业,真是非人哉!
    “哎。”张良看着厅中都与嬴政站在一边的众人,无奈发出一声叹息,把嘴边的质疑都咽了下去。
    他多说无用,但愿事情当真能如赵便说的那般顺利吧。
    就在众人正言笑晏晏之时,忽然一声粗犷的声音从外响起。
    “哈哈哈,这里有宴会怎么不叫我呢!”
    众人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纷纷面面相觑,唯有张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面色大变,小跑着出去。
    张良想要阻止此人进入大厅之中,可从外面隐隐约约传出的交谈声来听,似乎沟通的不太顺利。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道巨大的躯体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从门中挤了进来。
    来人身高近十尺,肩膀有常人两个宽,一身腱子肉哪怕是在衣衫的包裹下也能隐隐看出,脸上长着一脸浓密的须髯,从左眼下方到右脸上还有一道紫色的伤疤,十分可怖。
    “嘶~”
    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这还是人吗?山中的黑熊也不过如此了吧?
    赵不息见到来人的瞬间就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她下意识看向嬴政,正好捕捉到嬴政眼中那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便宜爹还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人从后院弄出来了啊。
    张良从此人身后跟着进来,看到众人脸上的惊骇之色后不由苦笑一声,连忙向众人介绍此人。
    “这位大铁锥,就是曾经行刺过秦暴君两次的壮士,乃是我主特意请来刺杀始皇帝的壮士。”
    张良口中的“我主”,应当指的就是韩王成了。
    原来,在这个因为赵不息的小蝴蝶翅膀扇动而改变了轨迹的世界中,张良的弟弟被艾老治好了旧疾,没有死,那张良自然也就不能“弟死不葬”倾尽家财雇人行刺始皇帝了。
    可这次韩王的后人成又找到了这个大铁锥,让他去行刺始皇帝,行刺失败之后就躲藏在了张良的府中躲避秦军搜捕。
    听到此人果然是行刺过自己两次的逆贼之后,嬴政脸上的笑更冷了。
    “原来是刺杀暴君的义士啊,快请上座!”赵不息看出了嬴政隐藏着的愤怒,连忙出声应付场面,给嬴政留出冷静的时间。
    赵不息尽管不知道她爹要计划怎么除去这个大铁锥,可她知道要尽可能在大铁锥死后撇清楚嫌疑此时应该怎么做。
    赵不息责怪的看了眼张良:“子房此事做的不厚道,此等义士尽然在你府上,为何不早请出来同我们一见呢?”!
    第98章
    张良苦笑一声,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向诸位引荐义士,只是现在刺秦之事刚过去不到半年,暴君震怒,下令天下索盗,我为保护义士,方才将其藏匿于家中,不敢让旁人知晓义士的踪迹。”
    嬴政眯着眼睛:“不知这位义士的姓名是何?我等也好敬称义士。”
    “哈哈哈,尔等喊我大铁锥就可!”那个大铁锥听到有人问他的姓名,爽朗一笑,挥挥手,“既然敢做刺杀暴君的事,我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娘生爹给的姓名也早就不要啦!”
    如这等死士,都是要改名换姓,以免出了什么事情连累家人。
    嬴政略微有些可惜,张良还安慰嬴政对于这类壮士我们为他敬酒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一定要敬称他。
    可嬴政可惜的是没法揪出这个逆贼的九族给他来一场九族消消乐了……
    众人又各自入座飨宴,纷纷敬酒,大铁锥哈哈大笑,一边来者不拒的接受者众人的敬酒,一边大声吹嘘着自己的功劳。
    嬴政不得不被迫再听了一遍自己不愿意回想的被刺杀经历,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竟然敢拿刺杀他的大逆不道之事当做谈资!嬴政低头,假借着喝酒的动作用宽大的袖袍遮挡住脸上按不住的杀意。
    顺便一把将身侧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逆女给扯到身边。
    “干嘛啊你。”赵不息正听在兴头上,就被自己不识趣的亲爹给揪了回来,颇有些不满。
    “不许听。”嬴政板着脸命令。
    赵不息心想,凭什么不许她听,这可是她偶像的可爱黑历史,多有意思啊……你自己有心理阴影不想听就罢了,凭什么不许她听啊。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下仆急匆匆地小跑进来,跑到张良身侧俯身耳语几句,转瞬之间张良的神色就变了。
    张良脸色一沉,歉意告辞一声,就火急火燎地跟着下仆走出了大厅。
    可许久未回来,厅中就有人察觉到不对了。
    齐国的那个齐墨老者低声在那个中年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中年男人脸色一变,悄悄吩咐身边的门客出去。
    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可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本就是身份敏感,是人人喊打的六国余孽,这次来张良府上议事就是偷偷摸摸来的,现在张良这个当主人的明显是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这么长不回来,足够让这一群惊弓之鸟疑神疑鬼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齐人的那个门客从脚步匆匆走进来,脸色铁青,显然知道了些什么。
    他小声告诉了自己主君,这下那个中年男人和齐墨老者也都瞬间沉下了脸。
    厅中的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紧紧盯着门,唯有喝醉了的大铁锥还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仍旧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肉,只是这次却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了。
    张良匆匆回到厅中,刚刚踏入门槛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十几双眼晴在他进门的瞬间齐刷刷的投到了他身上。
    “子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郑交揣揣不安询问。
    张良勉强一笑,忧心忡忡:“诸位,我接到消息,秦军很可能要搜查此处。”
    众人顿时面色大变,纷纷霍然起身,脸上露出了慌乱之色。
    别看他们和嬴政吹牛的时候一个个仿佛无所畏惧一样,可实际上他们怕秦始皇怕得要死,要不然也不会连刺杀这等事情也只有张良敢干了。
    忽然听到秦军要来搜查此处,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秦是来搜寻他们这群六国余孽的。
    唯有那齐国之人,不慌不忙,对着张良发难,那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徐徐开口。
    “哦,只是不知道秦军要搜寻的到底是我等还是旁人了。”
    “田冲,我等六国之人,具为一体,难道还要分彼此吗?”张良语气也有些冲,他在谈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有人偷听,若非顾及还有外人在场,张良早就将此人揪出来了。
    田冲阴阳怪气:“是啊,是你将我们邀请到此处,如今秦军即将来搜查,自然搜查的是我等了,若是我等不来,难道秦军就不会来搜查了吗?秦军搜查的到底是我等六国之人还是你韩国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什么意思!”张良眉毛横竖,一脸怒容。
    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好脾气了,可这些人总是能一次次打破他的底线。
    到这个关头了,还不想着共同对敌,依然在内部推脱责任。赵不息没有参与争吵,她一直在紧紧盯着自己亲爹,自然也看到了田冲发难之前曾想自家便宜爹看过了一眼,自家便宜爹不动声色地冲着他点点头,他则才有底气发难的。
    十有八九,自家亲爹已经和他有了私下联系,甚至可能已经收服了他。
    我爹真厉害啊。赵不息表情复杂的看着现在正袖手旁观,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的嬴政,内心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爹这手玩弄权势的本事,她竟然都没有看懂……
    赵不息叹息了一声,目光有些幽怨。
    “叹气做甚?”嬴政注意到了自家女儿那幽怨的小眼神,悄悄往赵不息身边挪了一步,低声询问。
    赵不息挫败,垂头丧气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他给拉过来的。”
    说着,用眼角余光隐晦的瞥了瞥田冲。
    “哦,你竟能看出来?”嬴政笑着摸了摸赵不息的发顶。
    “不错。”
    已经超过这天下间绝大部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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