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明明对她温柔又克制,人又单纯,她说什么都会听。
    可现在……看他这副要把自己吞下去的模样,鹿朝忽然有些恼怒:“是不是不管他们送谁进来,你都要人家侍寝?!”
    空气静默了一秒,随后,她听到一阵愉悦爽朗的大笑声。
    恍恍惚惚,又是那个懵懂单纯的少年。
    鹿朝不解地看着他,现在视线逐渐清明了,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模样,他笑得眼尾泛红,俊美的脸格外妖异。
    只是,她忽然发现他额角有一缕银白的发丝随着他的笑声滑落在他脸颊边。
    她想起幻境之中见过的魔尊,原以为这缕白发要一千年之后才会长出来,没想到才过去三年,他还这么年轻,就长出了白发。
    鹿朝情不自禁抬起手,手指拂过那缕银白发丝的瞬间,他眼中的泪水猛地滑下眼眶。
    他明明这么强大,却像个小孩一样在她面前落泪。
    “朝朝……”他垂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朝朝,朝朝……”
    鹿朝觉得身体中有个地方很难受,她闭上眼睛,努力把那一股莫名的难受压下去。
    他身上,黑色的煞气源源不断冒出来,她尝试封印过这股力量,豁出性命都没能成功,所以知道他能将这些力量都压制住,没有被反噬,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让我试试。”鹿朝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控制不住这些力量了。”
    他微微退开少许,抬起血红的眼眸看着她。
    鹿朝一言不发,双手结印,飞快地点在他眉心,想要给他片刻安宁,至少暂时将煞气压制下去。
    可是,从前她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发现做不到了。
    这股魔神之力,仿佛有了反抗她的意识,在她的封印即将突破眉心时,疯狂地涌出来,竟将她的手指冲开。
    鹿朝有些怔忪,她现在可是以天尊的力量去封印,竟然都不可能了吗?
    若无法封印的话,只能……杀了他?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因为信任她,哪怕她用手触碰他的灵台,他也没有躲闪,就算她现在忽然出手,摧毁他的识海,他恐怕也来不及躲避。
    若是他没办法继续控制魔神之力,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看见她放下了手,帝夙眼底有些微黯然。
    “朝朝。”他重新抵着她的额头,“你还记得,在招魂铃中,你是怎么驯服那些魔神之力的吗?”
    鹿朝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说:“那是个意外。”
    “那你再试一次吧。”他低声说,“如果成功了,以后,我就不会成为那个毁天灭地的魔头了。”
    鹿朝想摇头,可是他软了声音哀求:“朝朝,求求你,我控制不住它们了……”
    他一边说,已经将自己的灵台打开,让她可以随时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他丝毫不担心她会趁此机会杀了他。
    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这么确定她不会伤害他吗?
    哪怕他是魔尊,识海也是他弱点所在,这是一个人最隐秘也最脆弱的地方,魂魄隐藏在识海之中,通常来说,一个稍微有点儿修为的人,都绝不会打开灵台,将自己的识海暴露给任何人。
    “你……”鹿朝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就杀了我吧。”他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
    鹿朝看着他身上汩汩而起的煞气,知道他已经凭着最大的毅力在压制了,方才被风栀公主抬着来的一路上,她虽然醉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偶尔看见被黑色煞气遮挡的天空。
    如果今日他没能成功压制煞气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魔神之力反噬,然后成为毁天灭地的魔神,谁也阻挡不了。
    除非能杀了他。
    事实上,最正确的做法也是杀了他,他对她没有一点儿防备,想要杀了他易如反掌。
    他不死不灭,谁都无法伤害他,除了她。
    因为她是开天辟地的神。
    她应该杀了他的,鹿朝心里想着,可是因为今日喝了酒,她此刻醉了,听着他可怜兮兮哀求自己的声音,格外心软,最后,还是在他的祈求中,对他打开了自己的灵台。
    若清醒时,她绝不会如此不理智。
    灵台打开后,他没有急着进去,他怕她排斥他,因此只是引着她的魂魄到自己识海中。
    鹿朝进入他识海的瞬间,只感觉到一片深渊般的漆黑,一丝光亮也没有,没有火焰,里面却如同地狱一般灼热,四周全是吵杂的厮杀声,兵戈交击之声,厉鬼嚎叫的声音……完全无从躲避。
    她感到有什么流动的声音,因为没有光亮,她看不清是什么,她也没有时间看。
    她的灵魂进来的一瞬间,就被他的灵魂疯狂缠上,鹿朝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卷入另一个极致的世界中。
    和在招魂铃中残缺的灵魂交融不一样,这一次,两人魂魄都是完整的,因此交融在一起时,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保留,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瞬间引爆了整片天地。
    她没想到会这样,想要逃,可是被他天罗地网一般地包围起来,她避无可避。
    鹿朝在极乐之中,灵魂上缓缓亮起了星辰一样的光芒,是一种浅淡却仿佛亘古的紫色。
    光芒照亮了帝夙的识海,她吓了一跳。
    方才听到的类似水流的声音,居然是一片血海,汩汩流动,冒着沸腾的血泡。
    他识海之中,竟是这样一片地狱。
    他要每天面对这么恐怖的血海,听着那些永远无法停歇的杀戮嘶叫之声,居然还能保持理智压制煞气。
    随着她灵魂上光芒的亮起,将他黑暗的识海中彻底照亮,像是刺破了黑暗的朝阳,在天地之间带来一片光明。
    光芒之中,鲜红灼热的血海仿佛不是血海,只是一片泛起波浪的汪洋,而厮杀嚎叫的声音,也仿佛成了清晨推开窗户,听见的鸟鸣。
    他的识海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暴躁,一瞬间被治愈。
    ……
    从他的识海中脱离出来后,鹿朝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仿佛还沉静在某种愉悦中,无法控制地颤抖。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帝夙抱到床上,他褪去了自己身上潮湿的衣服,但是没碰她的。
    他把她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让她身体放松。
    鹿朝抬起头,看见他双眸浅红,用一种餍足之后,却又带着极大不满足的眼神看着她。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一退,又被他捞回来。
    “神交如此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你还怕什么?”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已经不像刚刚被煞气侵蚀后那般阴森充满戾气了。
    他身上也不再有那些恐怖的漆黑煞气。
    还真压制下去了。
    鹿朝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想到刚刚的事情,无比后悔。
    酒后乱性,这绝对是酒后乱性!
    “朝朝。”帝夙在她身边闭着眼睛,“这样真好,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安静过。”
    鹿朝寻思着找个机会溜了,再也不回来了,不然她堂堂天尊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那你睡吧。”鹿朝知道他以前在自己身边也老是睡不好,半夜总喜欢抱着她,她一点点动静,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想来也是睡得不太安稳,他的识海中,应该从来没有安静过。
    “我现在不想睡。”他一只手撑着身体,低头仔仔细细看着她,“你告诉我,这三年你去哪里了?你都在做什么?”
    鹿朝的眼睛不敢往他身上瞟:“你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帝夙笑着摸摸她的脸,“你我是夫妻,你为何总要提这些不合道理的要求?”
    鹿朝:“……”
    到死都没能和他离婚,是她不够努力。
    “我不是云朝。”
    “你叫鹿朝。”帝夙点头,“我早就知道了。”
    鹿朝立刻说:“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和你成亲的是云朝,又不是我。”
    他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戾气才消退的一张脸雪白干净,没有妖气,俊美漂亮,还有一种无辜的神色。
    鹿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
    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让她充满愧疚。
    他垂着眼眸,漆黑浓密的眼睫覆在眼睛上方,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我不管你是谁。”他低声说,小心地把心里升起的戾气压下去,“你都是我妻子,我们拜过天地,不能不算数。”
    “可是……”
    他忽然低下头,堵住她所有的话,一个字都不让她说出口。
    鹿朝只好抬起手,指尖有紫色灵力闪过,正准备朝他袭击过去时,被一股黑色煞气挡住。
    根本不用他自己反击,这些魔神之力会自动护主。
    他抬眸看着她,又生气,又难过:“你想离开我?”
    眼看着他眼底又重新燃起那可怕的戾气,鹿朝摇摇头:“没有,你先冷静。”
    她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他现在几乎是彻底觉醒的状态,她也恢复了真身,两人的实力应该是伯仲之间,但若是打起来,她会落於下风。
    因为她没有召灵,而他有问道。
    刚才虽然通过神交,他身上的煞气暂时被压制下去,可也不知道触怒他之后,煞气会不会卷土重来。
    第一,煞气吞噬了他,六界也会陷入浩劫。
    第二,她不想再跟他神交第二次了!
    所以鹿朝痛定思痛之后,决定智取。
    “你别生气。”鹿朝勾住他的脖颈,用力翻个身,反客为主,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刚刚只是逗你玩儿。”
    他眼尾红通通的,好像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为何?”
    鹿朝道:“你随随便便就让人侍寝,我生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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