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在寂静的过道,提着油灯,一步一步的脚步声。
    二人藏在门后,从门缝中盯着她, 一时间心急如焚。
    待她走至门前时。
    小六子想到昨晚站在桌子上留三桃花印时, 被这玉娘看到。
    心念一起,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伸手就要将她勒脖拖入房间,采一朵也是采,采两朵也是采。
    没想到,刚一勒上,竟被她丈夫撞见,出此变故,一时间,客栈二楼乱了套。
    三人采风、易容、模仿,准备了这么久的一场采花行动,竟然就要功亏一篑。
    在那壮汉的一声爆喝后。
    五个猎人先走出来,他早早就醒来,准备早些赶路,听到声音直接出来了。
    却没想到发生眼前这一幕。
    “救我娘子!他们是贼,要掳我娘子!”
    随着东方青枫五人出现。
    两个小厮知道大势已去,晕在房间的富家千金,今日是带不走了。
    一咬牙,干脆挟着勒得半昏的玉娘,便跳楼而逃。
    书生不知何时已下楼,正帮他们探路,谁知,明明十拿九稳的行动,竟然出事了。
    见到此景,他知不妙,吃惊之后迅速打开大门,方便同伴离去。
    云阳三桃如今全部暴露,果真两小厮,一书生。
    三桃之名,三人之恶,彻底暴露。
    云阳三阳武功不弱,一脚便将壮汉踢下了楼。
    五名猎人从未见过此等事,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强抢民女?怎可见死不救?最矮的那个猎人,立即取下背后小弓,对着往外逃的三人,拉弓连射三箭。
    箭法之准,有两箭命中其中二人的手臂与肩膀。
    但三人并未停下。
    只有一箭落空,被书生躲过,射在了门框上。
    那壮汉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概见这小厮书生是三个人,还掳女子,这壮汉竟突然记起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采花大盗。
    “我知道了,他们是云阳三桃,官府悬赏两千两银子!谁捉到他们,赏银分你们!”
    “追!”五名猎人对视一眼,分别跳下楼与那壮汉向那云阳三桃追去。
    客栈内,光线尚暗,客栈外,更是暗得发黑,虽然雨停了,但此时,才是走蛟最关键的时候。
    就在几人冲出客栈,冲到外面黑暗中时。
    “不好!”阙清月突然道:“玉娘是黄泉!”她看向东方青枫,指向门口:“绝不能让他们带玉娘离开这间客栈,客栈内尚有希望,客栈外便是绝望,一旦绝望,玉娘癫狂,这里一个人都出不去!”
    虽然不明白阙清月的话,但那时那一刻,东方青枫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不能放他们出去的唯一办法,便是让他们再也出不去。
    凌空一刀。
    千人斩。
    除了玉娘,所有人。
    荡然无存。
    刚才还闹哄哄的一楼,壮汉,五个猎人,看热闹的行商,甚至被迷晕的富家小姐与丫鬟。
    全部像粉气一样消失了。
    一楼片刻间,空荡荡一片。
    只有玉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五人站在二楼,隔着栏杆遥望下方。
    鹿三七手里摇着扇子,望着躺在一楼地板上的玉娘,问阙清月:“白衣,你是如何知道,她是黄泉?”
    刘司晨也猜了一圈,甚至连那猎人每一个都猜了一遍,也没料到,黄泉竟是老板娘?
    这如何能猜到?毫无线索。
    阙清月迈步走近栏杆,也望向下方。
    客栈内还是原来的样子,几盏油灯挂在一楼墙壁上。
    客栈的大门敞开着,而门外,不但没有晨曦的亮光,反而像起雾了一样,将客栈包裹起来。
    原来,这就是域。
    如阙清月所说,客栈内是希望,是有亮光的,而且客栈外是绝望,是那种黑色不祥的雾,如进了黄泉一般,恐怕有去无回。
    “一开始,我就说过,只要弄清楚这只黄泉把我们拉进来的目地,就能猜到黄泉是谁。”阙清月站在栏杆前,手指轻点原木。
    她道:“玉娘重现了她死亡前那一天的场景,把我们拉进来,却又不杀我们,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若是她不想杀我们,那拉我们进来做什么?只是耗着我们?有没有可能,她想有人,能救她?”
    “在这段时间里,谁在求助我们,谁需要被救,那个人,就很可能是黄泉。”
    “现在看来,应该猜对了。”
    她为什么选择这家客栈做她的域,大概是觉得这客栈是她唯一的希望吧,一旦出了这家客栈,她就会死。
    若是没有在这里救下她,那么,一旦那三桃带她离开这里。
    她的希望破灭,那来自黄泉的癫狂杀戮,便也马上到来了。
    阙清月说完。
    便见楼下昏倒的玉娘,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低着头,依然是客栈老板娘的装束,白衣,粉花头巾,她本就长得芙蓉面柳叶眉,是个长相不俗,婀娜多姿的老板娘。
    如今入了黄泉,依然还留有她人间的相貌。
    “困在方寸地,一晃二十载,恩人相救我,妾身心欢喜,无命以回报,只因妾身不是人,可一切都晚了,晚了……”她站在一楼,空荡荡的客栈里。
    身子摇晃着如扶柳飘萍。
    哭声呜呜咽咽传来,甚是凄凉,她喃喃自语。
    “妾身张玉娘,一世飘零,十二岁父母惨死,卖入戏院,吃足苦头,活到十六,一嫁丧夫,二嫁恶夫,丧二子一女,嫁人十载,一无所有,生活困苦,钱无二两,好不容易有间客栈,养家糊口,却只能出卖这身戏子皮相招揽路客,生意不好,丈夫打骂,生意好些,丈夫拳脚相加……”
    “妾身认了,这般活着,谁人容易,可谁知,天却降下横祸,我欲救人,反被人害,命丧蛇口,是何道理,是何道理啊!”
    “让妾与那恶心大虫,固于暗室二十年,日日度刻如年,如坠地狱,妾身与大蛇首尾交缠,相伴相生,终日你死我亡,互相撕咬,如疯如颠,如颠如狂,妾身疯了,妾身早就疯了,早就忘记自己是个人,终有一日,妾吞了它。”
    “妾终于想起来,我是张玉娘,是这家远来客栈的老板娘,离开客栈会死于非命,我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我是张玉娘,不,我已不是张玉娘,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是大虫,不,我是张玉娘……”
    “我终于讨回人身,能幻化人形,可物是人非,我又成了张玉娘,可我已不是人,我不服,我不服啊!”
    “我张玉娘一生未做恶事,为何要杀我,让我受此折磨,你们救我,是妾身的恩人,现在却要杀我!那就是妾身的仇人!”
    “妾身已不是张玉娘,不是那个任人揉捏摆布的张玉娘,妾身是黄泉,妾身现在,无所不能!”
    一入黄泉,人性尽失,初入黄泉的张玉娘,尚还有一丝人性,渴望同伴救她出泥沼浊潭,但不过两日间,便已经开始疯癫乱语,神智全失,全身如落叶抖动,癫疯发狂。
    “我要吞掉大虫,我要杀了,我要杀你,杀了你们!”说着,她突地抬头,双臂一抬,口一张。
    是她吞下的那只青蛇,再次出现在客栈上空。
    十数米长的粗大青蛇,在空中翻滚,那青白交错的纹路,能把大人吓腿软。
    妈呀!
    元樱一把扶住阙清月:“祖宗,你腿别软,我扶着你,元樱不怕。”
    阙清月冷不丁被她一扶,身子前倾了下,长发滑落肩膀,她回头瞥她一眼,问她:“到底是你腿软,还是我腿软?”
    “我我不软!”她摇头。
    阙清月无奈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只青蛇。
    东方青枫望着上空蛇身,面无惧色,他手握刀柄,出声道:“玉娘初入黄泉,她手下没有鬼,唯一的鬼,就是她吞下的那头色煞,青蛇。”
    “她是最弱的黄泉,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会会她。”说罢,东方青枫看向元樱与鹿晨三人:“保护好她。”
    话音刚落,东方青枫已跃至客栈半空,斩龙同时出窍,上空银白一片。
    迎上了半空那条巨大青蛇,但它已不是色煞,它被黄泉吸收后,成了黄泉域中鬼,变回了原身青蛇。
    “无事,不过是条蛇罢了,殿下的体内可是有大聂唯一的蛟龙,蛟可是蛇的克星,尤其蛟煞对上蛇煞,对方绝不是殿下对手,这个黄泉的鬼,正好被殿下所克制,必定三招斩杀。”
    话音刚落,整个客栈像爆开一样,无数木渣碎片射向几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鹿三七的浪里千针呢。
    腿软的元樱,当即腿直起来,谁也不能伤害我祖宗,她抬手就将旁边的门板一把撕下,狂挡在祖宗与几人身前。
    可挡得了头,挡不了尾,总有那些碎片边边角角的射过来,极度危险,一不留神,就能被穿个窟窿。
    没想到蛇蛟大战,会如此激烈。
    简直拆天卸地,地动山摇。
    只见鹿三七与刘司晨忙个不停,刘司晨以剑“铛铛铛”连连击飞射向他们的攻击物。
    鹿三七的扇子,更是舞成一朵花,不断地在周围挡来挡去,时不时还能见到扇子上刮蹭出的火光。
    元樱手扛着门板,门板朝外的一面,几瞬之间,竟然扎得像刺猬一样,板上全是各种碎片,甚至还有蛇的鳞片。
    “我的妈呀!刚才飞过来一块青鳞,差点没给我来个割颈之吻。”
    “你们倒是帮我挡一挡,我指头都快被扎断了!”元樱扛着门板吼道,幸好元樱千斤巨力,否则这块不断增加重量的木板,还真扛不动它。
    “换一个换一个,你这块木板都快碎了,再挡下去我们都得玩完!”
    “殿下,你这是打青蛇呢,还是在给它刮鳞啊!挡不过来,真的挡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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