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枫面无表情俯视此人,以刀挑开他后颈衣服,只见其背颈处,有一块血形刺青状痕迹。
    “是人煞?”怎会这样?刘司晨震惊道。
    东方青枫冷笑道:“这不是意外,是个圈套。”他看向刘司晨:“有人,设了局。”
    刘司晨迟疑道:“是针对殿下,你的局?”
    东方青枫将刀收了回来。
    回身看了眼身后,那个低头,抚开风帽,整理披风灰尘的人。
    “……或许,也是她的局,毕竟阙氏祖宗若没了,他们的目的,也许也达到了。”
    说完他走过去,将她背后的风帽又扣回她头上。
    “这里不安全,我们走!”他伸出手,隔着袖子,握住阙清月的手腕。
    后面刘司晨,元樱跟随其后,一行人快速离开了大殿。
    至于其余门派百余人等,在那一声龙斩过去的震荡中,已无声息,不知最后能活下来多少,但即便能活下来,也重伤无疑。
    殿门打开,几人走出去时,刘司晨回头看了一眼,此时方有几分后怕。
    若没有阙家这位娇气老祖闻到了血煞咒的腥气,她若不提醒,若将军没有及时找到血煞所在将它一刀斩之,面对刚才密密麻麻的箭雨……
    他呼出一口气。
    好歹毒的计谋!
    以咒废之,以煞杀之。
    殿外有一人,见殿门打开,居然走出活人来,他大惊失色,躲了起来,待人走后,才慌忙放出了一只信鸽。
    城主府内,有人将鸟腿上的信纸展开。
    “废物!一群废物!”
    “大人,难道……失败了!”
    被叫大人的男人,手攥紧密信纸,在殿内走来走去,“怎么可能?血煞咒都下了,居然还留不住人?人煞也废了!你让我这次怎么跟上头交待?我这顶官帽要不保啊!”
    他难以冷静地走来走去,攥着手心想着办法。
    “大人,看来,那一位,比想象中要厉害,他能一刀斩三煞,那他的实力,岂不是……超过三煞了?难道他达到了,黄泉级?”
    大人脚步一停,最后冷哼一声:“对啊,他实力越强,就会死得越快,他每多用一次人煞的能力,就会离变成煞物更近一步。”
    说完,他想到什么,急忙走至书桌,拿起笔蘸了墨汁,飞快写完后,交给下人:“务必送到京城,现在只希望,我能保住目前的位置。”
    否则他的下场,不会比那些大殿的人好上多少……
    第18章 保重 你也可以不是任何人,你是白衣
    李府宅院。
    元樱手臂受伤了, 刚涂了药包扎好。
    阙清月换了一身浅色衫服,外带蓝色搭肩,她神情凝重地坐在椅子上, 一言不发。
    刘司晨一进中堂, 见到元樱,就气得说不出话,手指点着她道:
    “好你个元樱!你是不管我死活啊!我没被血煞给吞了,差点被你来个盖头杀。”他开始事后算帐。
    要不是阙清月就在旁边,他非得跟这丫头掰扯掰扯。
    别以为力气大,就可以为所欲为,有本事,跟他比剑啊!
    元樱摸了摸包好的手臂,自知理亏, 嘿嘿道:“抱歉哥,我初涉战场,没有经验, 要不下次吧, 下次我一定注意!不砸到你。”
    “什么?你还想有下次?”刘司晨指着她, 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怪不得你主子老伸手打你呢,我看你就是欠打!”
    “你才欠打!”元樱偷偷在他后面举了下手,嘴里嘀咕了声, 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阙清月,没说话。
    刘司晨气呼呼地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进去, 真是够刺激。
    几人回来后, 都各自去房间内洗漱换衣了, 脏得实在没法说,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钻了狗洞,头发里都是沙子,连里衣都是泥灰。
    只有阙氏祖宗干净着,一直有披风罩着。
    谁能想到,去参加个什么百茶会,明明说好去放松一下,还遇到这种事。
    阙清月在椅子上动了下,微起身,手臂放在扶手上,她问刘司晨:“东方青枫怎么样了?”
    刘司晨没想到她会问起殿下来。
    “他?没什么事吧。”
    “你确定?”阙清月平静地看着他。
    刘司晨不知为什么,面前这个人身体不好,就元樱的话说,就是一碰就倒,一捻就碎的人,但你没办法忽悠她,哪怕她随便说一句,哪怕她什么也不说,只看着你。
    你就有一种,什么东西被反复碾压的感觉,这和他面对殿下的时候还不一样,如果东方青枫的目光是冷峻刺骨。
    那这位阙门老祖,认真看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被看透人心的慌。
    当然,她大多时候,是不会正眼看你一眼的。
    刘司晨最后模棱两可,模糊道:“可能,是有些不舒服,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阙清月得到了答案,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三角搭肩垂落的缨穗上。
    手指轻轻地点着扶手。
    守在宅子外的小厮,打招呼道:“李长老来了。”
    话音一落,李洵逸撩起衣袍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阙清月,一头乌发间那张偏小又精致异常的鹅蛋脸,完好无损,衣服也干净,没有一丝脏污,看样子,哪里也没受伤。
    他松了口气。
    见东方青枫不在,人老成精的李洵逸耳聋眼花,什么也不问,跟刘司晨客套了几句。
    百茶会这事儿传得有多快,阙清月几人刚回来,他就已经知道大致始末了,醉龙城三十几个门派,去了一百多人,折损了近一半的人,就连四品府丞独子韩舒言,也差点没命。
    这件事,大乐山如果不给个交待,城主若不给个交待,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元樱近日长了眼色,站起来道:“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
    刘司晨废话不多说,一个欠身告辞动作,一起离开了。
    阙清月看向李洵逸。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走吧,去院子里转转。”李洵逸道。
    她垂下眼睑,叹气一声,按着扶手站了起来。
    “你就不能在屋子里谈?非要拉我去你的院子里转,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和虫子吗,有什么可看的。”她站起来时,眼神还往后边看了眼,留恋着那把没坐热的椅子。
    抬手抻了下肩上的直角搭肩,才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鱼塘边。
    望着树下小小鱼塘,看着十几条青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水面上还有几片落叶,被鱼儿小嘴顶了下,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时间过得快,深秋了,叶子都落了。”李洵逸背着手,望着风景道。
    “听说,这次在百茶会,你们遇到麻烦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往这些事,都只出现在说书人的嘴里。”阙清月边道,边伸出手指,从旁边罐子里捏了点鱼食,随手撒进鱼塘里,引得青鱼原地转圈圈。
    “三煞里,欲煞,神煞,血煞,都极难对付,不过有东方青枫在,我并没有太担心,你性命无虞。”只是怕受伤罢了。
    这祖宗转世了,与上辈子不同。
    用四个字形容转世前的老祖,那是意气风发。
    转世之后,不提也罢。
    阙清月手捻着鱼食,回头问李洵逸:“你知道人煞吗?永乐山庄的那只煞,是人煞……”
    李洵逸叹气道:“对,是人煞,关于这件事,极少人知道,其实在朝廷中,这也是个秘密,民间更少人提及。”
    “你也大概知道,这些所谓的煞气,是怎么形成的,大聂王朝存在九百年了,现在是大聂的末法时代,也是这个朝代的末日,人式微,煞气横行。”
    李洵逸道:“大聂十九位君主长年征战四野,虽创下累累战功,夺周边上百城池,前后吞并十三国,但国之气运,已然走到尽头,九百年昌盛国运一旦衰落,君主气运无法镇压国运,那数百年战争累积下来的无数怨魂枯骨,则会化为煞,开始为祸人间,这是大聂灭亡的前兆……”
    “可就算要亡国,也不能亡在当今圣上的手里。”阙清月讽刺地笑了下,将手里的鱼饵撒了出去,“他不愿做这罪人。”
    “所以,才有了所谓的人煞。”李洵逸道。
    “普通人无法对抗这些煞气凝聚的煞物,五黄小煞各大门派尚有应对的法门,但若遇到三煞,以及黄泉级别的煞物,只有死路一条。”
    他道:“据说,在黄泉煞之上,还有天灾级的煞物现世,如今大聂危机迫在眉睫,如果不能将这些煞物清除,百姓亡矣,官员亡矣,大聂,亡矣。”
    “当今圣皇在十年前,下令召集民间大量奇门异士,研究出了所谓的人煞。人煞者,以人制煞,就是将那些煞物捉住,用秘法将其封印在人的体内,让其人煞争斗,如养蛊一般,若是成功了,这个人便可控制体内煞物,不但能保持理智,还能拥有煞物的能力。”
    “若是失败……就会像永乐山庄这只血煞一样,身体由煞物主宰,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如果被煞物占据,除了看到他身上的煞纹,谁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人是煞。”
    阙清月暗道,难怪她看老农的功德海,所剩寥寥无几,本以为他寿命将近,没想到他已被煞物控制。
    “至今大聂也只成功了十人,数百人才能成功封印一人,而这十人,便是十大镇守史的由来。”
    “何为镇守?镇守煞物者,为镇守史。所以他们,都是人煞。”李洵逸道。
    阙清月抬起袖子,手又伸进罐子中,捻了点鱼饵渣渣,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世人只知镇守史风光一面,却不知,十名镇守史背后,藏得是数千人的性命……”
    为了保护人,而去杀人。
    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越挽救,越加快王朝末日的行为呢。
    “这也没办法,单人之力,无法与国之力抗衡,国之力无法与天对抗,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在那里,过程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那东方青枫呢?他是九皇子,为什么也……”阙清月看向李洵逸。
    “九皇子,他是个意外。”李洵逸摸了下美须回忆道。
    “嗯,如果说,其它九个镇守史是被迫成为人煞,那九皇子则是天赋异禀,他本就应该死去,在他十二岁那年,随母妃去了蟠龙山庄避暑,谁知那一日蟠龙山庄竟然出了一条蛟龙煞,煞物有人,也有兽,蛟龙乃是极其少见的一种兽种类的黄泉煞,到目前为止,大聂也只出了那一只龙形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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