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目光不善的麒麟,憋着闷气的白虎,贪嘴偷吃的青龙,慵懒瞌睡的玄武相比,这头大红毛鸟就更可恶了。
    他一冒头,就絮絮叨叨的朝着阴岫几个人念叨着:“孙贼,孙贼,你们全都是一群孙贼……你们死定喽,啧啧……快点,叫一声亲爹,给你们一个痛快!”
    就是阴岫一伙人从空中坠落,再艰难抬起头的这一小会儿,这红毛鸟起码冲着他们喷了上百句脏话,而且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阴岫气急败坏的朝着红毛鸟嘶吼咆哮:“闭嘴,扁毛畜生……你们,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几个花和尚心里一阵阵的抽搐着。
    这,分明是传说中的五行灵兽……但是,这种豢养五行灵兽的习惯,是道门那些真仙才有。佛门的菩萨、佛陀,他们喜欢的是所谓的佛门八部众。那青龙,倒是可以编入龙部,但是那麒麟什么的,在佛门其实没什么市场。
    所以,埋伏他们的,是一名道家高手?
    “哪位前辈和弟子开玩笑呢?”阴岫笑得极其灿烂:“弟子是元孚山明光洞喜乐菩萨座下侍香童子……也曾经随着菩萨,去宝光功德佛主的道场听过经的。”
    阴岫很会扯虎皮,三言两语,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直接靠山,以及那威慑力恐怖的,若有若无的最大靠山!
    阴岫掏出一颗金色丹丸,咬咬牙,很是心痛的塞进了嘴里。
    伴随着‘咔嚓’骨骼拼凑、愈合声,阴岫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冲着天空行了一礼:“这里是乾坤道的地盘,四周人多眼杂……弟子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前辈点出!”
    一道道清风平地而起,大片白云飞上天空,然后好似风中柳絮一样胡乱旋转。
    清风白云升腾之间,天空莫名有一轮朗月出现。
    浓郁纯正的太阴之气充盈虚空,一道人影缓缓从那浓郁的月光中走出,一边走,一边唱着道情词儿:“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当等闲……嚇,兀那猴头……”
    这人影突然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串词了。呵呵!”
    阴岫几个人的脸色,就变得极其的精彩。
    从那清风明月中走出的,赫然是身穿水火道袍,左边身躯被太阳之光笼罩,右边身躯被太阴之气萦绕,通体充斥着阴阳转化之奇异道韵,阴阳二气于他身上生生不息,不断化为一蓬蓬璨璨神光照耀虚空,玄而又玄,气息强横可怖的——卢仚!
    此刻的卢仚,身高丈许,长发如云,扎了一个发髻,戴着一顶太极莲花冠,背后背着一柄水火神锋剑,手持一杆白玉金丝大拂尘,身穿水火道袍,腰间扎着逍遥丝绦,脚踏八方云鞋,丝绦上还挂着一支尺许长的白玉如意。
    端的是有道全真,道门的大仙儿气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那张脸……
    抠了阴岫的眼珠子,他都认得出来,这是琼华山主法海啊……这就是法海那恶和尚啊!
    但是,法海不是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么?
    镇狱玄光佛亲自盯着,元觉和尚亲自操持,用了十二年时间,耗费无数的资源,为他重铸法体、道基,让他打下了无比雄厚的真仙基础,一出世就直接重伤雪崖僧,将他打得重伤濒死,将大密金轮寺赫赫威名和神鹫菩萨的脸,一脚踩进了烂泥坑里的法海啊!
    他这一身浓郁、纯正,甚至比阴岫见过的所有道门真仙都要纯正的道门道韵,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你,法海……你搞什么鬼!”
    阴岫的心一阵阵的抽搐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凉气。
    “我给你说,你听我说,我家喜乐菩萨,或许不能推算出你的事情,但是……但是……只要我家菩萨求上宝光功德佛,以佛主之力,推算出今日你的所作所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卢仚脑海中,悬浮在他的九重镇狱浮屠上的太初混同珠微微一晃。
    一丝丝微妙的气机笼罩了卢仚和五位大爷,卢仚感受着太初混同珠传来的,那微妙而微弱的念头,突然笑了起来:“其一,我有九成九九九九的把握,佛主推算不出我的根脚……其二呢,就算推算出来了,又如何?”
    卢仚咧嘴狞笑,死死盯着阴岫冷然道:“就算喜乐菩萨抓出了我,是我杀了你们这几条贱狗,他能将我怎样?”
    卢仚一步一步逼向了阴岫:“我是元觉上师的佛脉弟子,来琼华山之前,上师亲自开坛,由师祖镇狱玄光佛主持,当着无数佛门大能的面,我拜入了元觉上师门下……佛门佛脉金册上,赫然有我法海之名!”
    “佛门十三佛主,无数佛陀菩萨,都知道我法海是镇狱一脉佛脉真传!”
    “而你,区区一个侍香童子,狗一般的东西……不要说我今日故意乔装打扮了出来,就算我真个当着喜乐菩萨的面打死了你们……你们以为,你们几条狗命,值得一百丈寻常玉膏么?”
    卢仚眯着眼,眸子里阴阳神光喷涌,宛如无数剑锋,在阴岫几人身上撕扯出了无数条极细的伤口。
    他冷然道:“我琼华山物产无数,我取出一百丈玉膏,丢给喜乐菩萨,就换你们几个的狗命,你觉得,他换……还是不换?”
    “我师尊是元觉上师,喜乐菩萨若是得罪了我,我请师尊打死喜乐菩萨……你觉得,宝光功德佛,会为了一个引他弟子堕落的不入流的菩萨,降罪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一的……我师么?”
    阴岫悚然动容。
    他骇然看着卢仚,卢仚的每一句话,都好似诛心之剑,戳得他五脏六腑直飙血!
    他可以借着喜乐菩萨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为非作歹,寻常佛门菩萨,还真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招惹他。
    但是,这也要看人啊!
    如果真的有头铁的菩萨,将阴岫几个痛下杀手给做掉了……喜乐菩萨,还真能拼死对方不成?
    大概率,是索要一点赔偿,仅此而已。
    而阴岫他们几个的性命……毕竟是真仙级的‘高手大能’,一百丈玉膏的赔偿,太廉价了一些,卢仚的话有点侮辱真仙的身价。
    但是如果是一万丈的话……或许,喜乐菩萨就真的装聋作哑了!
    阴岫的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他瞬间弄明白了卢仚的话完全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他真能杀死自己,而且,他真敢下手!
    ‘咕咚’一声,阴岫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他高举双手,一脸谄媚的向卢仚笑着:“法海师兄,法海佛爷……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师弟一命罢?”
    “去你琼华山打秋风,不是师弟本意啊!”
    “师弟向来与人为善,向来低调收敛,怎会莫名其妙的找佛门同道的麻烦呢?”
    “都是雪崖僧的错……他前些日子被你当众打成重伤,他心有不平,给师弟我出的这个馊主意,让我来给你添乱啊!”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和混元罗天教的人,有勾结!”
    第670章 道法掩杀(3)
    阴岫跪在地上,小嘴儿‘巴拉巴拉’的,把雪崖僧卖得干干净净,干净利落。
    他来琼华山打秋风,起因很简单。
    雪崖僧跟着神鹫和尚去大觉寺登门挑衅,想要赢走琼华山主的好位置。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琼华山的地契没能到手,反而赔进去了一大堆好东西。
    神鹫和尚倒是看得开。
    当年他也曾经竞选过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位,结果他的直接对手就是元觉和尚,被人家一巴掌给糊了下来,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这些年来,神鹫和尚明里暗里,和元觉和尚也过招过若干次,但是占便宜没几次,倒是吃了不少亏。既然有了这么多次先例,这次又大败亏输,下次想办法再赢回来呗?
    但是神鹫和尚想得开,雪崖僧不行!
    他还在下界的时候,就已经被神鹫和尚认定为佛脉真传。
    飞升上界后,整整一百八十年,神鹫和尚拿着雪崖僧的妖孽资质、无上才情,在佛门众多大菩萨、小菩萨面前吹了多少牛,炫过多少‘富’?
    大密金轮寺一脉,以及和大密金轮寺关系紧密的同源支脉们,用一百八十年时间,将雪崖僧铸造成了佛门千年来飞升佛子中,‘资质第一、心性第一、根基第一、未来成就第一’的旗帜!
    这么一杆旗帜,在大觉寺,被卢仚暴力折断!
    尤其是卢仚那狠辣的出手,当众将雪崖僧的脑袋扭了个三百六十度……在无数僧众的惊呼声中,听到自己千锤百炼的颈骨好似一根小黄瓜一样被轻松折断,那一颗,雪崖僧的心都是冰凉冰凉的!
    虽然回去了大密金轮寺,神鹫和尚将一切错误归咎于自己,并没有对雪崖僧做任何抱怨……甚至,他在雪崖僧身上投入的资源更多了几分……
    雪崖僧受不了这种屈辱!
    于是乎,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秧子撺掇的,雪崖僧就和阴岫勾搭上了!
    两仪天佛门大欢喜一脉,和大密金轮寺背后的那一脉传承,天生有着极紧密的联系,传下两脉功法的那两位佛陀,当年就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雪崖僧和阴岫,也算是同门所出。
    “人家这么一说,你就带着几个歪瓜烂枣,打上我琼华山?”卢仚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盯着阴岫。
    这厮,脑壳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阴岫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也没想到,法海师兄你如此的……杀伐果断啊……这登门打秋风的事情,有枣子没枣子,随手打一杆子,万一捞到了呢?”
    卢仚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手中拂尘轻轻的甩了甩:“然后呢?你说,雪崖僧和混元罗天教有勾搭?”
    阴岫急忙说道:“可不是么?这,我是有证据的!”
    大欢喜一脉,有一座大欢喜院,是专门供修行这奇异法门的佛修驻扎,广开山门,恭迎四方道友,公参无上妙理……
    但是前面说过了,这座大欢喜院,它不留宿!
    大觉寺,恰恰在这大欢喜院隔壁,在纯阳岭上,盖了八千座禅林寺院,专供诸位道友驻扎,方便他们去大欢喜院感悟天地妙理,增进佛法修为。
    一来二去的,大觉寺在纯阳岭上的那一座下院,就和大欢喜院有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阴岫作为喜乐菩萨的侍香童子,在大欢喜院中,也颇有几个意趣相投的狐朋狗友。而这几位狐朋狗友,又和纯阳岭上的某些个大觉寺弟子交情极好。
    所以,阴岫出面托人,从纯阳岭大觉寺下院,弄了一批‘镇狱牌’出来。
    这镇狱牌,没什么别的大用,唯一的用处,就是供没有修习《镇狱经》的修士随身携带,躲过‘镇狱之力’的扫描和排查,减轻、甚至是消泯‘镇狱之力’的排斥和镇压。
    按理说,这等东西,对于修炼《镇狱经》的佛修来说,是大不利的玩意儿,不该这么轻松流出来。但是……谁家没有个不成器的门人弟子呢?
    这‘镇狱牌’,对于真正修行《镇狱经》有了极大成就的佛门大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哪怕你浑身贴满了‘镇狱牌’,元觉和尚,甚至是镇狱玄光佛随心念动,一道镇狱力场碾压八方,任何人都无法躲避开他们镇狱之力的扫描和镇压。
    但是这种‘镇狱牌’,在某些场景下有奇效。
    比如说,刚入门的小和尚,在某些镇狱一脉的寺院中行走,各处都有镇狱宝塔镇守,这些小和尚又没有什么修为,偏偏有时候又要去某些地方擦拭打扫服杂役……这种时候,如果懒得关闭那些镇狱宝塔的诸般禁制,自然就要给这些小和尚佩戴一枚‘镇狱牌’,供他们行走所用。
    “一千枚。”阴岫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我听了雪崖僧的话,从纯阳岭大觉寺下院一群交好的师兄那里,弄来了一千枚镇狱牌。”
    阴岫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师弟我也有几分提防之心,毕竟镇狱牌这东西……你说它没什么大用吧,但是万一呢?”
    “是以,师弟在上面染了一点点明光洞专门用来追踪绝色美人所用的‘九尾天狐香’,这香气么……呃,反正,师弟我在琼华山山道口,感应到,那些镇狱牌,就在隔江的江岸附近……”
    “那边,如今还被混元罗天教占着呢?”
    “可见,这些镇狱牌,都被雪崖僧交给了混元罗天教……他和混元罗天教,有交情!”
    卢仚轻咳了一声。
    阴岫急忙说道:“是勾结,勾结啊……身为佛门弟子,雪崖僧居然勾结混元罗天教,这吃里扒外的贼秃,他真正是该死一万次!”
    阴岫疯狂的抨击着雪崖僧。
    卢仚低头看着阴岫,冷声道:“你凭什么给雪崖僧做这些事情?”
    阴岫张了张嘴,水汪汪的桃花眼飞快的眨巴了几下。
    卢仚指了指阴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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