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的理由,是实在看不下去内部的风格过于混搭,整个建筑的科技含量低下。
    但这所有的一切,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法,是从生活里面抹掉。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永远不再去极光之意。
    他又不像宣适,有个女朋友在底下工作室开咖啡馆。
    哪怕是冲着程诺的咖啡去,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完全没必要在宣适和程诺离开之后,还和宗极保持联系。
    他不过是见了姑娘几面,不过是压抑了自己一年,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宗光的情况,可比他要“严重”得多。
    聂广义很少佩服一个人,宗光,绝对要算一个。
    换位思考,换成他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稳稳地开着车。
    这是飞行员的职业素养,还是宗光的个人修养?
    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聂广义这么不管不顾的性格,都没忍心继续揪着之前的话题,试着换个轻松愉快的话题:“你有了解过编木拱廊桥吗?”
    “还没来得及。”宗光回应。
    “那刚好啊,等到了屏南,我可以一座一座给你介绍。”
    “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有几天的假期?”聂广义问宗光。
    “我明天就得回去。”
    “明天?我之前怎么听说,你们民航飞行员是飞四天,休息两天。”
    “也没有那么固定,主要看排班,而且我今天本来有备份任务,和同事换了一下。这也要算一天的。”
    “你的同事今天帮你备份上了?临时飞了什么地方?”
    “不管他今天有没有飞,都一样是帮我代了一个班。肯定是要尽快还回去的。”
    “那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吧。”
    “得趁着我下次排班之前,把这个班还回去。如果往后拖,我本来就要飞,就不满足临时帮忙备份的条件了。”
    “听起来好复杂。”
    “不复杂啊,就和汽车司机不能疲劳驾驶一样。飞行员是有执勤时长限制的。有的时候,飞机延误太久了,机组工作时间超过当天的限制,就需要直接换机组。”
    “机组都已经上了飞机还要换?”
    “对,如果超时的话,会存在这种情况。”
    “乘客已经上了飞机,因为天气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飞机上面等待,也算时间?”
    “是的。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常出现。大多数情况,是飞到第一个目的地,就不能再飞回来,或者联程航班,只飞了一部分,没办法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联程航班飞一半,机组不能飞了,乘客怎么办?”聂广义很少遇到知识盲区,这会儿倒是像个好奇宝宝。
    “如果在中转的城市有我们航司的基地,就让那边的备份机组上,如果没有,就从总部这边临近的航班,加一整个机组过去。”
    “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
    “飞行员疲劳驾驶的严重性比驾驶员要高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就简单明了了。”聂宝宝继续发问:“那如果没有临近的航班呢?比如已经是当天最晚的一个航班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看看别的航司有没有,如果都没有就可能要专门派架飞机送机组过去。”
    “那这代价也太大了。”聂广义作为一个恐飞人士,之前都是尽量避免接触航班非正常情况要怎么处理一类的知识的。
    “代价的话,要看具体情况。如果不派机组过去,当天没办法继续执飞,就要安排整架飞机所有乘客的食宿。还会影响那架飞机后续所有的航班安排。”
    “听起来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有那么点意思。在总部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比较容易解决。这也是为什么飞机出现机械故障一类的情况,多半会选择返航。”
    “我倒是没有遇到过返航,就是有一次坐飞机,在下降前的最后一秒,发现跑道的尽头有一架飞机,临时拉升起来复飞。”
    “有飞机非法闯入跑道?”
    “应该是。反正视觉感受,就是已经撞上去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恐飞?”
    “嗯。”
    “这个的话,你也说了是视觉感受,飞机还能拉起来复飞,说明还是有足够的距离和反应时间的。视觉感受,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是这样吗?”
    “是的,以视觉感受来说,你要是坐飞机去九寨黄龙机场,就时不时会有撞山或者在山峰中间穿行的感觉。实际都还离得挺远的。”
    聂广义听着就有点后怕:“那我绝对不要坐飞机去九寨沟。”
    “大部分人,平时不太经常在那个高度往下看,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视觉偏差。你刚刚说的,最后一秒拉起来复飞,应该也是视觉感受。真的最后一秒极限操作的话,就肯定会上新闻的。”
    “原来是这样。听你这么说,可比我恐飞之后讳疾忌医要好太多了。”
    “复飞是常规操作,飞行员就是严格按照飞行手册来操作。各个航司,稍微会有那么一点不同,但多半都是大差不差的。”
    “说到这儿,还得再感谢你一下。”
    “是吗?我们还有什么交集?”
    “我之前特别恐飞,严重到几乎没办法坐飞机的程度,是在飞机上听了你的机长广播,才稍微好了一点。”
    “我的机长广播?我又不是机长。”
    宗光确实做过一次机长广播,但那一次是专门为梦心之准备的【心之所向,梦的方向。】
    聂广义不可能听过他的那次机长广播。
    “是有一次,cz6506次航班。”聂广义提醒道。
    “cz6506?上海飞沈阳?”
    “对。”
    “那一次不是我广播的。”
    “但那一趟机长广播的广播词是你写的。”
    宗光转头看了聂广义一眼:“之之告诉你的?”
    “是的,她说是她拜托你帮的忙。你对那次的广播词还有印象吗?”
    “有。”
    宗光重复了一下当时的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中午好……”
    “……”
    “今天我们的飞行高度即为25000英尺,总飞行时间,两小时零五分。”
    “今日天气适航,我们的飞机正在逐步向巡航高度爬升。”
    “……”
    “在旅途中,我们可能会遇到些气流有些颠簸。”
    “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就像汽车经过减速带。”
    “……”
    “……”
    “祝您在沈阳,度过愉快的一天。”
    宗光一字不落地把当天的机长广播重复了一遍。
    宗光会记得这条机长广播,聂广义不觉得奇怪。
    但能这么原模原样地张口就来,就在聂广义的意料之外了。
    “宗副驾的记性,也不是一般的好。”聂广义手动点赞。
    “和记性无关,我开着飞机,送你去辽博和之之表白,还把完全没有准备好的自己也搭上了,这么特别的场景,想要印象不深刻都难。”
    “呃……”
    聂广义原本就是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才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倒是没想过,聊自己恐飞都能把话题给扯回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搞得像是炫耀他和人妹妹老早就有暗度陈仓的迹象似的。
    关键还是在宗光的眼皮子底下度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显得特别不地道。
    真要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避开。
    聂广义赶紧找补,把话题给扯了回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克服恐飞呢?”
    “晕车的人开车就不晕了,恐飞的人要是学会开飞机,应该也会好很多。”宗光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建议。
    “这……”聂广义不确定宗光是认真的,还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在生气,底气有点不太足地问:“难度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不高。”宗光只回答了两个字。
    回答太短,聂广义不太好判断宗光的真实情绪。
    “术业有专攻嘛。我也不怕承认了,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学飞,是不是晚了一点?”
    聂天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谦虚成这样。
    也是第一次,每说一句话,都要先考虑对方的情绪。
    “学飞有很多种,你又不是要成为民航的飞行员,自己开开小飞机的话,半年就能考到执照了。”
    宗光语气平和,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
    是真的有认真在帮聂广义想解决恐飞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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