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贵说了个日期。
    黎青执道:“大舅舅,真要是那天……我爹娘刚去世,燕郡王的人就已经马不停蹄地去找你们了。”
    钱富贵道:“确实如此,燕郡王的人一直盯着晋王的人……”
    “大舅舅,事情没有这么巧的。我爹只是个县令,就算燕郡王的人盯着晋王,难道他们还会提前去调查我爹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成?若是没有提前调查,他们又是如何知道钱家的存在的?”黎青执深吸一口气:“大舅舅,我之前一直有件事想不通,当年那钦差为何笃定我爹拿了银子?就算晋王要贪污赈灾银两,法子多得是,他何必做得这么明显?还拿我爹当替罪羊?就算晋王是个傻的,他身边的人也不傻!”
    当年,晋王确实侵吞赈灾银两了,当时晋王送来的赈灾的粮食,全是坏了的陈年旧粮!
    但他爹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黎青执原先知道的信息不多,原主当初,甚至连那个钦差是晋王的人都不知道。
    但现在……黎青执已经知道当年不少事情。
    要是钱家没有被燕郡王忽悠走帮燕郡王办事,他不一定会怀疑燕郡王,但现在……
    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燕郡王设计的?
    仔细想想,晋王出事,燕郡王是能得利的!
    反倒是吕庆喜,他一个太监,再怎么折腾,在这个时代他也不可能去当皇帝。
    黎青执给钱富贵分析了一下。
    钱富贵听黎青执说当年的事情的时候,虽然心疼自己的外甥,但反应不大。
    可现在……他浑身颤抖,牙关打战,已经没力气往前迈步。
    “阿直,你说……你娘的死,可能跟燕郡王有关?”钱富贵咬牙问。
    黎青执道:“当年我觉得情况不对,就是因为那个钦差似乎认定父亲贪污了银子,一副恨不得马上杀了父亲的模样。”
    “燕郡王比你还小,当年只有十六岁的,身边的人也少,因为缺人手,他对我极为礼遇,还说他缺银子……但他又给了我一些银子做本钱……”钱富贵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是因为燕郡王给他提供了一些关系,也是因为燕郡王给了他几十万两银子当本钱。
    只是……燕郡王要是真如他所说,当时手头不宽裕,他的银子是怎么来的?
    钱富贵知道燕郡王找上钱家,是想让钱家为他赚钱,他也乐意。
    但现在……他跟黎青执交换了一些信息,双方都意识到一件事——当年李家的事情,兴许有燕郡王插手。
    黎青执心情不太好——好不容易打压了晋王,结果让燕郡王占了便宜!
    “舅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黎青执问。  钱富贵道:“我会去打探燕郡王那边的消息。此外,裕隆商行是我一手办起来的,底下人只知道我不知道燕郡王,只要我操作好,就能将裕隆商行的利润转出……”  他要让把整个裕隆商行搬空!
    这么想着,钱富贵看向黎青执:“阿直,你隐藏着身份挺好,到时候我把你表弟送过来,你们一起躲好,等我拿到裕隆商行的钱,就交给你们……”
    钱家跟了燕郡王之后,过得算不得多好。
    六年前他爹娘都还活着,身体也算康健,但他妹妹去世,他们举家搬走之后,他爹娘心中忧虑,年纪又不小了,最终纷纷去世。
    还有他弟弟,几年前,他弟弟外出做生意的时候被人打伤,之后就瘸了腿。
    这些年,他们钱家虽然存下了一些家产,但大家并不开心。
    而且真要像黎青执所说,当年的事情是燕郡王在背后搞鬼……燕郡王迟早卸磨杀驴!
    钱富贵现在恨极了燕郡王。
    黎青执道:“舅舅,此事要从长计议,但表弟……你确实可以想个法子,将他送到我这边,只是一定要小心。”
    要是被燕郡王察觉到不对劲就麻烦了!
    钱富贵已经缓过劲,两人就继续一边走一边聊,围着那个大湖来回转悠。
    跟来的钱家下人:“……”他们老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啥呢?
    黎青执和钱富贵聊得已经差不多了,也就是这个时候,黎青执对钱富贵道:“舅舅,你把你身边的人叫过来。我来审问一下他们,看里面有没有燕郡王的人。”
    钱富贵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身边,会不会有燕郡王的人?之前他不在意,但现在……
    钱富贵将人叫到面前。
    黎青执拉了拉自己的围巾,确定自己的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就让那些人中一个过来。
    他伸手抓住对方脉搏,压着嗓子问:“燕郡王让你盯着钱掌柜?”
    人在惊慌害怕或者说谎的时候,身体会有一些特殊反应。
    这些反应,他可以用自己的金手指感知到。
    黎青执把人一个个叫出来,问了一遍。
    钱富贵这次出门,一共带了五个人,一个是他刚雇的懂江安省的方言的人,这人没有问题。
    还有两个是钱家的下人兼保镖,也没有问题。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则是钱富贵培养的,帮他办事的副手,这两人中,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黎青执指着那人,对钱富贵道:“这人就是那位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钱富贵不知道黎青执是怎么查出来的,但他想也不想就对剩下的人道:“把他抓起来!”
    那人想逃,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另外那四个人按在地上。
    钱富贵没急着去处置这人,他带着黎青执走远一些,问:“阿直,你现下住在哪里?我要如何联系你?”
    钱富贵一开始想让黎青执跟着自己回钱家,他如今很有钱,完全可以让黎青执过上富裕生活!
    黎青执有两个儿子,还可以过继一个给他,继承钱家的家业。
    他那个侄子的话……身体太弱了!
    但现在……他只想让黎青执隐藏起来,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现在住在崇城县。”
    “崇城县?这地方我听过,还打算去瞧瞧……金叶绣坊就在崇城县。”
    “舅舅,金叶绣坊是我妻子开的。”
    钱富贵震惊地看着黎青执,他外甥的妻子这么厉害?他外甥灰头土脸逃到江安省之后,竟然还能娶到一个这么会做生意的妻子?
    等等,他外甥该不会是入赘到了别人家吧?
    黎青执又道:“舅舅,我现在改名换姓,叫黎青执,舅舅回去之后,可以跟人打听一番,舅舅要来找我的话,避开人过来就行。”
    黎青执介绍了一番崇城县的情况,表示自己家就在崇城县新码头附近,钱富贵如果要来找他,避开点人就行。
    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什么的,钱富贵只要稍微做点伪装,来找他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为什么黎青执这么说……就要过年了,钱富贵应该会想要跟他一起过年。
    黎青执并不排斥钱富贵来找他过年,反正他家里的人都是值得相信的,至于黎老根这个不安定因素……黎老根什么都不懂,他只要给钱富贵编个身份,就能糊弄过去。
    比如说钱富贵是一个很欣赏他的举人之类。
    黎青执跟钱富贵聊完就离开了。
    他要赶着回家去,绝味斋的人还在码头那边等他。
    黎青执离开后,钱富贵深吸了
    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进入他的胸腔,他感觉自己的头脑都清醒了,冷下脸,钱富贵看向那个背叛了他的人。
    他这人,可不是好惹的!
    只是……阿直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这人有问题的?
    不管黎青执是怎么看出来的,钱富贵相信黎青执。
    钱富贵这天回客栈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而他刚回去,就得知沈家的下人在等他。
    “钱老爷,您可回来了!”沈家的下人用官话开口:“我家老爷想请您吃饭。”
    钱富贵一口答应,叫了两个人陪着自己,又对另外两个值得信任的人道:“小八身体不适,你们看着他一点。”
    小八就是那个背叛了他的人。
    他没有杀人,但用些手段审讯了这个背叛他的人,审出来不少事情。
    现在……他打算暂时留着这个人。
    钱富贵跟着沈家的下人去了沈家,照旧跟沈芝兰寒暄。
    等入座吃饭,沈芝兰道:“钱兄,茕独散人将你要的笔墨送了来,但他说他并不认识李兆。”
    茕独散人不认识李兆,但肯定认识李直!
    钱富贵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黎青执茕独散人的事情。
    但这问不问的,其实关系不大,问多了说不定还会让他外甥难以回答。
    “那太可惜了!”钱富贵叹气,接过茕独散人给他写的字。
    这是一首前人写的诗,是夸人的,此外,茕独散人的字,真的非常之好!
    钱富贵心情不错地将之收起,在席上,少不得又夸了茕独散人一番。
    夸完,钱富贵不着痕迹地提起金叶绣坊。
    他对金叶绣坊有点了解,但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个绣坊的东西很新颖,让吕庆喜挣了不少钱。
    沈芝兰听钱富贵说起金叶绣坊,就想到了黎青执:“钱兄,说起这金叶绣坊,有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
    “什么?”钱富贵问。
    沈芝兰道:“那金叶绣坊的掌柜是个妇人,而她的丈夫,是我们江安省赫赫有名的才子,还连中小三元!”
    钱富贵有点茫然,金叶绣坊那位女掌柜的丈夫,不是他外甥李直吗?
    “那人叫黎青执,极有才华,还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他的字更是非常好,依我看不输于茕独散人!”沈芝兰夸奖了一番黎青执。
    钱富贵更茫然了。
    他外甥说,他现在的名字叫黎青执。
    所以,他外甥才华横溢中了小三元?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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