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鸣让喜鹊早早地降落下来,以免引起了误会。他在附近的一座山上眺望了一下这座军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军港附近的制高点上,的确建造了四座炮台,但是上面零零星星几个人,防守看上去十分松懈。
    虽然没有战事,也不应该如此大意。
    再往军港中一看,整个水师大小十来只船,而且只有一艘是二十丈左右的大船,其余的都是五六丈的小船,让整个港口显得空荡荡的。
    孙长鸣心里咯噔一下:大吴朝的军队,也已经糜烂到这个地步?
    朝廷拨给水师的灵玉都去哪儿了?绝不可能只够置办这样几艘小船……
    有些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简直没道理,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那么干。但是孙长鸣回忆一下,自己上一世的历史中,那些王朝到了末期,哪一个不是满地乱象?用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许许多多就是自掘坟墓的事情,偏偏在当时却是普遍发生。若非如此,一个庞大帝国,又怎么会轰然倒塌?
    洞湖水师的将官们,联手贪墨军费,水师战船不足,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孙长鸣暗探摇头,联络上了邵武节。
    邵武节住在附近的驿站,将大人迎了进去,此时也已经回过味了:“大人,洞湖水师对咱们的态度不对头。属下毕竟是第五大境,他们却十分蛮横无理,哪怕是不想给人,也不必如此。”
    孙长鸣微微颔首:“去联络一下,就说本官亲至,要见一见他们的水师提督。”
    “是。”
    邵武节带着两个校尉去了,到了水师营门口,手下校尉上前道:“还请通报一声,朝天司氓江都指挥所、指挥同知孙长鸣大人,意欲拜访提督大人。”
    营门口守着十几个水师兵丁,武备松弛,一个个吊儿郎当,长枪在手中如拐棍,队正正抱着刀双手抄在袖子里打瞌睡,被吵醒了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又来了?”
    他看了看后面第五大境的邵武节,极度不情愿的往里走:“等着,我去通报。”
    没多长时间,邵武节上次见到的那名营总就带着队正出来了,他隔着营门的栅栏,冷着脸对邵武节一挥手:“不见!”
    “提督大人乃是一师之主,身份尊贵,我们水师衙门跟你们朝天司不一样,你们满地的千户不值钱!”
    “况且你们氓江都司以为自己是谁啊,区区一个指挥同知而已,想见谁就见谁?”
    “快些回去,若是再敢在营门前逗留,奏你一个窥探军机之罪!”
    两个校尉气的当场就想拔刀,却被邵武节轻轻按住了:“别给大人惹事。”他又看向营总:“提督大人当真不见?”
    “不见!”
    邵武节转身就走,真当第五大境没有脾气吗?
    他径直回了驿站,也不添油加醋,一切照实说了,然后咬牙切齿道:“大人,属下意气难平!”
    孙长鸣下意识觉得不对头,道:“这位提督大人好大的胆子啊,我朝天司可是有督察天下的职能。他若是自身毫无破绽倒也罢了,可他的军港内,大船小船十来只,手下水兵更是疏于操练,就不怕本官找个同僚来查他?”
    邵武节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孙长鸣呵呵冷笑:“本官忽然来了兴趣,想要跟这位洞湖水师提督大人好好过一过招!”
    邵武节满心费解,但是他至少清楚一点:大人的态度很明确,咱们氓江都司的人,不能随便被欺辱了。
    这就足够了。
    孙长鸣挥手让邵武节退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在下属面前镇定大气,但不想明白其中关节,心中总是不踏实。
    他摊开了地图,心中想着九洞湖周围的朝天司相关卫所,慢慢的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
    水师军港内,营总正躬身向提督乔混龙禀报:“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发走了。”
    乔混龙问道:“激怒了?”
    营总嘿的一笑:“属下就差指着鼻子骂他孙长鸣了,能忍了那就不是男人是王八了。”
    “做的不错,下去吧。”
    等营总退下,乔混龙以灵气催动了一枚联络灵符:“你让我办的事情办妥了,我给你出了气,你可别坑了我。”
    ……
    皓月当空,夜色中的湖面别有一番景致。
    一颗巨大的脑袋慢慢从平静的水面下浮了起来,远远的看了一眼军港,果然和白日一样防备松弛,码头和炮台上没几个哨兵。
    倒是远处营房中,传来极大地赌牌声音。
    小泥鳅沉了下去,顺着湖水游到了军港入口。按照大吴朝的规定,军港周围的水域中,要布置完整的阵法,并且进出水道需要安置数量和大小足够的“暗礁”,进出军港的安全水道乃是机密,决不能泄露。
    可是小泥鳅在水下看到,这些全都没有。
    等到了军港的水闸位置,本也应该有三座法器铁网,却也只有一道。而且法器等级低了两阶。
    小泥鳅缩小了身躯,轻松就从铁网孔眼钻了过去。如果铁网的法器等级足够,会带有各种禁制,这种身躯大小变化的神通,根本无法施展。
    孙长鸣附魂在老二身上,钻进了军港之后四处游动,目光却落在了那四座炮台上。近距离观察后,孙长鸣再次摇头:每个炮台本应有四具重型床弩,两尊符阵灵炮,一座长臂投符机;但是现在看来,全都是样子货,外形很像,却只是一个外形,根本不能算是法器。
    “乔混龙不肯把军器局的器师交给我,很重要一个原因,恐怕就是那些器师知道军港的虚实,他担心贪腐军费的事情泄露出去。”
    小泥鳅在军港里游了一圈,孙长鸣已经看出来,四座炮台中,只有两具重型床弩,一尊符阵灵炮,两座长臂投符机——是真的!
    重型床弩的弩箭长约六尺,碗口粗细,以灵玉炼制的箭头,从箭头到箭杆雕刻着密集的阵法,射程超过三十里,分为“破甲箭”“爆裂箭”等种类。一箭命中,甚至可以直接击沉数十丈的铁壳大船。
    符阵灵炮威力更大,依靠炮座中混合的灵符和阵法结构,以灵玉激发粗大的光柱,真正做到了“指哪儿打哪儿”。乃是水战利器,每一尊造价都极为昂贵。
    长臂投符机类似于投石机,不过射程更远,以各种威力的灵符作为“炮石”,投射出去之后,在敌船上空爆炸,洒下数量众多的“子符”,可以极大程度的杀伤敌方水兵。
    长臂投符机虽然造价较低,但是一台投符机就需要配备相应数量的灵符炮石,这可比长臂投符机还要昂贵数倍。
    “乔混龙这是贪了多少灵玉啊!”
    眼看着到了半夜,孙长鸣有一次被惊到了:哨兵们换岗了,前一班的岗哨已经回营房了,后一班的岗哨却始终没来!
    反倒是营房内赌牌的声音更响亮了。
    孙长鸣忽然心中一动,操纵了二弟的身躯,灵巧的好像一条肥蛇,顺着台阶飞快上到了一座炮台。
    他面前有一尊符阵灵炮,小泥鳅张大了嘴,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是第二座炮台,吞了一具重型床弩,然后是第三座,吞了一台长臂投符机。
    孙长鸣做完了这些,顺着台阶下来钻回了水中,才看到了第二班的岗哨,骂骂咧咧的从营房里出来——估计是输钱了。
    他一甩尾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港。
    孙长鸣游出去好几里,听到后面的军港中炸了锅,忍不住咧嘴露出了一丝冷笑。
    乔混龙是一个时辰后才赶到军港的,他今夜宿在了城里一个小妾家中,睡得正酣被联络灵符喊了起来,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炮台上,原本安置着重型床弩、符阵灵炮和长臂投符机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一张脸变得铁青,抽了马鞭对着岗哨的水兵一阵疯狂抽打:“废物!”
    这些大型法器,是军器司的那些器师们带来的,直接安置在了炮台上,否则也会和其他的一样变成“样子货”。
    可是这么巨大的法器,在军港中明目张胆的被盗走了,就算是乔混龙也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他立刻下了命令,全营严查!
    ……
    孙长鸣等到第二天,才联络了柳值大人,请求附近的朝天司,查一查洞湖水师的贪腐问题。
    不过半个时辰,柳值的命令就摆在了云济郡朝天司指挥使武鸿运面前。
    武鸿运玩味一笑,挥手让身边的部下退出去,然后取出一枚联络灵符:“易操戈易大人,有个关于那位氓江指挥同知的趣事,想不想听一听,哈哈哈!”
    易操戈问道:“什么事?本官很有兴趣。”
    “孙长鸣去找洞湖水师讨要一些东西,洞湖水师的提督大人恰好是本官的好友,本官提了一两句,那孙长鸣当然是碰壁而回。以他的性格,必然怀恨在心,想要借助咱们朝天司的力量调查乔混龙。
    这就有趣了,洞湖水师正好在本官的辖区内,你说本官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调查结果?哈哈哈!”
    易操戈立刻就明白了:“所以孙长鸣跑过去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利用朝天司的职权出出气,结果你却给他一个洞湖水师上下清白的结果。
    他就算是不信,可是他的职权在氓江上游,不能亲自去调查,又不能质疑你的结论去不断催促柳值大人——毕竟柳值身处战场,军务繁忙。所以他就只能忍下了这口气,妙哉妙哉!
    虽然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但是出口恶气也好呀,的确是一桩趣事。本官今日,当多饮三杯!”
    武鸿运的“报复”,在易操戈看来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不会真的将孙长鸣逼得狗急跳墙,而且他会明知道是谁在捣鬼,却毫无办法,为了大局必定暂时忍耐。
    等到日后……最多半年,孙长鸣撑不下去,氓江指挥所垮掉,就没有日后了。
    ……
    接下来几天,孙长鸣就一直和邵武节住在驿站内。孙长鸣倒是显得心情很不错,每天都出去逛街,遇到各种美味的小吃,就命人多买一份,然后用法术冰封了,准备带会去给妹妹尝尝。
    邵武节虽然费解,但第五大境沉得住气。
    武鸿运拖了整整六天,才给柳值回报:查过了,没问题。
    柳值在前线军务繁忙,而且压力极大,也就没放在心上,随手把结果给孙长鸣转了过去。
    孙长鸣果然没有再来打扰,他也没有去联络吕广孝,又好像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白天逛街晚上住在驿站。
    这里是武鸿运的地盘,自然有人暗中盯着孙长鸣等人,将他们的行踪报告上去。武鸿运摸着胡须一阵奇怪:这家伙年纪轻轻,这么沉得住气?
    而且他不离开也没有进一步行动,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里有些不踏实,再次联络了易操戈:“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易操戈冷哼一声:“看不出来?咱们之前小看了这家伙,他是在等你去找他,讹咱们一笔。”
    这一提醒武鸿运就明白了,觉得滑稽:“他以为洞湖水师的事情,抓住了我的把柄,所以等着我出面,去跟他谈和?
    他做梦呢!
    就算是洞湖水师有问题,他有什么证据?又有什么证据说本官徇私舞弊了?就凭这就想从本官这里刮点好处回去?咱们不是小看了他,咱们是高看了他,这小子天真呢!”
    易操戈也只是笑笑,同样觉得孙长鸣表现得镇定自若,是在虚张声势:能弄到一点好处自然最好,弄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但这种“空城计”既然被己方看穿了,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孙长鸣等了大半天,忽然柳值主动联系他。孙长鸣接通了联络灵符,抱怨说道:“大人真让属下失望,我以为最多两个时辰,大人就会醒悟过来……”
    柳值气的不轻,恼怒道:“混账小子!本座在前线作战,还要惦记着你的破事,你不领情还胆敢嘲讽第七大境,真当本官在万里之外,就不能一剑取了你项上人头吗?”
    孙长鸣切了一声:“不就是你跟梁玉指大人那点事儿被我看穿了,你总想找机会杀人灭口?”
    柳值:“……”
    咔嚓!
    联络灵符被拍灭了,柳值不想跟你说话。
    孙长鸣笑嘻嘻的,连忙主动发起联络,然后被拍灭,再发起、再灭,如此三次,柳值终于接了,孙长鸣这回正经了:“武鸿运他们以官场惯例来拿捏我——他们对于官场的各种潜规则的运用,的确比我熟练,原本我也只能乖乖就范,最多折腾那乔混龙一下。
    可是他却算错了大人您,您是不会被他们蒙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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