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这日,沈青枝突觉身子不适,未去四月阁。
    李莺画一大清早的,便拎着自?己做的点心来看她,脚方踏进?院落,她便见阿挽拎着膳盒从里面走出来。
    阿挽见到李莺画,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忙行了礼,转身就走?。
    李莺画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眉头皱了皱,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姑娘,这阿挽姑娘好生奇怪,见不得人似的。”
    她身旁的丫鬟开口道。
    “切不可胡说八道。”李莺画睨了她一眼,“这府里上上下下,哪里没有眼线,小心你的话被人听见,你这小命都堪忧。”
    那丫鬟吓得颤了颤身子,忙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风微起?,这园子里的花香飘到了李莺画的鼻尖,她轻嗅了一口,看着阿挽的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有些惋惜。
    其实她也觉着这阿挽确实好生奇怪,她似乎怕这江府除了沈青枝的每一个人。
    想起?她从前天真浪漫,活泼可爱的模样,李莺画便觉着恍如隔世?。
    她攥紧手中的膳盒,微微叹了口气。
    这江府深不可测,连她都有些看不懂。
    *
    李莺画进?了院子,便瞧见沈青枝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块衣料碎片,正迎着阳光查看着。
    那布料看起?来昂贵,在阳光下闪着薄薄的碎光。
    沈青枝不知在思忖什么,黛眉颦了颦,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此刻染上一层焦虑。
    李莺画敲了敲门,沈青枝方回过神来,她抬眸,与李莺画含笑的眸子撞在一起?。
    她愣了愣,还有些不知所措。
    认识李莺画这段时间?,她也不确定李莺画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与她接近了。
    如今这表姑娘像是彻底变了个人,成天嚷嚷着要与沈青枝结拜金兰,听着多了,沈青枝耳朵都快起?茧了。
    冬葵一直在她耳边嘀咕,要提防那表姑娘,谁知道真正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枝一想,也是,萧何都能被逼得射江聿修一箭,李莺画亦会?。
    故而当李莺画进?来时,她第一反应是将手上的衣裳碎片收了起?来。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李莺画,而是事关重大,阿挽将这衣料托付给她,也是不愿让江府其他人知晓的。
    毕竟是敌是友都不清楚。
    可李莺画一眼便瞧见了那碎片,她眼睛亮了亮,忙将膳盒放在桌上,朝她走?来,“这衣料子好生熟悉!”
    “嗯?”沈青枝抬眸看她,满是困惑不解,“表妹见过这衣料?”
    “好似见过。”李莺画将膳盒里的糕点碟子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桌上有些凌乱,还放着另外一碟果子,李莺画将那碟果子往里挪了挪,将自?己的糕点放摆了过去。
    “在哪里见过?”沈青枝问她。
    李莺画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走?至她身边,极和气地搂着她的胳膊,说道,“嫂子,近来那太傅千金组织了场温泉宴,邀请嫂子参加,我替嫂子将这请柬拿过来了。”
    说着,她朝自?己的贴身丫鬟眨眨眼,“碧玉,将那请柬拿过来。”
    那叫碧玉的丫鬟忙应了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雕刻精致的请柬递了过来。
    李莺画接过那请柬,复又?打?开,站在沈青枝面?前,细细将里头的信笺内容读了出?来。
    沈青枝默默听完,淡淡应了声,“竟然她们诚心邀请,那便去吧。”
    李莺画有些不可思议,将那信笺又?放回信封里,垂眸看向她,“嫂子,你真去?我可听说你上次在百花宴被诬陷一事儿,你不怕她们?”
    沈青枝摇头,神色淡淡得瞥了她一眼,“那你不想我去?”
    “自?是想的,嫂子,你就当这话我没问。”李莺画笑了笑。
    大抵是心情?好,终于舍得将关于这布料的事儿告知于她。
    沈青枝听完她的话,不可思议地抬眸,“你是说,裴夫人有件这样的衣裙?”
    李莺画点点头,莹白的小脸,神色坚定,“自?是不会?认错的,这布料是当时我和我姑母亲自?选的,那会?儿我年纪虽小,但已有印象了。”
    沈青枝目光落在那碎片上,久久不能平静。
    如若是裴夫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何针对阿挽?
    只可惜阿挽失去了那段记忆,不然定能查出?真相。
    “说起?我那表姐,也真是个奇女子,年轻时喜欢相爷,后又?被许给了裴将军,不过裴将军对她可真好,无微不至的,真令人艳羡。”说起?裴将军和裴夫人的那段往事,李莺画脸上写满了向往。
    而沈青枝神情?冷了冷,她从李莺画三言两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年轻时喜欢相爷”……
    这句话不断在沈青枝的脑海里回响,每响一下她的心就跳快一分,最终那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脑海里似有火花绽放,她不自?觉缩紧纤细的手指,手中那帕子快要被她攥烂了。
    “嫂子,不过这衣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莺画的声音将她从泥潭里,拔了出?来。
    沈青枝不知怎的,心有些微疼,却还是叮嘱道,“画儿,这事儿你先不要和人提起?,忘了这布料的事儿,可好?”
    她的一双眼眸清亮迷人,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要陷了进?去。
    李莺画下意识地点点头。
    沈青枝沉默了会?儿,忙辞别李莺画拿着那帕子去寻江聿修。
    这段尘封许久的往事,让大长公主不得不按压下去的事儿,终于有了眉目。
    可是她不放心李莺画会?不会?将此事儿说出?去,所以她得加快脚步将这事儿传给那人。
    *
    问了白沭,她才知晓,今日江聿修去了大理?寺。
    作为?首辅,他日理?万机,却为?了双胎案,百忙之中抽空去调查此事,甚至是不惜万里跑到扬州,去捕捉那一点迷离的真相。
    白沭和她说,奸相一日不除,大京永远有填不完的窟窿,百姓也永无安宁。
    奸相必须除,那些被埋藏多年的真相也必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沈青枝被她说得热血沸腾。
    自?打?上次她替白沭求情?后,白沭对她更为?重视,恨不得跟着她紧紧的,生怕她丢了。
    没办法,沈青枝只好将这两个丫鬟都带出?了门。
    一出?门,冬葵就开始喋喋不休,她问白沭,“我听闻小将军快要回来了,是吗?”
    白沭点头,“是。”
    “那些舞姬也会?被他带回来吗?”冬葵比较好奇,她凑到白沭跟前,挑挑眉,若无其事地问道,“听闻他被那边关女子背叛了,好几日高烧不退,是不是?”
    白沭被她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些军营的事儿,你怎知晓?”
    冬葵红着脸低头缠着衣袖,支支吾吾地道,“白苏告诉我的。”
    “他这个大嘴巴!”白沭嘀咕完,又?抬头看了眼前面?纤细窈窕的身姿,眉头轻挑,“我很?期待那小将军回京后,看见娇美如画的未婚妻被自?家舅舅横刀夺爱,什么心情?!”
    冬葵眼睛亮了亮,有些欢喜,“我也是!那厮太坏了,如今就算立了功,带回美人又?怎样,还不得喊我们小姐一声舅母!想起?来都觉得可期待了!”
    两人又?低声唠了两句,终于到大理?寺了。
    沈青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叽里呱啦的两人,方觉冬葵还真有本事,竟能带的白沭都成话唠了,不禁觉得她在自?己身边做个丫鬟有些屈才。
    这大京何不立个女官?
    她觉得,冬葵这性格挺适合礼部?的。
    这般想着,她竟迷迷糊糊间?走?进?了大理?寺。
    她近日其实来这里已有几趟,如今也是轻车熟路。
    待至到了江聿修寻常在此休憩之地,那些个狱吏忙替她开了门,“夫人,首辅随我家大人在地牢,小的已通知了大人,大人马上到。”
    沈青枝点点头,进?了屋,在里头坐下。
    这屋一尘不染,却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软塌,一张桌子和一把?木椅。
    软塌旁,摆着香炉,徐徐轻烟自?里头飘了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股清荷香。
    沈青枝在软塌上坐下,让冬葵将几碟小菜拿了出?来,自?个儿又?将那块碎布拿了出?来。
    她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如若裴夫人是害得阿挽失声之人,那么当年将江聿修扔进?池里的人又?是谁?
    如若是裴夫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大长公主明目张胆的袒护,以及她阻止江聿修调查真相的原因。
    真相大白。
    外头突然传来树叶拍打?窗户的声音,天色暗了下来,整个上京被乌云笼罩。
    白沭走?过来,给沈青枝点了灯。
    灯影摇曳,莲香飘逸。
    倒是安逸。
    沈青枝窝在榻上,随手翻了本古书,看了会?儿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风雨欲来,树叶吱吱作响。
    门被推开,一股强烈的风吹了进?来,沈青枝手里头的书卷都被吹翻了页。
    她抬头撞进?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里,他像是从黑暗中走?来,整个人阴鸷凶狠,眉目间?的戾气还未散去。
    这还是沈青枝第一次见他如此冷峻,像是腊月的寒霜,摸一下手便冻僵了。
    她看愣了神,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喉间?像是吞了苦药,她吐又?不是,咽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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