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想起魏骞,低声问道:“珠儿现在的爹娘是谁?”
    霍誉说道:“不是你想到的那个人,那人已经成了废棋,而汤宝芝早就死了,珠儿醒了,她说爹娘是她的姨和姨父,我怀疑这两人是汤宝芝提前为珠儿安排的,他们带着珠儿隐居于此,而孟新海在灯市上认出珠儿,担心被他泄露珠儿行踪,所以他们便带走了孟新海。
    不过,他们并没有杀人灭口,而是将孟新海藏在家里的地窖之中,孟新海除了少见阳光有些虚弱以外,身上没有外伤,甚至还胖了一点,状态远远强于前些日子被找回来的那些孩子,显然这两个月来,那两个人并没有苛待于他。”
    明卉又想起珠儿:“珠儿的身份”
    霍誉压低声音:“这世上没有珠儿了,那孩子现在叫纤纤,周纤纤。”
    顿了顿,霍誉又补充了一句:“孟新海说那个孩子叫周纤纤。”
    明卉明白了,霍誉并没有将周纤纤就是珠儿的事报上去,并且没让顺天府的人给孟新海录口供。
    毕竟,孟新海只是一个孩子,又惊吓过度,胡言乱语才是正常的,所以他的两个哥哥完全可以代替他录口供。
    事实也如明卉猜想的那样,失踪儿童孟新海被找到了,他是在灯会上被人拐走的,可能是因为前阵子京城四处搜查被偷走的孩子,所以拐子没能将他脱手,他和另一个被拐的小女孩一起,被关在青衣胡同一户人家的地窖里。
    很多拐子喜欢用小孩诱拐小孩,小女孩周纤纤便是拐子专门用来诱拐其他孩子的工具,事实上周纤纤也是被拐的,因为被拐时年纪幼小,根本不记得家乡何处,只是叫这对拐子姨姨和姨夫。
    王府尹看到供词,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这只是一桩小案,可这是从飞鱼卫转过来的案子,而且那孩子的兄长,还是霍誉的人。
    如果那孩子找不到,王府尹觉得霍誉一定会继续找他的麻烦。
    现在好了,那个孩子终于找到,而且还是顺天府的捕快找到的,更让他高兴的是,那个孩子真的只是被拐子拐走,而不像另外几个丢孩子的那样,背后还牵扯出很多重要人物。
    拐子好啊,拐子拐的孩子再多,也只是小老百姓的小案子。
    王府尹最喜欢办的就是这种小案子了。
    这个案子真是圆满啊,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因此,此案圆满结案,孟新海找到了,一家团聚,小女孩周纤纤脱离苦海,被送进善堂,那对拐子虽然下落不明,但天网恢恢,在正义的铁拳下,总有一天会落入法网。
    周纤纤被顺天府送进善堂的第二天,便被一位善人收养,改名换姓,从此隐没于滚滚红尘之中。
    那个孩子是霍誉安排带走的,至于她以后会如何,或许她会是挎着篮子的少女,和小姐妹说说笑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也或许她在阳光下挥洒汗水,被师父硬逼着练习武功;也或许她坐在绣棚前,正为了那绣不好的黄鹂鸟而烦恼。
    若干年后,她会是因为一点小事便和丈夫呕气的妻子,也会是行侠仗义的女侠,或者是靠本事吃饭的刺绣师傅。
    她会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某位皇子的女儿,她和皇宫里的那些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一切,都是后话,而此时的明卉,还在为死去的金阿香和失踪的刘玉花而烦恼。
    好在制香进展得还算顺利,不过,在霍誉的盘问之下,有个香工说出了一件事。
    那天刘玉花请假回家之后,香工发现大盆里的香泥似是被人动过。
    之所以会发现被人动过,是因为香工曾经不小心在上面按了一下,揉制好的香泥,在没有送到下一道工序时,是不让人随便动的,她按了一下,恰好刘玉花进来,香工连忙把手缩回,担心被刘玉花责骂,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后来刘玉花便回家去了,香工见她走了,便进来查看,却发现香泥上光洁如初,并没有被她按下去后留下的痕迹。
    霍誉问明卉:“如果一盆香泥,少了一小块,又被重新揉制光滑,下一道工序的人能不能发现异样?”
    明卉摇摇头:“除非是过秤称过重量,否则发现不了。”
    话一出口,明卉便倒抽一口凉气,刘玉花从香坊里带走了一块香泥!
    而金阿香是和她一起回家的,这些香工们住的地方,是明卉统一为她们租下的,两人的家离得很近,金阿香很可能是在路上时,发现刘玉花从工坊里带出了一块香泥。
    而金阿香是被灭口的!
    霍誉也是这样认为,因为金阿香就死在她家附近的水井里,而家里人也说了,她没有回过家。
    刘玉花也是同样,家里人也说她没有回来过,而她很可能是在杀人之后,便带着那块香泥逃跑了。
    霍誉又问明卉:“你能根据一块香泥知道什么?”
    第577章 丢失的香泥
    明卉想了想:“如果是我,我能从一块香泥里,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香料,至于配比,可能不准确,但也能估出大概。”
    说到这里,明卉又补充道:“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并不多,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最低也是香坊里的大师傅。”
    霍誉又问:“京城里除了你和蕙大娘,还有人有这个本事吗?”
    明卉摇摇头,笑着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如果不是开了香坊,你也不会知道我有这个本事的吧?”
    高手在民间,除非做出名堂了,有了名气,否则谁会知道呢。
    霍誉沉声说道:“我多派些人手过来,配料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明卉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霍誉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爪子刚刚放到明卉头上,就被她无情打开。
    什么毛病啊,天天摸脑袋,被他摸得,她已经两三年不长个子了,以后也只能看着早哥儿长个子了,她是没有指望了。
    霍誉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若不是自家小媳妇警觉,提前改了香方,那被偷走的一块香泥,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明卉亲自在香坊里坐镇,霍誉虽然没有在这里陪着她,但是他也没有闲着。
    刘玉花的老娘和女儿都被带去了诏狱,刘老娘初时又哭又闹,什么也不肯说,后来被打了几棍子,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刘玉花并不是像她对外说的,是丈夫死后,因为膝下无子,而被婆婆从家里轰出来的。
    她的丈夫还活着,而且她也不是只生了一个女儿,而是在老家还有一个儿子。
    丈夫对她非打即骂,刘玉花便带着女儿从家里逃了出来,因为担心逃妻的身份被人不喜,所以她谎称自己是寡妇,花千变在京城招收女工时,蕙大娘见她孤儿寡母很是可怜,便优先录用了她。
    刘玉花做事俐落,人也机灵,又能吃苦,没过多久便从学徒升成香工,又用了两年时间,提拨成了三师傅。
    香料是贵价之物,因此,香坊的师傅薪俸很高,蕙大娘虽然签的是死契,可她每个月有十两银子的俸禄,四时堂的坐堂大夫都没有她赚的多,更不用说逢年过节的红包了。
    刘玉花做了三师傅,虽然和大师傅不能相比,可每个月也有二两银子的工钱,仅是过年,她就拿了十两的大红包。
    赚了钱,刘玉花便想起了自己的老娘,她悄悄写信,让老娘来了京城,一来是让老娘在京城享福,二来也是为了让老娘帮她带孩子。
    可是刘玉花万万没有想到,老娘听说闺女要接她去京城享福,虽然明知这事不能传到刘玉花婆家那里,可她还是忍不住,和自己的亲表妹显摆了。
    刘老娘的表妹表面上夸刘玉花孝顺,刘老娘有福气,暗地里却是直骂娘,凭啥啊,凭啥一个乡下女人去了京城,就能一个月赚二两银子?她们在乡下,全家人累死累活,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听刘老娘说,刘玉花在京城住的房子都是东家给租的,自己白住,过年不但有红包,还有新衣裳,平时上工也不累,就是坐在屋里和面,对,就是和家里蒸馒头一样,和面就行了。
    哪个和面的一个月能赚二两银子啊,京城里的有钱人都是傻子吗?刘玉花那样的也能赚那么多?
    刘表妹越想越气,便把这事告诉了刘玉花的婆婆。
    婆婆一听就急了,好你个刘玉花,在京城发财了,还要瞒着婆家,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丈夫有儿子呢。
    刘玉花每天上工都很忙,她不能亲自去乡下接老娘,因此,她给家里写的信上,就有她在京城的地址。
    刘老娘走后,刘玉花的丈夫上门逼问,刘玉花的嫂子原本也在嫉妒小姑子赚钱不带着她,见人家丈夫上门来问了,便假装好心,把刘玉花在京城的地址说了出来。
    于是刘玉花的丈夫便找到了京城,当着刘玉花的面,差点把小女儿活活掐死。
    刘玉花掏了五两银子,丈夫这才把小女儿扔回给她,拿上银子悻悻而去。
    刘老娘知道得只有这么多了,据她所说,刘玉花失踪,一定是和那个男人有关系。
    “一定是那个杀千刀的,玉花心软,家里还有个儿子,玉花赚的钱,有一大半都存起来,连我都不给,那些钱都是给她家里的儿子存的,她要存钱给儿子买房子,还想着以后趁着她男人不注意,把儿子也偷偷带到京城呢,哎哟啊,这个没良心的闺女儿啊,我说了让她把银子全都交给我,她不肯给啊,就要给那个没良心的儿子存着,这下好了,都让那个杀千刀的给抢走了,一准儿是都给拿走,一个子儿也不留啊,我的命啊,咋就这么苦啊,进了京城好日子都没过几天啊!”
    飞鱼卫问了好半天,刘老娘也说不清楚她女婿长得什么模样,只说是一看就不是好人,坏人长啥样,他就长得啥样子。
    反倒是住在刘玉花隔壁的邻居家的小孩,那孩子见过刘玉花家里来过一个男人,因为那男人曾经向他问过路。
    飞鱼卫的画师根据这个小孩的口供,连夜画出了肖像,全城搜捕这个叫王大桩的人。
    不到半日,王大桩就被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王大桩住在一个小客栈里,客栈老板说这小子刚住进来没几天,就跟着人去了赌坊,没几天就输光了,客栈老板差点把他轰出去,没想到那小子出去一趟,又拿回钱来,不但交了欠下的房租,而且还带回一个女子。
    客栈老板担心他拐带良家妇,逼问他那女子是什么人,王大桩说那是他婆娘,跟着野男人跑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那婆娘被王大桩带进房里就没有再出来,王大桩倒是出来了,说是去发财便走了,客栈老板不用细问,也知道他又去赌坊了。
    飞鱼卫便是在赌坊的后巷里找到的王大桩,尸体已经硬了,被塞在一个装垃圾的大筐里。
    刘玉花也找到了,她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藏在客栈的床底下。
    第578章 不可原谅
    刘玉花虽然奄奄一息,但好在发现及时,最终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其实明卉很想见见刘玉花,她想亲自审问。
    可是宫里要的这批香还没有交货,担心还会发生意外,所以在交货之前,明卉哪里也不能去。
    刘玉花醒来便已经是在诏狱里了,她虽在花千变几年,可其实对于明卉的身份知道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她只知道,花千变是信阳郡主和长平侯世子夫人一起开的,偶尔会来工坊的那位就是世子夫人。
    至于世子是干什么的,她和工坊里其他人一样,全都不知道,在她们看来,世子就是官,反正就是当官的。
    虽然她已经在京城住了许久,可是她每天除了工坊就是回家,顶多就是带着老娘和女儿,去附近的铺子里逛了逛,给老娘扯布做衣裳,除此以外,她哪里都不认识。
    看到有人来审问她,她非常害怕,霍誉只问了一句,刘玉花便全都招了。
    那天,王大桩来家里找她,差点把小闺女活活掐死,孩子被吓到了,当天晚上便发起烧来。
    孩子好不容易退烧,刘玉花刚刚松了口气,有一天下工,而她身为三师傅,收工后要检查香工们留下的香泥,因此,她们这些三师傅,往往是最迟下工的人。
    那天她下工时天色已经全黑,她本来就有些害怕,虽然大师傅说了,如果遇到巡城马,只需说自己是花千变的就没事了,再说,即使真被抓去五城兵马司,东家也会让人把她们赎出来的。
    可是她还是害怕,生怕遇到巡城马,于是她犯了傻,没敢走大路,反而绕远走了小路。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刚从工坊里出来,王大桩便在后面跟上了她。
    王大桩那时已经知道花千变的背景了,也知道刘玉花住的地方是花千变给租的,因此,王大桩既不敢去家里闹,也不敢来工坊找刘玉花。
    如果那天刘玉花走大路,王大桩也是不敢的,可偏偏刘玉花走的是小路,于是王大桩便将她抓了,并且把她打了一顿,让她从香坊里带一块香泥出来,如果她不带,就把她和她的女儿,一起绑回老家。
    “我知道你们东家是当大官的,可那又如何,你是我老婆,我带自己老婆孩子回家,就是告到衙门我都有理,当大官的也不能管。”
    王大桩甚至还威胁她,如果她敢逃走,就打断儿子的腿。
    “老子不缺儿子,别以为是个带把的,老子就能当宝贝,村里的二寡妇说了,只要老子把你给休了,她就给老子生儿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不是比你强?”
    刘玉花害怕了,她害怕被绑回老家,也怕儿子的腿真的会被打断。
    她领教过王大桩的拳头,她知道他说到就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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