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却不肯就这么回去,问道:“师傅,海泉叔也来了?汪平和汪安呢?”
    “他们来了,今天住在客栈里。”汪真人说道。
    明卉一下子来了精神:“师傅,您把汪平和汪安借我用用,行吗?”
    “有什么事要让他们去做?”汪真人问道。
    明卉想了想,道:“师傅,我捡了一个小女娃,她还有个哥哥,只有五岁,被拐子卖到清苑了,我想让汪平汪安到清苑打听一下,有没有最近买了孩子的人家。”
    汪真人微微蹙眉:“你在府里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哪里捡来的孩子?”
    明卉发出一声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叹息:“保定府有个算卦的神婆,表面上装得像个活神仙一样,其实狼心狗肺,算计到自己亲妹妹头上,这对小兄妹就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男娃被卖掉了,三四岁的女娃还没有卖掉,好在老天有眼,恶有恶报,那神婆被人寻仇,那孩子被从神婆家里扔了出来,恰好不晚从那里路过,便捡了回来,现在就养在我院子里,大老爷和大太太也知道。”
    汪真人又看她一眼,没有拒绝,道:“我可以让汪平汪安给你办事,可是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出入后宅难免不便。”
    “没关系的,我在外面租了一处院子,可以让不晚替我过去,和汪平汪安在小院子里见面。”明卉说道。
    汪真人冷哼一声:“你还在外面租了院子?”
    明卉干笑两声:“师傅,其实那院子,是我替您租的,只是没想到,您还是想到道观里挂单。”
    汪真人瞪她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和崔娘子商量商量。”
    明卉知道师傅这是答应了,便放下心来,带着不迟不晚,恋恋不舍地走了。
    崔娘子把明卉送出客院,转身回来,见汪真人怔怔出神,昏黄的光影中,汪真人端坐灯下,亦真亦幻。
    “真人……”崔娘子在炕沿上坐下。
    汪真人抬起眼睛,目光没有焦距:“她……心里藏着事儿,还学会说谎了。”
    “说谎?”崔娘子怔怔一刻,问道,“姑娘年幼,真人可以直接问她?”
    汪真人神情淡淡:“她既想瞒我,我若问她,她定会再编一个谎言应对我,还不如不问。”
    “那我们要留下来吗?”崔娘子问道。
    “她租了一个院子,明天你去看看,若是那院子不是太差,我们就搬过去吧。”汪真人说道。
    “啊?真人不去道观挂单了吗?住到外面的院子,会不会……”崔娘子有些担心,汪真人是坤道,住在市井之中,难免会有不便。
    “我说了,你先过去看看再说。”汪真人说道。
    崔娘子应诺,不再多问,次日一早,崔娘子便换了俗家打扮,和不晚一起去了那处院子。
    她们去得早,刚好遇到胖婶挽着篮子买菜回来。看到不晚,胖婶笑着问道:“刘姥姥没在?我看院子里锁着门呢。”
    不晚忙道:“老家有事,我姨姥姥回去几天,劳您惦记了。”
    胖婶急着回去蒸包子,和不晚寒暄了几句便回家去了。
    不晚领着崔娘子进了院子,崔娘子笑问:“刘姥姥又是哪位?”
    不晚摇头,按照明卉交待的话,实话实说:“不瞒崔姨,我也不知道刘姥姥是哪一位,这院子是小姐租的,小姐租院子时说,这院子是租给姨姥姥的。”
    崔娘子哭笑不得:“姑娘从小就淘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一位老太太假装是什么刘姥姥。”
    崔娘子把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觉得这里闹中取静,倒也不错,回到府里,崔娘子便把今天所见告诉了汪真人。
    下午的时候,汪真人便向明大老爷告辞,因为明府还在孝期,明大老爷不便挽留,备了厚礼做为程仪。
    还在抱恙中的大太太,却听到丫鬟带来的消息:“大太太,那位仙姑走的时候,带走了大小姐院子里的那个小女娃,奴婢听春苗说,那小女娃是个傻的,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吃饭都要让人喂的。”
    大太太冷笑,正想说上几句风凉话,忽然想起胡妈妈如今没在身边,心情又烦燥起来,挥挥手,让丫鬟退了出去。
    送走汪真人,明卉长长地松了口气,师傅只要留在保定府,不回云梦山,一定能够躲过半年之后的那场浩劫。
    前世的大火是意外,还是人为,明卉暂时还不得而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师傅暂时离开云梦山。
    昨天晚上,黑猫吃了几勺面糊糊,今天早晨吃了第三颗丸药,分三次吃了半碗面糊糊,看上去又精神了几分。
    中午的时候,阳光透过高丽纸洒在窗台上,黑猫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爬到窗台上晒太阳。
    说来也是神奇,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黑猫从窗台上跳下来时,居然走路稳稳当当,走到明卉身边,抬起脑袋,冲着明卉叫了一声,见明卉没有理它,黑猫用脑袋在明卉身上蹭了蹭。
    明卉正在打坐,睁开眼睛,见黑猫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她笑了笑,说道:“柳大娘还活着,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想走就走吧。”
    黑猫像是能听懂一样,看了明卉一眼,便从炕上跳了下去,不迟恰好从外面进来,刚刚撩开门帘,黑猫就从她脚边溜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三两下跳上墙头,转眼间便消失在青砖碧瓦之中。
    不迟跟出去,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迟回屋抱怨道:“真是个养不熟的,伤好了就走了。”
    明卉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深更半夜,明卉正在熟睡,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似有动静,明卉前世养成的习惯,睡觉极轻,她侧耳倾听,是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窗纸上摩擦。
    值夜的不迟听到动静也醒了,她坐起身来,正要掌灯,明卉出声制止,皎洁的月光打在窗纸上,窗外有一团小小黑影。
    “猫?”不迟轻声说道。
    明卉起身,推开窗子,黑猫跳了进来。
    明卉失笑,对不迟说道:“去拿点吃的,它应是饿了。”
    不迟也没想到黑猫还会跑回来,她用火折子点亮一盏八角宫灯,灯光亮起,看清面前的情景,主仆二人俱是吃了一惊。
    第21章 猫的托付
    淡黄的灯光下,黑猫屹然而立,只是它的嘴巴上叼着一样东西。
    “老……老鼠?”不迟惊诧。
    明卉倒吸了口气:“好像是……猫。”
    黑猫似乎就是在等明卉开口,现在听到明卉说话了,它低下高贵的头颅,把嘴里叼着的那个灰黑色的东西放在明卉的枕边。
    不迟凑过去,终于看清楚,这还真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只猫,小猫。
    “它怎么叼来一只猫?是它生的?它是母猫?”不迟好奇。
    明卉摇头:“它是公猫,不会生小猫。”
    明卉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小猫的脑袋,小猫抬起头来,还好,已经睁开眼睛了。
    “你是公猫,这只小猫肯定不是你生的,莫非是你的孩子,你是它爹?”明卉对黑猫对视,黑猫冲她叫了一声,居然伸出前爪,把小猫往明卉身边推了推。
    明卉失笑,问道:“你把小猫叼过来,是想让我帮你养着?”
    黑猫喵的叫了一声,居然有些不耐烦,像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才明白?
    明卉又看看那只小猫:“咦,你的孩子怎么长得不像你,它不是黑的?你是喜当爹?”
    然后……明卉发现黑猫竟然在恶狠狠地瞪着她!
    明卉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家孩子太小了,我担心养不活。”
    话音刚落,黑猫转身跳出了窗子。
    “这就走了?你……你也太不讲理了。”明卉嘟哝。
    不迟却已经忙活起来:“小姐,咱们就把这只小猫养着吧,从小养的,一定不会像那只黑猫一样,救了命还养不熟。”
    “这猫还没有断奶,不好养。”明卉说道。
    “没事没事,奴婢给它煮糊糊吃。”不迟一边说,一边回到自己屋里,找了一块包袱皮,把小猫裹了起来。
    明卉懒得理会,关上窗子,继续睡觉。
    没想到刚睡了一个时辰,窗户外面又响起沙沙的声音,黑猫又回来了。
    再次掌灯的那一刻,明卉真的担心黑猫又会叼来一只小猫,猫咪很少有一胎只生一只的,所以黑猫把整窝小猫全都送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这一次,黑猫叼来的不是小猫,而是一只荷包,它把荷包放在明卉枕边,然后便瞪着明卉,像是在说:我不是白让你替我养孩子,快看我带来了什么。
    明卉迟疑一刻,拿起那只荷包。
    湖水蓝绣着水波纹的荷包,在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明卉掂了掂,有几分重量。
    她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有两块碎银,还有两颗金蚕豆,除此以外,还有一张折成小小方胜的纸。
    看到荷包里的东西,明卉懂了,她说担心小猫养不活,于是黑猫就送来了金银,嗯,养孩子要花钱。
    这荷包是谁的?
    莫非是柳大娘的东西?
    明卉小心翼翼地把方胜折开,将纸展平。
    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邹慕涵戊辰年三月初八
    明卉怔了怔,这是生辰吗?
    邹慕涵,这又是谁?
    明卉怀疑这个人才是荷包的主人,荷包不是柳大娘的。
    她把荷包拿到鼻端闻了闻,有淡淡的紫檀香气。
    她把那张纸重又折成方胜,放进荷包里,把碎银和金豆子也一并放进去,又把荷包放回黑猫脚边,说道:“这是偷来的吧,你从哪里偷的,就送回哪里去。”
    黑猫嫌弃地看她一眼,别过脸去。
    矫情的人类!
    明卉拿起荷包,在猫脸前晃了晃,这一次,黑猫索性跳到椅子上,倒头就睡。
    明卉……这是什么意思?
    想让这只黑猫把偷来的荷包送回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明卉随手把荷包扔进针线笸箩,不去管了。
    次日,黑猫睡醒后,看着不迟用汤匙喂小猫吃了糊糊,像是放下心来,出了屋子,跳上墙头,便不知去向了。
    不迟和不晚,找来碎布和棉花,做了猫窝和小褥子,又让春苗和春雨去打听,哪里有正在喂奶的母猫。
    最后,喂奶的母猫没有找到,府里全都知道了大小姐养了一只猫。
    明卉没有理会这些事,她根据前世见过的画像,亲笔画了三张画像,三张画像是都是同一个男童。
    柳三娘的儿子万明扬,乳名万崽。
    明卉原本想让不晚出府,把画像送到小院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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