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喜形于色,感激涕零叩首:“谨遵命!”
    赏赐了赵高,秦王政又向秦如伸出了手,秦如挑眉,自然的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的,两人手拉手“哥俩”好的朝大殿内走去。
    秦如心情也变得非常明媚,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啧,真难得,她家大王居然还留存有小儿态?
    在秦王政做大王之前,他跟秦如、蒙恬他们这些小孩一起玩的时候,因为秦如年纪最大,长的也最高,在孩子当中也是充当大姐姐的身份,牵着扯着秦王政四处跑都是时常的事情,等到做了大王,他就每天板着脸装威仪,走路也都四平八稳慢吞吞的,这些牵手啊跑啊跳啊的就再也没有了。
    他现在居然主动跟她牵手一起走,可见心情是真的很好了,只不过,她这远亲“犹子”,是不是长的太快了些,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的比她高出许多了......
    在步入大殿之前,秦如还抽空回首跟赵高挤眉弄眼,恭喜他得偿所愿。
    赵高躬着的腰身又弯了几分,无声回应秦如。
    大殿里,特地被从渭水学宫召来教导大王的教授池阳和尉缭正在对秦
    王政和秦如做出来的成果做点评,他们一个是数学院专门研究数算的墨者,一个是从魏国来秦国游学,被武安侯白起大加赞赏暂时留在兵学院做教授的尉缭,两人一个从数算角度找错误,一个从兵家囤积、消耗、盈余粮草方面找不当之处,他们见到秦王政和秦如手拉手进来,便让两人快点过来,他们两个老师要给学生讲课了。
    这个是一个尊师重道的时代,在老师面前,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那就得乖乖听讲。
    秦王政和秦如对视一眼,纷纷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紧张和不情愿,但他们一个是大王,一个是郎官,逃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听课。
    嘤~~那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数字看着就很艰难~~
    秦王政这边水深火热,华阳太后那边就心情愉悦了。
    她和成蛟翻看着宫侍们送来的玉圭,对宫侍道:“你去回大王,就说公子成蛟很喜欢,”又对成蛟道,“成蛟,大王送了你礼物,你是不是要回礼给他?”
    成蛟还不明白他手中这玉圭代表了什么,他只觉他的大王兄长送来的玉不如他日常收藏使用的那些玉珍贵,便有些不高兴道:“兄长什么都不缺,我没什么好回礼的。”
    华阳太后笑脸僵了僵,对左右道:“去将公子成蛟前几日得到的玉带找来,”又对低眉顺眼的宫侍道,“你代公子成蛟将这玉带送给大王,权作兄弟之礼。”
    成蛟很宝贝那个玉带,见华阳太后说话就要送出去,着急的想阻止,被华阳太后给喝住了。
    宫侍带着玉带离开了。
    华阳太后挥挥手,让左右伺候的人都下去,她见成蛟神情不忿,气咻咻的样子,就板了脸,让他跪下。
    成蛟也顾不得生气了,一脸忐忑的跪在华阳太后脚边。大母一向疼爱他如眼珠子一般,很少见她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他给吓住了。
    华阳太后:“成蛟,还记得大母教你的诗《木瓜》吗?”
    成蛟点头:“记得。”
    华阳太后:“你背一遍我听听?”
    成蛟乖乖背诗:“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华阳太后等他背完,问他道:“你知道你错在何处了吗
    ?”
    成蛟低头委屈道:“兄长送我玉圭,我应该给他回礼,但是,那玉圭只是普通的玉,他那里不知道有多少珍贵的玉器,却只送我这粗劣的龙溪玉,可见他压根没当我是兄弟,拿劣玉应付我呢......”
    华阳太后扶额,成蛟他,根本就没明白赵政的用意。
    她将成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仔细教他:“你可还记得,大母为什么要你去寻你大兄玩?”
    成蛟:“我要做商会会长,请大兄跳过安平侯直接任命我。”
    华阳太后颔首:“商会会长是臣子,直接听命于君王,是要参加朝会的,你是见过参加朝会的大臣们的,他们手中,都握着一把玉圭......”
    成蛟惊呼:“龙溪玉!那些大臣手里握着的玉圭都是龙溪玉做的!”
    华阳太后露出一个慈爱的笑:“这下你知道,你大王送你玉圭是何意了吧?”
    成蛟喜笑颜开:“兄长这是要我去参加朝会的意思吗?”
    华阳太后敲了下他的小脑瓜:“做什么白日梦呢,让你去上朝,你听的懂臣子们都在说什么呢?”
    成蛟“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嘛。”
    华阳太后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憨货,大王这是在跟你示好,允诺你以后可以掌权的意思。”
    成蛟还是没大听明白,他才十多岁,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跟宫女宫侍们厮混,哪里知道“掌权”这两个字对宗室子意味着什么?
    但他见华阳太后这样高兴,也觉着是好事,便也不在意送出去的那条玉带了。
    成蛟知道了秦王政让人送来的玉圭不是在敷衍糊弄他,便每日里时不时的去寻他玩,次数多了,秦王政就干脆叫上他一起学习。
    成蛟哪里听的懂这些,更不耐烦久坐,几次都想发脾气不干了,但他又实在不是三岁小儿了,眼色还是有几分的,周围又是头发胡须皆白的学者,又是精明干练稳重的老臣,还有认真学习郑重其事的年轻学子,他坐在他们之间,即便如锦鸡落入了鹤群,那也是只不得不乖顺起来的锦鸡。
    别人都是自己做自己的少有理会他的,唯有美丽的韩国公主对他温柔解语,小意安抚,才让他勉强觉着这里还
    算有些意思。
    又是一日工作毕,众人起身散开,韩国公主送成蛟离开,成蛟拉着她的手不放,大有要将其带回后宫的势头。
    秦如嗤笑道:“这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吗?”
    她旁边的李斯整理书本笔墨之余,抽空望了眼成蛟那边,又撇了眼面无表情的师兄韩非,对秦如小声道:“你可别小看成蛟,他背后站着华阳太后和楚系臣子,他明明不喜欢还日日前来,所图不小。”
    秦如闻言眼睛都亮了几分,她天生就对这些争啊斗啊的感兴趣,更是从小立下了做秦国第一位女丞相的宏图伟志,此时听李斯说的煞有介事,便小声问道:“你如何知道的?准吗?”
    李斯轻笑一声,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你忘了,我也是楚人。”
    秦如:“哦......”
    她眼珠子乱转,见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拉着李斯赶紧走:“去我那里细说......”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蒙恬横向一步截住,他抱臂挡在她面前,问道:“哪里去?”
    秦如左右冲了几次都没冲出蒙恬的围堵,只好道:“跟李斯谈事去,你要是感兴趣,就一起去吧。”
    “能带上寡人吗?”
    秦如回头,看到了秦王政,又看看蒙恬,不忿的抗议道:“大王,你有事直接召我就行了,做什么要蒙恬来堵我?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李斯低头安静的站在一旁,说实话,他已经年过不惑,跟这些小娃娃们隔着辈分,每次秦如拉着他跟这些娃娃们厮混在一起,他都不免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尴尬来。
    更何况,他是真正的臣子,秦如他们跟秦王政不仅沾亲带故,还是一起长大的,他们小伙伴之间说话少了许多间隙,多了些打闹亲近,他夹在他们之间,真是如在深渊,如在烈火。
    不自在极了!
    秦王政抱臂跟蒙恬一前一后的将秦如夹在中间,道:“在宫里还用得着召你?寡人..咳,我很久没出宫了,今天就跟你一起出去,”又对李斯道:“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要跟如姬说什么?”
    李斯:“啊,这个...那个....这个......”
    他给秦如狂使眼色,秦如就道:“也没什么,就是李斯原来不是在楚国做小吏吗?我翻阅他以前的文吏书简的时候,偶然发现楚国的文吏书写字体居然和咱们秦国的文吏书写字体差不多,都趋于横平竖直,就想着这写字,或许还能有另一种写法。
    最近大家伙都陪你...呃,处理政务,咱们有其他的兴趣爱好,就只能出宫后补上了。就是这样。”
    秦王政笑道:“很好啊,也算我一个。叔祖说过,等日后灭了六国,是一定要统一天下文字的,如果秦吏书和楚吏书有相通之处,那可就省不少事了。”
    秦如:“......不如等我们商议出个结果来,再拿给你看?”
    拜托,您是大王,咱们是臣子,有许多话和许多事,是不适合让你听到的好吧?
    秦王政笑容更大了:“不用了,我直接加入你们多好,再不走,我叫上成蛟一起了?”
    哼哼哼,他早就发现了,秦如他们不大喜欢成蛟。
    秦如忙妥协道:“走,走,这就走......”
    李斯:这还怎么说?难道真的要讨论文字吗?!
    第222章 竞争
    要说咸阳城中哪一座酒楼人气最旺,非矗立在城中央的迎客楼莫属,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只要你有钱,只要你能消费,你就是迎客楼的贵客,哪怕你只是在大堂里点份一个秦半两两碗的面片汤呢。
    秦国是有宵禁的,但自从沼气灯、煤油灯问世以来,咸阳城中的宵禁时间就从天黑就必须闭门不出一推再推,直到今天,宵禁时间已经推到亥时(晚九点)了。
    亥时之前的咸阳城,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是以,秦王政一行虽然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但并不妨碍他们去迎客楼中消遣一番。
    他们也没去什么二楼三楼的雅舍,他们就在一楼大堂里占了一个宽敞的席座,点了一桌的小食,自娱自乐。
    整个迎客楼的大堂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扎堆说话聊天侃大山的人。这个时代娱乐匮乏,精力旺盛钱财不缺的人最常见的消遣方式就是饮酒作乐,往常这个时候这迎客楼的大堂早就笙歌燕舞了,但现在不是国孝期吗,不能饮酒,不能歌舞,那就只能坐在一起闲谈了。
    说的最多的,也是最引人注意的,自然就是秦国在东方的战场了。
    一个年轻男子呼喝道:“秦国就是狼子野心,贪心不足,妄图吞并他国,什么安平侯公子鱼,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仁慈君主,到头来还不是跟所有的秦人一样,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声音之大,传遍小半个大堂,引的旁人频频侧目。
    秦王政一行离这男子并不远,是以他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去看秦王政,秦王政神色如常,看着男子那边听的认真。
    李斯暗道:好定力!
    真正不为外物所动。
    秦如轻咳一声,道:“这个是魏国质子。”
    秦王政颔首,表示知道了。
    那边还在继续,另一个男子听了魏国质子的话,反驳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来,公子鱼从来没有主动发起过战争,这次要不是楚国出兵攻打齐国和燕国河间地,让齐国和燕国不得不向秦国求援,秦国也不会发兵援河间的。”
    秦如:“这个是齐国质子。”
    秦王政颔首。
    魏国质子冷笑道:“楚国攻的是河间地,公子鱼若是援兵,直接去河间就是了,做什么要去楚越?还不是趁火打劫,见楚国国内兵力虚弱无暇分身,正好去攻战楚越,乱楚后方?”
    又有一男子则是疑问道:“我怎么听说,东瓯越和闽越是主动归顺的?”
    秦如:“这个是韩国质子。”
    秦王政再颔首。
    不等魏国质子说话,他左手边的男子就冷笑道:“东瓯越和闽越弹丸之地,公子鱼亲自带大军前往威慑,他们不归顺,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被夷为平地吗?再者,公子鱼一向心性狡诈,手段阴损,东瓯君和闽君没见过世面,被他三两句给哄了也是有可能的。”
    秦如:“这个是......”
    秦王政:“这个是楚国质子,我记得。”
    秦如笑笑:“哦。”
    齐国质子玩笑道:“你说的心性狡诈,是公子鱼用六个军功爵分封东瓯越和闽越吧?这手段阴损,自然是指公子鱼释放奴隶,免除两地庶民头年赋税,安心农耕,衣食自足喽?唉,就如兄之所说,这越人百姓没见过世面,乍一见到公子鱼这样贤德的人物,可不就如游鱼归海一般的归顺了吗?”
    楚国质子冷笑道:“君这样推崇公子鱼,想来齐国不久就要举国归顺了吧?”
    齐国质子寸步不让,也脸色森寒讥讽道:“若不是贵母国无德伐齐,齐国又何必向秦国求援?楚国自己行身不正,反倒愿旁人出手相帮,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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