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龁嘀咕:“还真敢说啊......”
    汤榆不管他,继续道:“在下对武安君的任何命令都无条件服从,但俘虏,该带走的还是要带走的。”
    白起冷声道:“你带不走这么多俘虏,本君也不会让你将这些赵军带出上党,为祸河内百姓的。”
    汤榆一时没了法子,若是将安平君都搬出来还没有用,汤榆就真的没法子了。
    王龁在旁问道:“能说一说,你要如何安置这些赵人吗?”
    汤榆:“分而化之,打为隶臣。”
    就是将他们分散到秦国各地,让他们做奴隶,由各地官署管辖的意思。
    王龁笑道:“异想天开!这是人,是会跑的。赵国多游侠,赵军里面的军卒,每一个分开来都是能以一敌二的好手,白天突围的时候,你不是在武安君旁边看的清楚吗?等这些赵人在秦国作乱,然后逃回赵国,之前咱们与赵军作战的意义何在?死在战场上的秦军卒可真就都白死了。汤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如果这些分而化之的赵军俘虏最后又逃回赵国,都不用猜测,赵国一定将这些逃回去的军卒当做英雄大肆赞扬,到时候,秦国就真的颜面扫地,威严尽丧了!
    汤榆苦笑道:“武安君,以您跟安平君的交情,您觉着他会无的放矢让在下来接收俘虏吗?他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据在下所知,大王已经遣人去接安平君来河内了,如何接收这些俘虏,等您见了他的面,何不亲自去问问他?”
    王龁去看白起。
    白起冷声道:“再看守三天,待本君去面臣我王。”
    王龁领命:“诺。”
    看守赵军三天,还在秦军可承受范围之内,完全可以。!
    第138章 楚越(霸王加更+9)
    秦鱼在温凉的室内躺了一天才缓过气来,此时的南方,夏季室外温度持续停留在四十多度,因为水网遍布,水汽蒸腾之下,又湿又热,不是当地从小就生长在这里的土著,从北方来的人到了这里,及其的不适应。
    中暑是最寻常的病症之一,还可以治疗,毒虫叮咬才是大麻烦,好在,南郡这边早有防范,还有之前从那个女尊小部落里得到的药草方子,制作成药泥,涂抹在叮咬的伤口上,可以让人好过一些。
    秦鱼在大热天里,顶着大太阳连续骑马一直奔驰至郢邑,还能活蹦乱跳的只是轻微中暑,他自己都觉着自己了不起,看来他的体格这么多年是真的养回来了,健康的不得了。
    虽然已经缓过来了,但秦鱼还是又晾了黄歇一天,才出现在大堂里,与春申君黄歇对饮。
    因为有硝石可以制作大量的冰,秦鱼宴客的堂室四个角上分别放着巨大的青铜鼎,里面装着慢慢的石头大小的冰块,为堂室带来丝丝沁凉,又不让人感觉冰的慌。
    在堂室的两侧,则是放了两个两米高的大风扇,有仆从在风扇后面用脚踩踏榻板,以微小的脚力带动齿轮层层传递动力,让风扇快速的转动起来,空气一对流,风便出现了,四个角的沁凉温度就会四散在整个堂室,这就是墨家做出来的最新的空调房了。
    与两千多年后的空调房蕴养空调病相比,秦鱼现在享受的这个,可就健康多了,因为人在这个堂室,只是不会感觉到暑热,温度适宜,并没有到冷的地步。
    秦国的安平君宴请楚国的春申君,自然是要有歌舞的,乐舞班子秦鱼没带,是郡守亭从南郡各大家和楚越贵族那里请来的,所以,秦鱼见到的现场歌舞表演就五花八门,表演什么的都有。
    有杂百戏,就是表演杂耍杂技的,能将盘子鼎炉陶罐玩出花样来。
    有表演剑舞的。有美人配合鼓点奏乐,将一柄剑舞的密不透风又具有观赏性,拿到后世都可以申遗,非常好看。秦鱼一次没看够,又让这个表演剑舞的美女姐姐舞了一遍,心想,以后几十年后出现的虞姬,以及几百年后的越女、公孙大娘,她们舞的剑舞,应该就是从这里传下去的吧?
    剑舞表演完之后,就是脸上涂着□□,身穿宽袍夸
    张彩衣的伶人表演戏剧,就是又唱又演的述说小故事,这个秦鱼不是很感兴趣,一次就让过了。
    然后就是一通吹拉弹唱敲的歌唱表演,这个秦鱼很感兴趣,例行表演的曲目唱完之后,还又点了几首诸如关雎、桃夭、汉广、草虫等成双成对的曲子。
    就,兴致非常高昂。
    能不高昂吗?这个时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留声机,想听个曲子,看个歌舞都要现请人来表演,不说麻不麻烦,秦鱼要是每天都听一首曲子,手下的老师和谋士们都能一天三顿饭的念叨他不要耽于享乐。
    所以,每当遇到能光明正大听曲子的时候,秦鱼都兴致非常足,感觉自己的情操都被陶冶了......
    才没有!
    后世因为这些曲子都失传了,所以才会将之无限的拔高到让人仰望的高度,但实际上,论好听,论曲音的丰富和曲调的婉转程度,还是比不上后世网络发达搞怪人辈出的时代的。
    但是,古典音乐嘛,听的就是一个意境,静下心来仔细欣赏,还是能从中获得趣味的。
    秦鱼一边摇头晃脑的听着‘靡靡之音’,一边感受着室内温凉的温度,倚着凭几眯着眼睛,瞌睡袭来,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看着就很放松,很享受。
    黄歇的注意力不在歌舞上,也不在摆了好几个案的丰富酒水和佳肴,他的注意力都在秦鱼身上。
    从秦鱼一进门的走路姿势上,到秦鱼伸手捡果子吃的手臂动作上,到现在秦鱼自然放松仰卧的躯体表现上,黄歇都失望的发现了一个事实:安平君没有半点受到此次刺杀的影响,不只是身体上没受伤害,更没有惊吓到。
    真正惊吓到的孩子,可没有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安于享乐和奢靡的。
    瞧那惺忪的眉眼,迷蒙的眼神,粉嫩的脸蛋,殷红的唇瓣,就连松散的发丝,轻薄的衣裳,□□的脚踝都在诉说着这是一个多么娇贵糜烂的少年(大雾),眼前的少年耽于享乐,跟身心受伤不沾半点边缘。
    秦鱼任他打量,他是标准的汉子,又不是美女,看就看呗,还能少块肉不成?
    不过,他要是在咸阳夏天做此衣衫不整、头发披散、□□脚掌的打扮,他大母非得给他上家法不可,但这里不是南郡吗?
    南郡多热啊,还要他在家穿戴的严严实实的起居,这不是守礼,这是谋杀!
    虽然是见客,但这客,不是不老实吗?他这幅样子见客,还能迷惑人呢,正好。
    秦鱼虽然是主人,还是正在宴请客人的主人,他故意表现的无礼于客人,黄歇不说话,他也就当如常,自己也不说话,不理人,他就要看看黄歇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知不觉间,秦鱼睡着了,有仆从上来给他盖了一层锦缎裁剪成的盖毯,秦鱼也只是嘟囔了一声什么,自己拥着薄毯就这么睡着了。
    向圭坐在黄歇对案,举杯致歉道:“主君在邾县遇到刺杀,受到些许惊吓,嗜睡了些,慢待了春申君,望君勿怪。”
    说罢,一饮而尽,以示诚挚的歉意。
    黄歇自然知道向圭说的乃是客气之语,其实秦鱼就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听曲子给听困了,放肆的睡着了而已。
    但也从另一面说明了,秦鱼是从小就规受到了良好的贵族教育和无限的宠爱长大的,一切规矩都在他面前如无物,他自己就代表了所有的规矩,既狂傲,又洒脱,非常符合楚人的一贯审美。
    黄歇担忧问道:“君可是已经查访出刺客乃是何人所为?”
    向圭一笑,道:“并未。刺客只说自己是赵人,其他的,都未透露半分。”
    黄歇苦笑道:“那可麻烦了。”
    向圭好奇:“君何故言麻烦?”
    黄歇继续苦笑回答道:“好似安平君之女兄,怀疑安平君之刺杀,与我等有关。”
    向圭哈哈笑道:“难怪娇娇会怀疑你,你来的时机和刺杀的时间太巧合了些,而且,赵人能在楚地通行无阻,还能准确找到安平君的行踪,设计诱骗刺杀,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给这些赵人出谋划策,还提供方便,你恰巧就出现了,她能怀疑你太正常了。”
    “不过,我却是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
    黄歇感激道:“多谢君能为我开脱。就是不知道女公子信不信了。”
    向圭笑道:“她信了。”
    黄歇疑虑重重:“真的?她前日还言之凿凿的要让我倒大霉,见血光呢,今日怎么她就又打消怀疑了?”
    向圭笑叹道:“那日,她只是
    因为安平君受到刺杀气急,恰巧你又出现,正好撞在她手里而已,她并不是真的怀疑你刺杀就是你主使的。而且,楚地贵族何其多,看不惯秦人的大有人在,未必就是你春申君,我一说,她就想通了,你没发现,她这两天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黄歇心想,就是因为她不出现了,我才担心呢。
    黄歇笑道:“那在下可就放心了,毕竟娇娇女公子如此佳人,被她记恨上,吾心难安啊!”
    向圭笑笑,两人又对饮一杯,黄歇又打听道:“不知道安平君会如何处理这次刺杀事件?”
    向圭无所谓道:“还能怎么处理?既然抓不住真凶,那就所有楚人都是凶手,安平君对此次刺杀非常愤怒,下令在凶手抓到之前,不再和楚人继续做生意。
    你知道的,少年人嘛,性子都执拗的紧,他又自觉在楚地失了面子,我也不敢狠劝,就怕他又要做出什么新的花样出来,让我兜不了底,等回到咸阳之后,他是个受宠的公子,半点事没有,我这个做老师的,就得替他受过喽。”
    “不值当!不值当啊!”
    黄歇的笑容一僵,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又是这一招,当年年仅十来岁的赵鱼能当面威胁他和楚王割让楚地三百里给秦国,用的就是禁止和楚人通商的借口。
    赵鱼以此少年封君,凌驾于秦国诸公子之上,地位仅次于秦王和秦太子,就连应侯范雎都要退他半步,何等威风光耀。
    他为了能让楚王平安顺利的回到楚国继承王位,当年不得不退让,现在,赵鱼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可惜,他现在已经是楚国的令尹,已经不是流落在异国他乡的无根基之人了,赵鱼要是还想用这个法子逼迫他,恐怕就不管用了。
    黄歇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态度,感慨道:“如果秦不与楚人通商,秦国囤积在南郡的货物,难道要再运回去吗?也太劳民伤财了一些。”恐怕连来回运输的成本都收不回去。
    向圭笑的开怀:“这个,君就无需担心了,娇娇已经与南边的部落首领取得联系,他们愿意与秦国做生意,用百越的虫草、药材和珍惜的羽毛皮子骨骼牙齿等物,换取我们的铁具、盐、香料、布匹、瓷器、驱蚊香等物,所以君不用为
    我等忧心,我们从关中带来的货物,瞎不了。”
    黄歇脸色如常,心里却变的沉重起来,秦国与百越做生意,黄歇可不认为这只是做生意,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的谋算。
    可惜,等黄歇再问,他得到的就是向圭这个老狐狸跟他顾左右而言他,不让他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好在,刺杀秦鱼只是第一步,黄歇还有后手在继续发酵。
    黄歇一连受了秦鱼好几天的宴请接待,黄歇自认从南郡这边得不到多余的消息了,也就没再多呆,启程回楚都郢陈乐。
    赵国之前派遣郑朱到秦国求和,范雎让人大肆宣扬,给了六国一种赵国已经和秦国和解的错觉,现在,赵人用他们刺杀秦国安平君的行动证明,秦赵乃是死敌,没有和解,只有不死不休的征战。
    黄歇来的这么一手,直接让列国对赵国的态度冰解,开始纷纷向赵国邯郸派遣使臣,甚至有去上党战场附近观望的,就是为了能准确的判断出秦赵之间是不是一直在征战,以及,赵国有没有可能会赢,赢了自然好,他们可以联起手来一起将秦国赶回函谷关,收回河东、河内的土地,要是输了,那可不得了,赵国输了,能有他们其他国家什么好事?
    说不定秦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自己的国家了。
    所以,当列国开始向赵国派遣使臣的时候,诸侯合纵的态势,就已经初步显现了。
    死一个安平君固然让秦王心痛,但只有国与国之间的正面交锋,才能真正的削弱一个国家的实力。诸侯合纵攻秦,才是对秦国最大的威胁,也是秦国全力在与赵国攻战的时候,最怕形成的一种局面。
    秦王要秦鱼来南郡,看看能不能从楚国获得更多的财富,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合纵的局面的。
    但现在,秦鱼觉着有些憋屈,他想在楚国的大后方捣捣乱,让楚国无暇东顾才行。
    娇娇每日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的,穿梭在与南郡和洞庭郡毗邻的百越百姓之间,有她看上眼的,就将之引荐给秦国的安平君,她的亲弟弟,她不喜欢的,就弃之如敝履,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她的这种骄纵行为,不仅没有惹怒百越部落的贵族,相反,他们认为,这才是贵女应有的姿态,她要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与他
    们相交,他们可就要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安平君的亲亲胞姊了。
    秦鱼通过娇娇,与百越的诸多部落达成了贸易上的协议,更是将秦国的奢侈物品传到百越首领和贵族那里,教他们享乐,教他们礼乐,与他们一同享受炎炎夏日之下的凉风与...雪糕。
    咳,只要有冰,在古代做出雪糕来,还是挺容易的。
    与百越交好的同时,秦鱼开始封锁与楚人的一切贸易活动,要是有楚商、楚贵族来问,秦鱼就大力呵斥他们:“孤在楚地受到了刺杀,你们楚人不给孤一个说法,还想与孤做生意,门都没有!”
    秦鱼当着百越部落贵族的面赶走楚人,并且大骂楚人无情无义,这么多年的贸易交情,可算是喂了犬了!
    秦鱼骂的情真意切,有讨好秦鱼的百越贵族感同身受,深觉楚人欺负了“美丽”的安平君,就是没将他们这些楚越权贵看在眼里(大雾,秦鱼被刺杀的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有安平君这个人呢),况且,他们现在虽然也归做楚人,但楚国的那些人都拿鼻孔看他们,好似他们是多么的“不可与之交”一样,楚、越早就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很久了,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由头,一些脾气冲欠考虑的越人就出手截杀了几个楚贵。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头,秦鱼想要的局面很快就达成了。
    在春申君打算联络诸国一起合纵攻秦的时候,楚国的大后方,长江两岸的楚人和越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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