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站在门框处,抿唇紧盯着江知酌。
    房门大开着,初十七和静兰呆立在门口,惊恐的看着二人。
    “十七,进来,把门关上,天冷,”江知酌眼神向门框处瞥了一眼,“去给你主子把鞋穿上。”
    江知酌的淡然,对小碗的维护,让小碗不禁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太偏激,可她此时还是有些气恼。
    把小碗拉到坐在床头坐下,初十七伸出两只手摸了摸小碗的胳膊和大腿各处,确认小碗没有受伤,跪在床边给小碗找鞋袜。
    侧头看了看外间的位置,抬头用眼神问小碗发生了什么。
    “我……”小碗觉得难以启齿,但自己又很迷茫,求助似回应初十七,“他亲我。”
    等着初十七给她一个跟自己做法相同的答案。
    初十七头低下去没了反应,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比划道:“可你们现在是夫妻,这不是应该的吗?”
    小碗微微睁大了眼。
    “就算你不愿意,也不能伤害人,”初十七无声的比划,“要讲道理,告诉对方你的想法。对方不听,你再动手,你是这样教我的啊。”
    主仆两人一时沉默无语,小碗有些怔楞。
    初十七给小碗穿好鞋袜,摇了摇小碗的脚,认真地比划,
    “而且,太子殿下很喜欢你。”
    第42章 喜欢你
    小碗怎么也没想到初十七能说出这句话。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初十七是她现在唯一的情绪外露的出口。
    “可是我并不讨人喜欢,”小碗有些迷惑,“就算太子殿下喜欢我,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反过来马上喜欢他。”
    纵使小碗读过那么多书,也没人能教她这些道理。
    初十七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容词在给江知酌上药,一直让江知酌忍着点,马上就好,刀口不大,但是有点深。而一直没听见江知酌的任何声音。
    “好了,殿下”容词把纱布和绷带系好,悄声问,“回去吗?您这衣服不能穿了,我去给您拿新的外衣?”
    江知酌露着半个肩膀,把带血的衣服穿上,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容词自己撑伞回去给江知酌拿衣服。
    听到外面门响了一次,小碗有些心烦意乱,吩咐初十七:“去架子上给我拿本《诗经》过来,算了,还是拿《止学》”
    初十七没动,比划道:“你还没有吃晚饭,要先吃饭。”
    “不吃,”小碗摇了一下头,“我不饿。”
    初十七坚持要让小碗吃饭,小碗拒绝再跟初十七交流,转身趴床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初十七经过外间,江知酌还沉默地坐着,初十七上前比划:“太子妃让你留下一起吃饭。”
    屋外大雨倾泻,这场雨来得突然又猛烈,像是要在这一天把黏腻在一起的夏秋两季硬生生的撕开。
    屋内却有着诡异的静谧,小碗知道江知酌就站在床边,可她抬不起头来面对。
    “抱歉,”江知酌哑着声音,“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我不该今天招惹你,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你醒了我们就去太傅府,我先走了。”
    小碗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对方一旦态度放软,小碗就会更加不知所措,江知酌越来越会拿捏小碗的软肋。
    “等等,”小碗从被子里把自己放出来,“用过饭再走,伤员要补充营养。”
    侍女陆续将饭菜摆在外间的桌子上,小碗穿上外衣坐在外间,江知酌在里间换衣服。
    初十七看地上带血迹的衣服,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交给容词,”江知酌看着初十七抱着的衣服说,“让他处理干净。”
    江知酌低头看着碗里的鸡翅膀有些失笑,不知道小碗是不是故意的。
    小碗示弱的方式十分笨拙又青涩,不一会儿又沉默地把另一个鸡翅膀夹到江知酌碗里。
    就这样,小碗发现江知酌吃完就停了筷子。
    可是一只鸡只有两个翅膀,小碗想了想,盛了一碗鱼翅羹放在江知酌手边。
    又是漫长的沉默,小碗想早点结束这场尴尬的晚饭,江知酌突然出声,
    “我能吃口素菜吗?”
    小碗不明所以,轻扬了下巴,示意青菜的位置。
    江知酌才看到小碗的下巴被捏过的地方泛着红痕,小碗肌如白瓷,看上去比旁人更容易受伤。
    “嗯,看见了。”江知酌声音失落依然没动。
    得寸进尺。
    偏小碗就看不得人这个样子,以前秋惊叶一委屈,小碗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他。
    显然江知酌更会来这一套。
    小碗把青菜盘子拿过来放江知酌面前,自己起身去开窗,窗外的雨如银河倒泻,不瞧一瞧也算辜负。
    江知酌悄声进入里间,顺便放下了隔离的垂帷,拿了小碗书架上的书,放在床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服,脱得只剩里衣,坐在床边翻页。
    “你不回去?”小碗回过头问。
    “嗯,雨太大了。”江知酌抬头看着小碗,“回不去。”
    “为什么?”小碗上前两步,盯着江知酌。
    “因为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小碗问的莫名其妙,江知酌却答得认真,“不希望你讨厌我。”
    “可是你刚才……”小碗艰难的启齿,“我不愿意,君子不强人所难。”
    江知酌用了片刻消化小碗的“不愿意。”
    “下次我会询问你的意见。”江知酌说。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问你有没有感觉,不是对我,”江知酌合上书,手指曲在书皮上,“是你自己。”
    小碗依旧感觉江知酌莫名其妙。
    “过来,”江知酌拍拍身边的床榻,“坐这里,我跟你道歉。”
    小碗依言坐过去,这个时候不能怂,她要跟江知酌讲清楚。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直直地盯着对方,小碗把疏离和冷漠放出去,江知酌把珍视和郑重在此刻毫无保留的倒在小碗眼睛里。
    小碗突然觉得自己在江知酌的眼里败下阵来。
    如果江知酌眼里的爱意是江水湖泊,小碗早就淹溺其中,无法自控了。
    江知酌眼眸微垂着盯着小碗的嘴巴,小碗用尽定力,让自己不要动,清冷的眸子瞧着江知酌,她发现离近看地时候,江知酌和江慕安并不十分相像。
    “别紧张,我刚才保证了,”江知酌浅笑了一下,“下次会征得你的同意。”
    小碗默默吸了一口气。
    “何婉,”江知酌问得认真,“什么时候失去味觉的?”
    小碗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知酌,这件事比知道江知酌的心意更让小碗诧异。
    江知酌继续追问:“十二岁?十岁?还是九岁?”
    话语里在询问,但江知酌明显已经有几分笃定。
    小碗继而想了想,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告诉别人而已。
    小碗点下头,算是承认了。
    “为什么不说?”
    “因为小时候不懂事,也害怕,会自卑,害怕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小碗坦然地轻笑着,“刚开始我?s?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就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还有呢?”江知酌追问。
    小碗顺口道:“没了啊。”
    “还有。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觉得没什么不好。”江知酌盯着小碗的眼睛,要她回答。
    小碗回忆了下,说“初始的时候,是一直觉得吃什么都很难吃,非常苦,一直吃不下东西,后来病了两天,醒来以后,就没有味觉了。我觉得这很好,最起码不是一直苦的了,就没有告诉御膳房的宫人们。他们也很辛苦,还要给我花银子请大夫,在宫里也只能请太医院的太医,太贵了。后来去了咸州,只想着能和惊叶一起活下来,这种小毛病,就更不在意了”
    江知酌安静的听着。
    “人生百味,苦涩居多,如果能不知其苦,不也挺好的吗。”小碗看着眉头微皱的江知酌,神情间是无所谓地说,“我都不在意,你这个样子做什么。可怜我?用不着的,我……”
    “不是,”江知酌说,“心疼你。”
    ***
    廊外的惊雷乍响,夜风卷着雨水想冲进门里,都想听一听屋内怎的突然就没了声音。
    初十七在廊子上被雨浇了个透,即使小碗说过晚上天气不好不用值夜,也让她在屋里值夜,可江知酌在,她也不敢进去。况且别的院里屋内屋外都有侍女守着,小碗身为太子妃,院内伺候的还没有两个良娣那边的人多。
    白天见识了江知酌处置下人,初十七也害怕,即使知道小碗会护着自己,初十七也不想给小碗添麻烦。初十七撑起脚边的伞,抵挡着一部分趁机溜进门里的暴雨。
    容词穿着蓑衣从院里走来,伞下护着江知酌的汤药,食盒里还有两碗热牛乳。
    “把这个放到外间桌子上,”容词把食盒交给初十七,“是殿下的药,还有一碗太子妃的牛乳,剩下一碗放食盒不动,再拿出来。”
    初十七擦擦脸上被淋上的雨水,伸手接过食盒,小心地推门轻声进去了,把汤药和牛乳放桌上,最后盖好食盒盖子,瞅了一眼里间的垂帷,然后只得求助地看着容词。
    容词低笑两声,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地朝里间喊:“殿下,牛乳放桌上了,还有给您熬的药,属下身上沾了落雨,鞋子也不干净,怕脏了太子妃的地毯,就不进去了。属下该死,劳您自己取一下。”
    “好了,出来吧,”容词把初十七叫出来。
    关上门,初十七把食盒举到身前,看着容词。
    “你回去吧,今晚我值夜,”容词把脚边的伞递给初十七,“以后咱们共同侍奉主子,太子殿下夜间不喜欢人近身伺候,你以后有什么事敲敲门框,殿下就知道了,如果我在的话,我来值夜就行了。”
    初十七点点头,接过伞,把食盒又举高了些。
    “给你的,”容词爽朗地说,“太子殿下说牛乳助眠,正好厨房有多的,我就给你带了一碗。”
    初十七点点头,很快又摇头,把伞放下,双手举着食盒,用行动说:“我不要。”
    “为什么啊?”容词不解,“一碗牛乳而已,天这么冷,你身上都湿了,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喝完就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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