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衣无缝的反应在金志远眼中却破绽百出。
    因为。
    他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香。
    “阿默,是你吗?”
    金志远声?音非常轻,像是不忍心破坏一个?脆弱的泡泡。
    对面?垂头装睡的身影一僵,没说?话,拼尽全力?止住颤抖的身体。
    “是你吗?”金志远又问,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生怕幻觉消失,生怕梦境醒来。
    金志远察觉到对方想逃,本?能往前一扑想伸手抓,手心的肩膀异常纤细。
    “小心针!”对方急得惊呼出声?。
    消炎药八小时一袋,金志远还有?小半袋没输完。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志远眼泪刷一下滚出来。
    他什么都顾不上,一把抱住陈默,紧紧地用尽全力?。
    失而复得带来的不止有?喜悦,还有?恐慌。
    如?果这是梦,我情?愿长眠不醒。
    两人沉默地相拥了很久很久,彼此都舍不得分开?。
    “为什么……”金志远哑着嗓音问:“不想见我?”
    陈默将脸埋在金志远肩膀里,良久之后才?开?口?,“我结过婚。”
    “这不重要。”金志远收紧双臂,想将陈默勒进血液里。
    “我没上过大学。”
    “这不重要。”
    “我身体不好。”
    “以后咱好好调养。”
    “当年……为了弟弟,放弃了你……对不起。”
    再打扰你的生活,我怎么配。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能接受,我只?要你活着!”
    陈默意志力?多顽强一人,为了抗拒婚内性侵,每日可以只?吃一个?馒头,还能坚持整整五年。
    这样一个?人,将自卑的缺点一项一项摆在心上人面?前,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仅剩的自尊心被她亲手撕碎。
    金志远不仅没有?嫌弃,相反,只?觉得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碾压,疼得都快碎了。
    陈默还在往他心口?上插刀。
    “我还……毁了容。”
    难怪一直戴着口?罩。
    金志远轻轻触碰陈默的口?罩,被她偏过脸避开?。
    “你若实在介意,我可以陪你一起毁容。”
    “傻瓜。”
    “明天我就去烧个?脸。”
    “别干傻事。”
    “我说?真的。”
    “闭嘴!”
    “好嘞。”
    两人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手牵手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金志远心疼地摸摸陈默消瘦的手背。
    “还行,攒了笔钱打算做医美修复被烧坏的脸。”
    “可惜我没攒下多少钱,奖金都捐了。”金志远第一次懊恼自己之前得过且过,完全不给未来留活路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你超厉害,是个?大英雄。”陈默声?音温柔,软得能滴水。
    “你知道?”
    金志远被心上人夸得不好意思,根本?不敢让她晓得自己之所以勇敢无畏,全因为心中打着牺牲的算盘。
    “我其实……”陈默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一直看着你。”
    “哈?”
    陈默便将当年发生的事挑挑拣拣,去掉自己受的苦,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给金志远听?。
    陈默说?她跟着有?钱人离开?后过得不错,不用干活,不用工作,天天在家享清福。
    因为不想自己的后代也出现智力?障碍,所以拒绝同房。
    再后来公寓意外起火,她脸上受了伤,便与有?钱人离了婚,自己打工攒下一笔小钱后在消防中队对面?街上租了个?铺面?,开?小超市。
    “所以……经常给我送东西的老板娘其实是你?”金志远惊呼。
    陈默点头。
    “根本?没人在你店里存钱,是你自己想给我送东西?”
    陈默继续点头。
    “难怪每回牛奶都送旺仔,你也真是,我都多大了,还送那种小孩子才?喜欢喝……”
    金志远故作抱怨实际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默用脚将垃圾桶勾出来。
    桶内被扔了好几?盒旺仔牛奶盒,包装上小朋友两只?大大的眼睛瞪着金志远,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金志远自动闭麦。
    如?果是宋嘉言,她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陈默在说?谎,如?果真过得不错,应该是避孕而非拒绝同房,更不会受了伤就立刻离婚。
    然而金志远早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眼中全是他与陈默未来的生活规划,这一刻,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金志远的生命在高考那天被按下了暂停键,如?今重新启动,整个?人蠢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恋爱脑上头,智商避让。
    陈默满脸温柔地说?着避重就轻的话,哄得金志远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出院马上搬去超市天天与心上人贴贴吃软饭。
    陈默敛下睫毛,松了口?气,以金志远的脾气,若是知道当年她经历了什么,非得去为她讨回公道拼个?你死我活。
    陈默嫁人后确实一直不愿意同房,那家有?钱人之所以给智障儿子娶媳妇就是为了延续香火,想等儿子老了也有?后入照料他饮食起居。
    陈默不愿怀孕生子,他们便将她软禁起来,每天只?给一个?馒头一碗水,想逼她就范。要不是下药后同房容易怀畸形胎儿,他们早用药了。
    陈默就这么咬牙硬扛了五年,熬坏了身体,所以才?会在他们那栋楼突然起火的时候,由于体力?虚弱,逃命时躲避不及被烫伤了脸。
    陈默逃离地狱后也曾想过立刻报警,毕竟被非法/监/禁五年,是个?人都忍不了。
    但她只?要回想起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傻子丈夫,在逃命的时候,曾用力?甩开?他妈妈的手,冒着浓烟找到钥匙给她开?门,还尖叫着让她赶紧跑,跑了以后不要再回来……
    陈默犹豫了。
    如?果报了警,那对贱人夫妻坐了牢,谁来照顾那傻子。
    再后来,得知那对夫妻其中一个?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陈默仰天长笑?,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不再纠结过去,不再溺于仇恨,而是回到华成市重新开?始。
    陈默不想与父母联系,既然当年已?经卖了女儿,那彼此缘分已?尽,就当她真的死了。无论他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她无关,总不能送上门去让他们再卖一次吧。
    陈默唯一放不下的只?有?金志远。
    她攒够了钱立刻搬到消防中队对面?去开?超市,借着笑?笑?的手,暗地里给金志远送温暖。
    见他过得不错,逐渐脱颖而出,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陈默安心不少,再看看镜中的自己,越发打消了去见他的念头。
    陈默偷偷见过金志远几?次,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谁也不认识。
    这回金志远受伤,听?说?还进了icu,陈默吓个?半死,一入夜就来医院守着,明明谁都不曾留意,没想到却被宋嘉言的狗鼻子给暴/露了身份。
    金志远贪婪地吸着陈默身上的玫瑰香,放任自己痴迷其中。
    “你好香。”
    “家里种了点玫瑰,这两天在做玫瑰酱。”
    “你确定?是玫瑰?”金志远眯着眼弯起嘴角,将额头抵靠在陈默肩上,“不会又搞错了吧。”
    陈默:“……你脚是不是又不想要了。”
    “真好,”金志远发自肺腑地感慨,“还有?人踩我的脚,真好。”
    陈默:“……”
    抬手摸摸金志远狗头,有?些担心,难道伤到了脑子?
    “哦,对了!”
    金志远突然直起身,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就着月色摸出来一管红色水唇釉。
    “拿着,这个?送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默沉默不语,也不看手心的礼物,脸上毫无喜色。
    “这东西,你原本?打算送给谁?”她安静地问。
    “你啊,”金志远没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给你的啊,我不给你还能给谁?”
    金灿灿在一旁偷听?很久了,此时急得恨不能在自家蠢哥哥头上开?个?瓢。
    撒谎都不会打草稿。
    一小时之前,你都压根儿不相信她还活着,送什么送!要不要送你上西天!
    陈默表情?有?些生气,更多的是伤心。
    “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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