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哭笑不得,“三姐,六郎是个实心眼的,你别欺负他。”
    花一梦“切”了一声?,“四郎你还小,不懂的~欺负这?种老实人最有趣了,是吧,小安?”
    花一棠又鼓起了腮帮子,凶巴巴瞅着林随安。
    林随安忙往嘴里塞了个块切脍,“咳,我也不是很懂。”
    *
    小剧场
    凡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凌司直大人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家阿爷修书,想求证花一梦所说的幼时糗事是真是假,可?提笔数次,这?笔着实、着实落不下去——
    此等丢人之事,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第179章
    林随安睡不着。
    躺在?大木箱里?的连小霜, 梳妆台窗外的铜铃,颜色艳丽刺绣海棠花,瞿慧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青……
    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悠, 林随安暗暗叹气,心道定是被凌大帅哥的卷王属性传染了, 不情不愿爬出被窝, 翻箱倒柜找了套夜行衣换上,佩好千净,吱呀拉开了门,“喔嚯”一声。
    花一棠坐在月光流泄的园子里?,飘逸的袍衫飘在?斑驳的树影里?,风吹着,细细长长的草叶幽幽地摇拂着, 他的腿上是一张流光溢彩的古琴——
    林随安捂住胸口:妈耶,这货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儿?装什么狐狸精,吓死个活人!
    花一棠优雅抬起手臂,光润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琴弦, “铮——”,抬起纤长浓密的睫毛,俊丽的五官泛着明珠般的光, “如何?”
    林随安一脑门子问号:“啥?”
    花一棠神色幽怨,又“铮”弹了一声, “好看吗?”
    林随安:“哈?”
    花一棠换了个造作的造型,“吾与六郎孰美?”
    “……”
    林随安狠狠闭了闭眼,攥紧拳头, 箭步上前冲出,拳风轰得花一棠的袍袖衣袂层层叠叠飞了起来, 又飘飘落下,拳头距离花一棠鼻尖只有两寸,林随安自然是舍不得真打?的,毕竟这货只有脸能?看了。
    “花一棠,你又作什么妖?!”
    花一棠直勾勾看着林随安,漆黑的眼瞳泛起粼粼波光,表情还挺委屈,“我?今天穿得是‘泪湿阑干花露衫’,戴的是‘寂寞朝朝暮暮簪’,熏的是‘断雨残云无?意香’,还有这把琴,名为?‘愁到眉峰碧聚’……”
    林随安咬牙:“所?以呢?”
    “你没有‘哇哦’——”
    “哈???”
    “今天凌六郎笑的时?候,你盯着他,‘哇哦’了一声。”
    “就为?这?”
    “嗯。”
    林随安大为?震撼,甚不理解。
    就因为?她?对着凌大帅哥的脸赞了一句“哇哦”,这货就费劲巴拉折腾这么一出?图啥啊?!
    花一棠幽幽叹了口气,托起膝上的古琴,放在?地上,站起身,捋了捋袖子,一步一步走近,花一棠的表情凝重,眼瞳深不见底,全?身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摄人气势——林随安闻到了那什么“无?意香”,前调浓香扑鼻,中调苦涩缱绻,后调甜腻勾人,不像什么正经香——
    待回过神来,花一棠已经站到了身前,洁白如月的袍袖和黑色的夜行衣随风缠绵。
    “林随安,你可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也值得‘哇哦’一次?”
    ……有啊……林随安怔怔地想……
    杨都城,白衣少年站在?月光下,找到冯氏暗塾的时?候。
    河岳城,揭示地狱龙葵秘密的时?候。
    东都城,指着姜东易痛斥他是国之硕鼠的时?候。
    云水河,指挥众人大破九宫玄武阵的时?候。
    大理寺,手持碳笔计算罪犯地理心理画像的时?候。
    龙神湖,假扮花神骂醒诚县百姓的时?候……
    有很多很多次……
    林随安笑了,“你吃醋啊?”
    花一棠喉结一滚,嘴巴张了张,“我?……我?生?气!”
    林随安挑眉。
    花一棠真生?气了,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你实话告诉我?,今天你在?衙署到底怎么了?千净为?何突然刀鸣?莫非是你的身体感受到了龙神果的毒性?——”
    “真不是!”林随安忙制止了花一棠的脑洞,“是之前那些白牲的记忆突然又冒了出来,所?以一时?没收住杀气。”
    花一棠瞳孔一缩,攥住了林随安的手腕。
    “放心,现在?没事了。”林随安抽出手,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
    花一棠抿了抿唇,“你在?连小霜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为?何一直没与我?说?”
    “因为?……”林随安挠了挠额头,“连小霜的记忆与之前的不同,画面很碎、很乱,像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破壳而出,还有一双血淋淋的手爬啊爬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莫非是服用龙神果之后产生?的幻觉?”
    “甚有可能?。”
    花一棠沉默片刻,“靳若说,你一直思念一个人。”
    林随安一怔,“思念?谁?”
    “今天在?锦里?长街,你对那个叫七爷的人说的。”
    “……”
    林随安满头黑线:靳若这个大漏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我?是诈那个七爷的。”林随安道,“我?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有些陌生?……感觉很复杂。”
    花一棠又沉默了,良久,道:“今天看到七号和九号死者检尸格目的时?候,我?也想到了白牲,甚至想到了——祁元笙。”
    林随安瞪大了眼睛。
    “其实,当初我?派人去山崖下找过,但没有找到祁元笙的尸体。”
    林随安眼睛瞪得更大了。
    想不到这纨绔还瞒着她?做过这些事。
    “当时?花某就想,没有尸体真是太好了,或许,他还能?活下来。”
    不得不说,花一棠这个思路很对。
    咱这可是古装悬疑剧本,跳崖死亡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难道——”林随安突发奇想,“你怀疑七爷就是祁元笙?”
    “下次若有机会再见到七爷,不妨用祁元笙的名字诈他一诈。”花一棠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头,“若是他的话,我?也想见见他。”
    夜气凉爽,雾色淡淡,月亮照在?花一棠的眼睛里?,水光晃晃荡荡。
    林随安心中“哇哦”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不禁失笑。
    花一棠似有所?感,转过头来,林随安在?他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虽然人不太着调,但这家伙颜值可真能?打?啊!林随安心道,堪比月下仙人,勾魂摄魄——诶?
    林随安的心还没勾走,小拇指却先被花一棠勾走了,雪白的冰丝袖扫着她?的手心,三分凉,七分痒。
    花一棠的喉结不自然滚动?了一下,唇瓣变成了垂涎|欲|滴的樱桃红。
    林随安吞了吞口水,看起来很甜的样子——
    好死不死在?这等关键时?刻,有人咳嗽了一声,炸雷似的,花一棠一个哆嗦松手,咚咚咚倒退数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脸涨成了猪肝色。
    林随安:“噗!”
    靳若从墙头跃下,一脸嫌弃,“出息!”
    靳若也穿了一身夜行衣,还带了若净。
    林随安诧异,“徒儿?你怎么来了——”
    “我?猜师父今夜定要去夜探吴氏别?院,”靳若抱拳,“所?以特来为?师父引路。”
    林随安万分欣慰,“知我?者,乖徒儿?也!”
    花一棠好像一只扑棱蛾子扑腾着站起身,慌乱扫了扫衣服上的草屑,“花某也也也也猜到了,所?以特特特特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漆铜牌,“送出城的令牌。”
    靳若一把抢过,“心意收到了,不必送了。师父,咱们走吧。”
    林随安呲牙一笑,和靳若跃上墙头,飞身隐入茫茫夜色。
    花一棠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半晌,又遥遥望着林随安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万分哀怨叹了口气,“我?也想一起去……”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伊塔和木夏举着四根小树枝做掩护,二脸恨铁不成钢。
    伊塔:“四郎,望猪石,胆小,着急!”
    木夏抓头发:“我?今天调的明明是‘翻|云|覆|雨怀意香’,四郎你记错了!”
    *
    吴氏别?庄位于大玄门外五里?,临着清远河,据说风景秀丽,适合养病。
    林随安和靳若从衙城北门疾行奔出,跨过西玄桥,抵达大玄门的时?候,子时?三刻的更鼓刚刚敲过,守城兵见到令牌,二话不说放行,二人又沿着官道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吴氏别?庄。
    吴氏旗下有五家织布坊、三家染坊,靠蜀锦发家,在?十大世家里?处于中上游水平,宗族里?还破天荒出了个司兵参军,正是家族上升期,所?以庄子建得颇有暴发户气质,四进宅院,厢房几十间,后宅还圈了一大片地建了私家园林。
    但诡异的是,偌大一座别?庄,竟是没有任巡夜的仆从,靳若想抓个带路的冤大头都没辙。二人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越走越深,在?园林尽头发现了一座二层阁楼。
    阁楼是典型的蜀地建筑,黑檐陡峭,屋脊锥天,像一只沉默的黑色巨兽趴在?池塘边。月光一照,白波粼粼,雾气四溢。
    林随安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紧张,仿佛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纤细脆弱的风筝线,风一吹,线头收紧,拉扯出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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