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皇城天子脚下的偏远地区,侵占良田、私自加税、欺压百姓、欺男霸女的恶霸。
    富庶地区称霸一方,俨然像个土皇帝似的只手遮天,官商勾结,欺上瞒下的不臣世家。
    还有一些尚未完全开化的地方,利用落后的风俗压迫女子,完全忽视了人权和尊严……
    这些事情不算小,只要有人弹劾,照样可以震动一方。
    可若是无人管无人问,似乎就形成了一种约定成俗的“合理”。
    而这些约定成俗的不平之事,在天下各地都有。
    晏姝深深地感觉到,做皇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以后要走的路很长,要做的事情很多。
    容不得半分松懈。
    正事结束,丞相和两位副考官率先告退。
    晏姝望着站着没动的武王,眉梢微挑:“武王还有事?”
    武王目光落在晏姝脸上,欲言又止片刻,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摄政王。
    不知是不是见面的次数多了,武王对摄政王不再如前几次见面时那般恭敬,眼神里反而多了几分忌惮和厌恶。
    “摄政王是父皇亲自赐的名,亲自封的品级,虽然本王对摄政王的底细了解得不是很多,但‘摄政王不得干政’这一点,本王却是清楚的。”武王盯着他,“还望摄政王谨守分寸,谨记先帝临终遗诏,别做越矩之事。”
    夜皇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眼神幽深难测。
    “皇后是摄政皇后,朝政大事自有皇后和朝中诸位大臣共同商议。”武王不躲不避,直直迎着他冷硬的目光,“摄政王大可以继续待在王府,保持你一贯的神秘莫测。”
    “本王的事情,应该也轮不到武王置喙。”夜皇嗓音冷峻,如裹着一层寒霜,“武王守好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便是对皇后尽忠,也尽了一个亲王最大的本分。”
    他像是刻意加重了“尽忠”两个字,意在提醒武王他的身份。
    然而武王天不怕地不怕,压根不在意什么亲王郡王,这些都是唾手可得也随手可弃的东西。
    如今横亘在他面前的,偏偏是抹不掉、摆脱不了、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只让他恨不得亲自去地下走一趟,把父皇拽上来好好问问,他跟晏姝到底是不是亲兄妹的关系。
    甚至于,他这会儿巴不得听到自己母妃曾红杏出墙过的消息。
    真是疯了。
    第269章 孤单寂寥
    摄政王和武王的对峙,胜负早就见了分晓。
    “武王先回去吧。”晏姝站起身,把那几位学子的卷子整理好,转头递给南歌,“摄政王是奉本宫懿旨出门办差,且桐城三地水深,拿人一事非摄政王出马不行,所以摄政王此番有功在身,本宫还需跟他聊一聊后续细情。”
    武王眸色微暗,忍不住提醒:“先皇遗诏,不许摄政王插手朝政。”
    “他这个摄政王并未主动插手朝政,而是听命行事。”晏姝绕过御案,目光对上武王隐藏着不满的眸子,眉梢微挑,“本宫知人善任,武王觉得不妥?”
    武王沉默抿唇,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行了,你的功劳本宫也记着,不会厚此薄彼的。”晏姝举步往外走去,语气像是在打发一个任性抢功的孩子,“去吏部看看,官员该整顿的整顿,该清理的清理,别怠忽职守。”
    说完这句话,晏姝一脚跨出殿门,拾级而下,径自坐上凤辇:“回凤仪宫。”
    摄政王沉默抬脚跟上,经过武王身侧时脚步微顿,细不可察地偏头看他一眼。
    那一眼幽冷可怖,武王像是撞进了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深渊里寒气凛冽,礁石嶙峋,仿佛一不小心坠入其中,就将尸骨无存。
    武王双脚像是被钉住一样无法动弹,寒气从脚底一点点窜上脊背。
    然而摄政王只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勤政殿,也一并带走了殿内的寒气逼人。
    武王轻吁一口气,劫后余生似的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心头暗咒自己没用。
    被一个眼神吓成这样,至于吗?
    真是疯了。
    武王心头恼怒至极,抿着唇,不悦地转身离开。
    “王爷。”青云跟在他身侧,压低声音开口,“摄政王太危险,您以后别跟他硬碰硬。”
    武王冷道:“稍后安排人盯着,看天黑之前摄政王会不会出宫。”
    “摄政王到底是男子,天黑之前不离宫……”青云迟疑不解,“他会去哪儿?”
    武王转头,冷冷瞥他一眼。
    “是。”青云心里蓦然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心头忽然一惊,下意识地开口,“不会吧?”
    武王冷冷问道:“什么不会?”
    青云低头:“……没什么。”
    摄政王应该不会跟皇后彻夜长谈,就算政务繁忙,也根本不需要留宿宫中,当然更不可能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过这也不好说。
    青云拧眉,万一摄政王真的就留下了呢?
    皇后好像是个不太把规矩放在眼里的人,她若跟摄政王谈政务谈到很晚,说不定就会命人给摄政王准备寝殿。
    可是武王在不高兴什么?
    青云想到自家王爷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猜测着他反常的原因,心头微微一惊。
    王爷应该不会对皇后……不,不会的。
    青云摇头甩去这个荒唐的想法。
    夜色很快降临。
    出宫必经之地,一路上有好几个内侍来回好几趟,可一直等到天黑,始终没见到摄政王的影子。
    这一晚,摄政王再次留宿凤仪宫。
    夜晚灯火通明,凤仪宫里烧着炭火,暖阁里更是一派温暖如春。
    晏姝和摄政王就着几个学识出众且胆魄过人的学子,展开了一番闲聊。
    闲聊之后自然是一番侍寝。
    不过晏姝有孕在身,夜皇这一夜只是单纯地负责给皇后陛下暖被窝,没有任何旖旎情动之意。
    临近子时,武王的书房里灯火未熄。
    青云不知第几次悄悄打量着自家王爷的表情,那张素来俊美无俦的脸上此时寒气笼罩,就像笼上了一层阴霾。
    整个书房都受他周身的寒气影响,冬夜本就冷,这会儿更是连火炉都不起作用了似的。
    “出去。”武王冷冷开口,“让本王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王爷……”
    “滚出去!”
    “是。”青云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于是这个寒冬腊月的夜晚,武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书房里,怅然对着案上的烛火,一肚子孤单寂寥无处倾诉。
    不知过了多久,武王缓缓抬手抹了把脸。
    罢了。
    夜容煊是个废物,他以前看他不顺眼,觉得晏姝眼瞎,选了那么一个低贱的东西。
    好在晏姝及时醒悟,废了夜容煊那个肮脏卑贱的东西。
    至少夜皇比夜容煊强上一百倍。
    虽然他还是不爽。
    可夜容煊已经彻底成了个废人,这宫里如今是晏姝在当家做主,不管她以后是以皇后身份垂帘听政,还是大胆一点直接登基。
    她身边都不可能没有人陪着。
    哪怕情情爱爱在权力面前微不足道,可身在权力巅峰的人,又怎么可能不需要一个完全信任的人?
    何况晏姝总要有孩子的。
    不然以后有朝一日,江山无后,大楚又要陷入一场内乱。
    想到这里,武王自嘲地一笑,笑自己如此深明大义。
    他还可以说服自己,夜皇总好过夜容煊那个贱种,哪怕酸意已弥漫肺腑。
    武王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总觉得老天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以前总是对晏姝口出恶言,所以才安排了他们一个永远不可能肖想的身份。
    血脉,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它可以让人把一份真真切切的情意压抑在心底,连冒头都不敢。
    家世门第,身份阶级,权力富贵,都可以争取到,或者可以通过努力得到。
    唯有血脉,是永远切割不断的存在。
    武王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心塞无比。
    ……
    次日下朝之后,晏姝在勤政殿见到了那几位学子。
    其中最年长的一人叫穆汉卿,年方二十六,生出桐城,长于桐城,是这群学子之中的带头之人。
    他在文章中抨击了贪官无道,祸害社稷,置黎民百姓于水火,应重典严惩。
    其他三人一个叫宋景怀,年方二十二,夷州人世,家有兄弟三人,他是最小的一个。
    他的文章比较用词较为温和,但很犀利,地方上许多弊端他都很清楚,好像亲自且仔细地去各地了解过,文章很长却言之有物,让人不得不佩服。
    第270章 荣华富贵迷人眼
    顾明望,宁州世家子弟,家世比起曾经的凤、谢、华、程四大家族弱上一些,但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祖上皆是读书之人,出过高官,只是近些年隐约有些颓败之势。
    还有一人叫范司杰,生于平民百姓之家,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功名在身,却差点让贪官把十年寒窗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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