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胆腐儒,污我军帐!来人,将之拖下去喂狗!”
    洪古一冷笑一声,环顾诸将:“哪个有胆,敢随本将前去会一会那老匹夫?”
    “属下愿往!”
    应者如云,气势高涨。
    也有人面色犹豫,担忧有诈,却也不敢多言,洪古一乃高甲首徒,嚣狂暴戾,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
    “好!”
    洪古一抚掌大笑,这才道:“那老匹夫或有算计,可惜,朝堂气数已尽,他自己,也命不久矣!实话告诉你们,此番那老匹夫帐下的七大节度使,已有四人送来降表!”
    “只需着书一封,纵那老匹夫再有什么算计,也都是徒劳!”
    “将军威武!”
    帐中欢呼雷动,气势越发高涨。
    心中少有不安者,也都定神,料想一重伤将死的老匹夫,也难翻起什么浪潮来。
    未多时,诸般吩咐下达,严守中军,洪古一与一众将领,已率精锐骑兵,跨马而去。
    “吁!”
    遥遥看到远处营帐之时,洪古一勒马停下,马鞭遥指:“诸将可信?此刻迎接吾等者,已在此等候多时!”
    “嗯?”
    一众将领将信将疑。
    就听得脚步声传来,树林之中走出数队骑兵,不及靠近就都下马而行。
    只说奉命前来迎接。
    “周、张、朱、王四人何在?怎么不来迎接本将?”
    洪古一目光幽冷。
    迎接众人脸色数变,皆是心中憋闷,却还是咬牙回应:“回将军,几位节度使,都被大将军请去大帐,此刻应当正在等候……”
    “嗯。带路吧!”
    洪古一不置可否。
    其麾下众将见此,心中也是放缓,但也没放松警惕。
    那郑长弓虽已重伤垂死,可其到底是天下绝顶的存在,即便是洪古一自己,心中也都暗中提着戒备。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
    一路走过,畅通无阻,尤其是中军之外,更是不见人影,好似真个散去了中军。
    “呵!”
    洪古一随手甩出马鞭,劲风直接倒灌入大帐之中,就见得其中火把摇曳,酒肉香气四溢,更有乐师等候,舞女伺候。
    不由的一笑:“都在?”
    大帐之中,气氛压抑。
    即便是演奏的乐师,舞动的舞女,也都有些战战兢兢。
    大帐中,落座的只有八人,伺候者也不过寥寥。
    杨狱正坐于上首,淡淡望去,下手处,七位节度使赫然在座。
    这七人或着甲,或穿布衣,或闭目养神,或低头看案牍,却皆是气息沉凝,血气强横之辈。
    且都是经历血火杀伐的将领。
    见得旁若无人的洪古一,几人神色都不自然。
    “诸位的准备,本将很喜欢。不过……”
    洪古一踏步入帐,轻轻一嗅,笑了:“本将军饮酒,历来喜欢上座,不知……”
    呼!
    闻听此言,帐中一众人皆是色变,即便是乐师、舞女也都吃了一惊,纷纷的望向上手处。
    谁在上座?
    自然是军营主帅,大将军郑长弓!
    咔嚓!
    一青年将领捏碎了酒杯,眸光变得冷厉:“老将军面前,你一个晚辈,也敢上座?!”
    “客人上座,自然是天经地义。怎么,你有意见?”
    洪古一身后的众人冷眼望去,气息发冷。
    “洪将军说的有礼。”
    一略有富态的中年节度使轻笑一声,附和起来。
    见之,其余几个节度使神色各异,那青年将领的目光一沉,望向了上首处。
    “来者是客……”
    诸多目光的注视下,杨狱微微一叹,艰难起身,在几个小将的搀扶中,走了下来。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的清楚。
    以众人的目力,自然看的到其人的虚弱,以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深沉暮气。
    “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
    洪古一眼神中闪过异光,堂而皇之的走至上首处坐下。
    其带来的一众将领,也纷纷落座。
    一众节度使见之,心中越发的膈应起来,那洪古一也就罢了,这些又是些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同座?
    “都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哈哈”有人笑着。
    “诸位不必客气,今日乃是私宴,不谈其他,饮酒为主!”
    洪古一居高临下,心中越发快意。
    节度使是什么地位?
    偌大的天下,这都是一流的人物,统辖千万军民的大人物!
    郑长弓又是什么人物?
    国之柱石,大将军,名震天下的武圣级大高手。
    而此刻,这些大人物,都要坐在自己下面!
    “不错,饮酒为主!”
    其属下的一众人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好似宾主颠倒,不像是来赴宴,更好似请人赴宴的主家。
    见得这样旁若无人的态度,便是那富态的节度使,脸色也稍稍有些不好。
    “诸位喜欢就好。”
    杨狱轻咳着,示弱。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可以示弱,此时的他,真的太虚弱了。
    这老迈重伤的躯体,根本瞒不过任何有心人。
    不过,他也在注视着这些节度使的表情变化,等待他们心态失衡。
    节度使是什么人物?
    在这唐末之时,任何一位节度使,都是宰执一州,军政一手抓,千万军民之父母,几乎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即便是郑长弓,多也要以礼相待。
    因为其大权在握,地位高,所以反而不在意都城沦陷,因为天下乱了,他们的地位,反而更高。
    可若有什么威胁到了他们,那就不一样了。
    正如王朝末年,投降者,在前朝已灭之时,反而又再度反叛。
    这难道是他们心念前朝?
    不过是因为动摇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心中思量间,杨狱频频劝酒,丝毫不吝惜郑长弓多年积攒的好酒,生怕他们喝的不够多。
    而这些节度使,今日多也有些不自在,往往不等劝,就自喝自饮了。
    觥筹交错间,众人都有了些醉意。
    ‘这老家伙,真放弃了挣扎?’洪古一心中嘀咕。
    他张狂霸道,却并不傻。
    事实上,他始终在试探,然而,那老家伙似乎真的认命了。
    难道是高师的神通,击溃了他的心境与坚持?
    要知道,他带来的人,可不止这些,其余人此刻只怕已在其他节度使的默许下,开始接管这方大军了。
    洪古一心中疑惑,言辞更为锋利,显得咄咄逼人,一众节度使,就有些如坐针毡了。
    望着案牍后意气风发的洪古一,再看着坐到最下手,须发皆白,都有些坐立不稳的老将军。
    大帐内,众人心思各异。
    “奏乐,起舞!”
    见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杨狱看了一眼角落的乐师们,心神不由的一紧。
    他,并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
    即便是,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说服这些厮混了这些年的老将们。
    事实上,大限将至,重伤垂死的郑长弓,也无法在国都沦丧,皇帝溃逃,朝堂流散,敌军将至,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说服这些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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