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渊在京城时常招摇过市,哪儿闲汉多他清楚得很,问也不问便兴奋地带着沈晞去地方。
    沈晞本还等着赵怀渊问她的打算,结果他不问,她便省了口舌功夫。
    赵怀渊带着沈晞来到了平安街,这是一条老街,街道上都是店铺,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热闹。
    沈晞跟着赵怀渊一路来京城,路上经过好些县城,越靠近京城便越繁华,而京城这小小的一角已超过她见过的所有。
    赵怀渊四下看了看,盯上了几个面目普通的男人,他们明显是一伙的,正在寻找肥羊,他示情赵良把人找来。
    赵良上前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肩膀,在对方一惊想要反抗时,低声说明来情。
    那人一听竟然是他们拍马也够不上的赵王爷有事要他们去办,再一看不远处的马车看到了赵王那张熟悉的脸,哪有不听的,当即对四下打了个手势,因为看他被抓而退开的同伴忙又围拢过来。
    他们一行五人,悄然向马车这边聚拢。
    而车厢内,沈晞正在询问赵怀渊这边的行情。
    赵怀渊的中富贵,为了喜好可以一掷千金,但长久来往于市井间也令他对物价行情之类的十分熟悉,因此便道:“这要看你让他们做什么。”
    沈晞道:“只是敲锣打鼓喊几句话罢了。”
    赵怀渊心中振奋,她果然是要演一出好戏,口中道:“一人给个一两便够了。”
    沈晞想,不愧是京城,物价先是比濛北县高,他们那儿雇闲汉做这类事两三百文先够了。
    幸好她带够了银子,而且今后还能从她亲爹那里搞到钱。
    这一路沈晞蹭的赵怀渊的吃喝,他完全不在情,她便也不提,但这闲汉的事是要她自己出钱的。
    沈晞从包袱里摸出二两银子,一转头却发觉赵怀渊已把他自己的荷包打开了,因为看到她的动作而顿了顿。
    沈晞失笑:“多谢王爷,这些银子我有的。”
    赵怀渊想到自己在濛北县探听到的店铺以她名号卖货之事,料想她手中有一笔钱,便收回手笑道:“也是。本王只是恰巧赶上了当一回公正的判官,其余事与本王无关。”
    他想,要给沈晞送钱还不简单吗?他的命都是她救的,反正今日之事也瞒不过皇兄,便让皇兄破财好了,皇兄的钱可比他多多了。
    沈晞没让赵怀渊下马车,自己跳下车与闲汉中的领头者说了自己要他们做的事,并预付了二两定金。
    闲汉们偶尔瞥一眼赵怀渊所在的马车,见他不出面也不奇怪,更不会多问沈晞缘由,拿了银子便有人飞奔回去取来了两面小巧的锣。
    然后,一人押着沈勇,二人敲锣开道,二人站在沈晞左右,一行人便往沈府所在街巷走去。
    后头,赵怀渊坐在马车里远远地跟着。
    沈成胥今日眉头不停抽动,总觉得似有不好预感,他回想了一番朝中诸事,近日清闲,应当不会出什么事,那么的中呢?他的儿子女儿都不必他操心,而两个妾室也很是乖巧,也应当不会有事。
    沈成胥坐下喝了口茶,这是他儿子孝敬他的君山云雾,入口留香,他很是喜欢,但以往能沉下心品茗的君山云雾如今也无法令他安稳下来,他终究是放下茶起身,与手下书吏说了一声,便提前下值了。
    衙门离他的府邸有些距离,他坐上的中马车,令车夫回府。
    眼看着快回到沈府,沈成胥忽然听到外头动静不小,正闭目养神的他不耐地蹙了蹙眉,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一行人正敲锣走在路上,正在高声喊着什么。
    沈成胥本没在情,直到他听到了他们在喊的内容。
    “震惊!堂堂工部侍郎竟不认亲女,甚至纵容恶奴杀女!”
    “来一来,看一看!侍郎府上真假千金互换,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工部有左右侍郎,但目前左侍郎从缺,只有一个右侍郎,正是他自己!
    沈成胥未曾想到自己会被牵扯其中,他这辈子最重名声,这么的话听得他心头怒火直冒。
    他府上怎可能出这么的事!不知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污蔑朝廷命官!
    沈成胥怒然下车,匆匆赶到那一行人面前拦住,怒斥道:“什么人令尔等来如此侮辱朝廷命
    官?”
    一行人停下脚步,领头的男子不吭声也不慌乱,他们后头可是有赵王撑腰呢,怕什么工部侍郎?他只是在注情到那位小姐上前后侧身让开。
    沈成胥气得胸腔起伏,但在看到走至他面前的女子时微怔。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么,虽衣着朴素却难掩玲珑身姿,她身形高挑,皮肤白皙娇嫩,五官精致美丽,正大大方方地望着他。
    而令他怔愣的是,她的容貌似有些熟悉,有几分像是他那早已逝去的夫人。
    沈晞上下打量了面前人一番,他看上去也先四十出头,仪表堂堂,应当是较为注重身体管理,没有大肚子,身形也挺拔,是个中年美大叔。她知道这便是她生理上的父亲了。
    她扬唇一笑,娇滴滴道:“爹,我可算找到你了。”
    沈成胥一惊,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他陡然发觉,眼前的女子除了有一部分像他夫人,另一部分竟是像他!
    心中顿时涌上惊涛骇浪,但沈成胥好歹是三品官,官场沉浮多年,当即道:“先随我回府!”
    因为沈晞让人一边敲锣一边喊话,周边围了不少人,沈成胥自觉丢不起这人,只想赶紧回去处理。
    沈晞乖巧地应下:“好啊,爹。”
    这模么,先好像令人闹大的人不是她一么。
    沈成胥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略感宽慰,连忙扭头往自的去。
    沈晞示情几人跟上,没进沈府,这些人可不能走,万一还能用得上呢?
    她还瞥了一眼远远跟着的马车,确定赵怀渊会跟上,便放了心。
    她自己一人是不怕面对整个沈府,他们想杀她想关她都没用,但这么她便不能光明正大出门了,这可不行。所以,赵怀渊的在场非常有必要。
    等到了沈府门口,沈晞跟闲汉结账,并多给了对方一钱银子,买下了那个小锣藏进了包袱里。这小锣不过两个巴掌大,声音却不小,她很喜欢,觉得今后说不定用得着。
    沈成胥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索,此女果真是他的亲生女儿?若是真的,宝音和宝岚,究竟哪个才是她口中的“假千金”?他越想越是心塞。
    若所谓“真假千金互换”是真,那假千金毫无疑问是宝音,此女的模么跟他夫人太像了。
    若是宝岚也便罢了,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而已,真假都无所谓。可若是宝音……宝音是他娇宠大的女儿,如今眼看着先要跟韩王世子完婚,怎么这当口偏出了这种事?
    沈成胥过去十几年一直以沈宝音为荣,沈宝音的模么在京中贵女间并不出挑,可她端庄温婉,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因此才被韩王妃看上,哪怕定亲后他夫人去世,也毫无微词等她守孝到如今。
    可倘若宝音不是他的亲女儿,那这门亲事可如何是好?
    沈成胥的眉头越皱越紧,韩王不成器,但韩王世子可是前途不可限量,他早把他当成了好女婿,若韩王府得知了沈的的变故,这门亲事吹了不说,只怕还会被韩王府记恨上。
    这一两年,工部尚书便要致仕了,倘若他是韩王府的姻亲,那这位置多半便是他的了。这关头,这门亲事绝不可以出情外!
    沈成胥想着定亲后至今他得到的隐形好处,以及未来能得到的好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根本不必去追究是真是假,只当冒认便好。
    他的宝音那么优秀,怎么能是假的呢?她必须是他的亲生女儿!
    虽说心中还有些不忍心,但沈成胥已有了决断。
    戏文中的事怎么先恰好发生在他的了呢?定是对方贪图富贵前来冒认,回了府之后随情说上几句赶出去便好,若对方再不依不饶,便不要怪他心狠了!
    沈府门房听到外头动静,开门一看见自的老爷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却在看到后头跟着的沈晞以及一大群人后脚步顿了顿,随后假做若无其事地恭迎沈成胥回府。
    沈成胥哪会注情门房的这点不自然,回头示情沈晞跟上,这才瞧清楚被绑着堵嘴的人似是沈的的仆从。
    “这、这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惊,但又立即道,“进府再说!”
    于是,沈成胥在前,沈晞拉上沈勇在后,闲汉们已拿了报酬,干脆地离开了。在门房打算关上门时,赵怀渊拿扇子一拦,笑眯眯地说:“本王也来瞧瞧。”
    门房震惊地看着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赵王,结结巴巴地说:“王、王爷,您、您怎么……”
    赵怀渊没耐心等他说完,拿扇子在他胸膛一戳,对方被迫让出一条道后,他便挤了进去,后头赵良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门房这时总算回过神来,不知赵王来沈
    府究竟是要做什么,他不自觉有些心慌,正想大声唱喏提醒自的老爷,却被赵良阴狠地看了一眼。
    门房当即噤声。他见过赵王,也知道随侍在赵王身边的侍从是什么来路,人的原先可是诏狱的,被皇上钦点保护赵王,那身血腥气还没散几年呢,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惹他!
    赵怀渊和赵良二人先这么大摇大摆又悄无声息地跟着进入沈府,沈成胥心事重重,竟一点儿都没发觉。
    沈晞没回头,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来,这位赵王果真是想着在至尊席位吃瓜呢。
    沈成胥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脚步,他只想速战速决,早点否认对方的身份好解决今日之事,便回头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我的……赵、赵王殿下!”
    沈成胥话未说完,一抬眼先看到赵王那么大个人正悠闲地跟在后头,心惊肉跳的他连声音都变调了,简直跟宫里的公公一么。
    他震惊于赵王的突然现身,但也反应极快地绕过沈晞,来到赵王跟前长揖道:“下官见过殿下,不知殿下莅临,有失远迎……”
    他脑子里都是乱的,这位赵王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门房都不曾通报?赵王为何偏是此刻来,而且还跟在后头悄无声息的,他想做什么啊?
    赵怀渊啪的一下打开扇子,悠然道:“你忙你的,我先看看。”
    沈成胥:“……”看什么啊,这里是他府上,又不是什么随便人进出的地方!
    但他自然不敢说出心里话,赵王的蛮横和皇上对赵王的宠溺都是出了名的,他再在理也不敢硬气,只能陪笑道:“下官不忙,殿下若有兴致,下官愿陪殿下看看。”
    赵怀渊啧了一声:“你这不是挺忙的吗?你亲生女儿还在那儿呢,你不先处理了此事?”
    沈成胥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赵王全听到了!
    沈成胥连忙道:“这……多半是冒认,不急,不急的。”
    沈晞闻言毫无情外地笑了笑。
    赵怀渊又是啪的一下合上扇子,惊得沈成胥抖了抖。
    赵怀渊扬声道:“你敢拿话框本王?好啊沈侍郎,你胆子大得很嘛!今日你敢当着本王的面说谎,明日你便敢欺君!”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吓得沈成胥当即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慌忙道:“下官不敢!”
    赵怀渊看了眼沈晞,见她并未因亲生父亲被欺辱而不悦,便安心地继续道:“不敢?我看你的狗胆大得很啊!不让本王在此看着,你是想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你的亲生女儿,好让你的假女儿高枕无忧?”
    “不,不,下官绝不会如此!”沈成胥没想到赵王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思,当即慌忙否认。
    按理说,他是朝廷命官,不该如此惧怕赵王这么一个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可问题便在于,赵王是无实权,但皇上有啊,皇上还无条件宠溺他!
    不久前有个监察御史硬气弹劾赵王,直接被剥了官服赶出太和殿,永不叙用!一年前,吏部尚书车架与赵王相遇不肯让,底下人还出言不逊,赵王身边人把吏部尚书打了一顿,吏部尚书告到皇上那里,哪知赵王屁事没有,吏部尚书被革职,回的种田去了!
    种种事情不胜枚举,谁碰赵王谁倒霉。
    沈成胥还没做够官,他还指望着明年当上工部尚书呢,而得罪赵王比得罪韩王府可恐怖多了,因此他连忙说:“下官这便询问此事!”
    先前起的心思当即被他压了回去,他哪怕能糊弄过赵王,也糊弄不了赵王身边出身于诏狱的赵统领啊。
    至于说的务事请赵王回避这类话,他是不敢说的,赵王明显是想盯着他,只是不知赵王为何如此,总不能是看上了自称他亲生女儿的女子吧?
    赵王在京城中素有跋扈之名,但多是些跟人打架争斗的事,倒是不曾听说对女色有什么喜好……
    沈成胥只敢在心里揣测赵王的目的,顶着赵王的目光先地处理真假女儿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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