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熠哂笑一声:“敢,我当然敢。”
    “我这人身无?长技,唯有胆量这么一条,在玩乐的去处混迹了十几?年,多少也算练得小有成就。”
    “如今就算不做世子,这胆子也磨不掉了,你?还想?找人参我?让我去陪我们家老头儿?你?出的去么?”
    高杞一愣,顿时气?得直咬牙根:“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陆怀熠坐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掏芫娘装给他的蜜三刀吃,“我等你?等的太久了,苟七。”
    高杞垂死挣扎道:“什么苟七?我不认识,你?定是认错了人。”
    陆怀熠吮着齿尖的甜味,眼角堆出三分胸有成竹的弧度:“不急。”
    “如今你?进了北镇,那肯定是出不去的。至于证据,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找,等我找全了,再?送你?去凌迟。”
    “至于你?在北镇的日子,对不住,你?可就没有烧肘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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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周府。
    周悯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俨然心中并不平静。
    片刻之后,见?得一个下人走进书房,他忙不迭大步流星地上前:“如何?”
    下人连忙拱手:“老爷,五皇子又以有事推脱约定,说是无?暇相见?。”
    周悯同眉头紧锁,攥住的手沉沉叩在书桌上。
    “坏了。”
    苟七本就是高杞的化名。
    让高杞待在宫里头,本是最万无?一失的法子。当年兆奉陈案后,高杞就是依着这法子,生生躲过了锦衣卫十几?年的追缉。
    可如今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高杞竟会被扣进北镇之中。
    若是高杞受不住刑,将所有事情一股脑合盘托出,那一切便都完了。
    周悯同咬了咬牙。
    他机关?算尽,花了十几?年才爬到如今这位置,决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
    他必须要想?个法子。
    他决不允许手中握住的权力从自己手中逝去。
    下人见?周悯同目眦尽裂,神情骇人,连忙劝慰道:“老爷勿恼,苟七是五皇子的人,如今人被带进北镇,五皇子肯定比我们更急。”
    “兴许五皇子也是在想?对策?才会不得空闲?”
    周悯同冷笑一声。
    “我看未必。”
    周悯同脑海中浮现出连绵不绝的往事,叩在桌上的手松了松。
    他与高杞相识多载,知道高杞也见?过大风大浪,绝非等闲之辈。
    现下高杞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被叩进了北镇,兴许只?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缘故。
    再?退一步,就算锦衣卫已经察觉了端倪,这么多年来,他们也将事情都办的干干净净,锦衣卫绝对找不到证据。
    高杞向来嘴严,轻易不会露出丁点?消息,只?要能尽快想?法子将人捞出来,那便能平息风浪。
    周悯同叹下一口气?,正欲开口,忽然又莫名怔了怔。
    高杞毕竟是五皇子的人。
    高杞这么多年用着苟七的化名行走民间,替五皇子印了数不胜数的银票,从没生过半点?异心。
    他有那雕木头的本事,若不是有把柄攥在五皇子手里,又怎么可能这么老老实实?
    反观自己,同高杞的关?系亲也不亲,疏也不疏,何况高杞对当年兆奉陈案的事情也知之甚详,俨然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高杞的嘴再?严,却也保不住有个万一。
    万一高杞老实坦了白?,他遭殃的人只?会是他周悯同。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仕途上出现这样?的意外。
    周悯同眼里透出几?分杀意:“我记得锦衣卫里头还有咱们的人。”
    他不能冒一点?险。
    对他们这群为着利益和钱权聚在一起?的人而言,信任这东西奢侈又飘渺,甚至于像是个笑话。
    周悯同眉眼一横:“事已至此,无?毒不丈夫,把高杞弄干净。”
    “只?有他永远闭上嘴,咱们才能彻底安心。”
    他手里早就沾满人命了,多一条少一条,倒是没有什么所谓。
    但是他登顶人极的青云路决不能有半分差池。
    下人皱了皱眉头,不知是不是联想?起?了先?前的吴管家,一时竟迟疑起?来:“老爷……这……”
    “北镇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里头戒备森严,只?怕不好下手。”
    “怎么?不敢干了?”周悯同勾起?嘴角,“若实在不好办,那便搁一搁。”
    “那就容高杞在北镇留着,万一他熬不住交代了。咱们从前设私赌,刮官银,印假票,再?加上当年兆奉陈案里写了那封《兆奉幼祸疏》,也不过就是凌迟而已。”
    “不冒这次的险,便冒凌迟的险,做大事哪有不冒险的,你?说是不是?”
    下人神情一滞,顿时跪伏在地。
    “老爷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苟七会像以前的人一样?死得干净利落。”
    第80章
    高杞被叩了几日, 却怎么也不肯松口/交待半句。
    陆巡使着从前审人的法子将他折腾了个遍,却仍旧还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
    “他只说是不知道,说我?们认错了人。”
    “他还说天底下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污蔑是他?”
    陆怀熠斜倚在圈椅上啃蜜三刀, 听陆巡说完, 才轻笑?一声:“看来?老法子不?好使了, 不?过问?题不?大。”
    高杞在宫中游走多年,熟知律法, 更?了解锦衣卫的权责。故而一进北镇,他就彻底成了颗油盐不?进的铜豆子, 料想着早晚能从北镇抚司全身而退。
    “锦衣卫缉了十几年都没抓着的人, 自然是狡猾之辈,你若是不?比他更?狡猾些, 哪里能抓得到他的破绽?”
    “这种人,你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得用诈才行。”
    陆巡皱起眉头:“使诈?”
    陆怀熠这才坐正身子, 朝陆巡招了招手,伏在陆巡耳边轻语下?好几句。
    陆巡从满眼迷惑, 听到胜券在握, 忙不?迭朝陆怀熠拱拱手:“千户放心,我?即刻去安排。”
    陆怀熠说完, 又琢磨着嘱咐一句:“别忘了,千万看好他。”
    “如今事态已然到了这般地步, 这伙人输不?起,又心狠手辣, 保不?齐就狗急跳墙,会冒险到北镇来?动手。”
    陆巡点点头:“兹事体大, 我?会亲自看着。”
    “齐活。”陆怀熠擦了擦指尖上的糖稀,“咱们去演完这场戏。”
    “攻心为上,只要看透了底牌,他就是怎么?打,也?尽在掌握。”
    日头西沉,整个北镇很快便被夜色彻底笼罩。
    高杞坐在屋里,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
    他已经耗累了。
    陆怀熠虽没有他就是苟七的证据,可却总有由头把他叩在北镇。饶是宫里已经来?过两次人,陆怀熠也?总能三言两语地两人打发回?去。
    他被困住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着,哪怕是睡觉,都会有人轮着守在床头,逐字逐句记下?他的梦呓。
    可他知道这事情牵扯下?去会有多大,他绝不?能轻易吐露半个字,只能这样天长?日久地痛苦下?去。
    月色幽幽地在窗外荡漾。
    高杞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禁有些愣神,很快便发现窗外就多出来?一个人影。
    还不?及高杞再做反应,屋中的蜡烛就被吹熄了。一根白绫转瞬之间就被套上他的脖子,随即绕过房梁,彻底扯紧。
    高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他喘不?过气来?,整张脸憋得通红,可偏偏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没有半刻喘息的机会。
    他发不?出声,更?推不?倒东西。屋子里头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只是陆怀熠跟陆巡此时就伏在屋外,眼瞧着那烛火熄灭,不?禁纷纷一窒。
    陆怀熠望向陆巡压了压眉头:“你叫人冒充刺客,还要吹了烛火行凶?”
    “这人是不?是从前干过,这么?讲究?”
    陆巡顿觉情况不?妙,头一个起身甩出刀,随即一个飞踢踹开房门闯进去。
    屋中霎时间传来?“扑通”一声落地的动静,随即便是一番打斗之声。
    埋伏在周遭的旗官们一拥而入,屋子里头乱了一阵,但蜡烛很快便被再次重新点起来?。
    陆怀熠听得动静消停下?来?,这才终于?往屋里头去。
    只见高杞正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哧带喘,而陆巡那头正将刺客踩在地上,用刀柄逼着刺客的后颈,不?容刺客有分毫挣扎反抗。
    旗官们纷纷上前,将这刺客死死制住。
    不?料才一起身,那刺客便作势要咬舌自尽。奈何陆巡早已经有了香海那一回?的记性?,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那刺客的嘴,将那刺客的下?颌生生捏得脱了臼。
    高杞看清了刺客的模样,顿时一怔,俨然是认出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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