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听闻冯总宪对书?画颇有研究,不?如今日就移步书?房,咱们共同?赏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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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府花园修得亭台考究,园中遍植花草,堪称移步换景。
    冯嫣自午后同?伯父来府,就一直跟谢云笈在?花园中品茶。她喝得心猿意马,满心都只盼着谢安朔下衙回府,脖子都快伸直了?。
    谁料天?色渐暗,谢府下人忽然?送了?匣子点心过?来。
    “这可是酥油鲍螺?”冯嫣望着匣子里奶白的点心问道。
    下人忙应声:“回冯姑娘,正是酥油鲍螺,是我家公子专程到西城桂馥斋买来的。”
    “是谢公子回来了??”
    “正是。”
    冯嫣弯弯唇角,一时忍不?住有些?害羞地笑了?。
    先前她在?街上瞧见谢家的大公子谢安朔与同?僚们谈笑,一时便芳心暗许,好不?容易才?央得伯父答应来替她说合。
    如今虽未见到谢安朔,她却已然?喜不?自胜。毕竟她最爱酥油鲍螺,而这顺天?城之?中,就数桂馥斋的酥油鲍螺最是出众。
    这点心做来麻烦,要将乳酪与糖霜和在?一起熬滤,此外还要做上诸多旁的工序,最后才?能裱成带着纹路状似鲍螺的点心。
    装进匣子里头,倒不?似是点心,反而像是闺中女子的精细首饰。一块下去,乳香浓郁,入口?而化,实在?是沃肺融心,沁人心脾。
    佳人得馈赠,佳撰聊表心。
    谢家公子既然?命人送酥油鲍螺来,想也不?是平白无故了?。
    冯嫣上前接过?点心匣子:“酥油鲍螺是我最喜欢的点心,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下人没料到冯嫣会捷足先登,不?禁有些?茫然?地望向谢云笈。
    谢云笈轻笑:“既然?是冯小姐的挚爱,我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了?。”
    冯嫣喜事临头,一时也顾不?得细思谢云笈话里的意思。
    “这毕竟是谢公子的一片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云笈抿了?抿薄唇,眸中神色沉沉,却还是从?唇角挤出一丝弧度,朝着冯嫣轻笑一声。
    “是了?,兄长孑然?一身自是长久不?得,早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嫂嫂。”
    冯嫣乐昏了?头,随即便又道:“日后我的就是谢小姐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客套。”
    冯嫣话音未落,手里的酥油鲍螺忽被人抽了?个空拿走。
    “失礼了?冯小姐,这酥油鲍螺还是不?要用得好,滴酥油腻,免得吃坏肚子。”
    “时辰不?早了?,冯小姐该早些?回府休息,不?该四处闲晃。”
    冯嫣闻声抬头,便见谢安朔正立在?她面前。
    谢安朔仍旧如同?她当初见到时那?般,长身玉立,玉树临风,可他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眸子里更?是冷淡如霜。即便他朝她说着谦恭有礼的言语,可听在?冯嫣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眼前仿佛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冯嫣不?禁愣住。
    谢云笈微微蹙眉,连忙牵住冯嫣的手,将一整盒酥油鲍螺夺回来塞进冯嫣手里:“冯小姐勿怪,兄长往常从?不?这样,他定是在?衙中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才?会言语冲撞。”
    “咱们坐了?一下午,冯小姐定也累了?,请跟盼星到我屋子里歇一歇。”
    盼星闻言,生怕有一星半点变故,忙不?迭引着冯嫣往花园外头走。
    谢云笈便要随着一道儿离开,谁知方?才?抬脚,就被谢安朔猛然?牵住。
    她瞧了?瞧谢安朔扣在?她小臂上的手,又抬眼望着人群走远,方?皱起眉头:“兄长今日实在?无状,倒是不?像平日的模样。”
    “兄长不?该如此,会吓到冯小姐的。”
    花园里昏昏沉沉,四下除过?草木,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安朔垂眸望着谢云笈:“旁人怎么样,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那?酥油鲍螺既是我送给你的东西,旁人就不?配沾分毫。”
    谢云笈避开他的视线:“兄长今日分明不?曾喝酒,说起话来却怎么好像醉了??兄长德才?兼备,温润如玉,总不?可能一直像如今这般耽误下去,更?不?该不?替自己考虑,做今日这般无状之?举。”
    谢安朔气笑出声:“我今日缘何无状,你会不?知道?”
    谢云笈眸色微沉,使劲挣扎了?几下:“你先放开我。”
    “兄长早晚要娶妻,就不?该没有分寸。”
    谢安朔攀着她的手却半分也不?肯松开。
    他声音是冷的,早已没了?人前的温雅端方?:“云笈,这些?年我只当你同?我一样克己复礼,原来你竟是这么盼着我娶旁人为妻的么?”
    谢云笈默了?默:“便是不?盼着,又能如何?”
    “只要兆奉陈案不?平,我就永远只能是谢家的小姐,永远只能是你的妹妹。父亲母亲恩养我一场,容我顶着这谢家女儿的名头活在?世上,难道你要我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人伦,为了?自己欢喜,就亲眼看着你一辈子耽搁下去?”
    “我说过?,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去查。”谢安朔蹙着眉头,“我的妹妹是我的妹妹,可你是你。”
    “就算是顶着谢家女儿的名头,云笈和兰序也是两个人。”
    “一些?时间是多久?如今朝野太平,孤身翻案无疑螳臂挡车。若是一辈子都查不?出来呢?你想过?没有?”谢云笈沉沉甩开了?谢安朔的手,“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些?道理难道还要我来说给兄长听吗?”
    谢安朔听着她的言语,忽然?没来由地笑了?。
    “真的要花一辈子又如何?我就是查一辈子也并无不?可。”
    他声色淡淡,不?辨悲喜:“要不?要去查,去不?去娶妻,本就是我的事。你既知我是兄长,便不?该对兄长如此置喙。”
    “云笈,自小到大,生离死别命悬一线的事,我见得太多了?。”
    “兄长终究是兄长,吓不?住的。”
    第35章
    时令早已入了夏, 天气便一日赛一日热起来。
    芫娘从起?初切姜切萝卜,到后来提起一条鲫鱼便能整鱼脱骨,刀工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日渐精进。
    待到五月份,厨房里头已经没有她切不出来的东西了, 哪怕是端起?一块先前切到稀碎的南豆腐拿来改刀, 她也能切出老孙的七八分精髓。
    再后来, 端午近前,凤翔楼中更是日渐忙活。
    小二?们又擦又洗, 将凤翔楼打理一新,又在门外悬起?彩绸花灯。
    而后厨也没闲着, 时令的糕饼吃食, 也早早就准备好?了。
    凤翔楼家大业大,要?准备的东西数量自然不能?少。故而赶在端午节的前一日夜, 不管是芫娘他们这些粗使?的帮厨,还是酒楼里?的刀案小二?,一个个全?都被拉了来装点心。
    五毒饼, 各类花糕、粽子,都要?挨个绑上彩线放进点心匣子里?头。
    此外还有装着“五黄”的食盒子, 分格子盛放了新鲜黄瓜, 清蒸的小黄鱼,水煮咸杬子, 还有腌好?煮熟的黄豆,再并上一瓶贴红封子的雄黄酒, 也是端午时节的紧俏产品。
    这些随拿随走,方便客人们提回家用, 拿来送礼也是有里?子有面子。故而掌柜自然是卯足了功夫,要?趁着端午时节大赚一笔。
    等到那现成的点心食盒装完, 天边早已见了鱼肚白。大家免不得唉声叹气?,拖着沉重的步子,鱼贯回到屋舍休息去。
    芫娘忙了一宿,自然早就觉得自己?快要?睁不开眼来。
    只是佳节难得,一年之中只此一日。她洗把脸醒醒神,拿着早先准备好?的食材利利索索裹了几个粽子。
    凤翔楼里?的粽子花样繁多?,蜜枣的,豆沙的,八宝的,黄米的,买起?来能?叫人挑花眼。
    不过芫娘包的咸肉粽,和这些都不一样。
    粽叶油绿,江米白净,将咸肉洗净切块,夹挟进江米之中,便是最简单的咸肉粽。
    芫娘选来的咸肉肌红脂白,定是要?用盐腌制,再使?烟熏过,不腻也不硬,切作块才正正好?。
    咸肉夹杂在江米之中,油脂便在开水的烹煮下融化渗入江米,粘糯的江米吸饱了肉汁,同粽叶的香气?共同交织,叫人咬一口便觉得香韧柔糯。
    她包的粽子秀气?灵巧,个头也不大,将粽叶一翻一扣,一整块粽米便跃然眼前,吃起?来一丁点也不会脏手。
    至于挽粽子那功夫,她早在香海就练出来了。往年每到这时节,芫娘且要?到酒楼去帮忙包粽,忙活几天换个大红包回家。
    不过顺天时兴的粽子大而饱满,和香海的粽子不大一样。
    芫娘总想着如若是六爷来了,她定要?让他尝尝不一样的才好?。
    故而饶是已经忙活了整整一宿,芫娘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将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厨房里?的大灶燃得极旺。
    芫娘将自己?包的粽子塞进大锅之中一同烹煮,这才揉一揉发酸的眉心,回到屋舍之中去歇息。
    谁料才刚刚躺下没一阵,正院子里?头忽然吵闹起?来。
    紧接着,屋舍外便传来“铛铛”的敲盆动静。
    “天都已经大亮了,你们一个个不上工,在床上偷得什么懒?”
    “赶紧给我出来。”
    芫娘蹙了蹙眉头,揉揉惺忪睡眼起?身,只觉得耳边多?出来一座锣鼓道场,脑子都要?被吵炸了。
    大家自然也都被吵得无法入睡,只能?怨声载道地?往门外走。
    “昨儿捆了一夜粽子,这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就是,这大过节的,受什么罪?”
    “掌柜说好?的红封没发,现在连觉也不让睡了?”
    门外头的主管人五人六,看着大家慢吞吞跟进厨房,这才阴沉着脸道:“一个个的,都是懒骨头?想把凤翔楼吃垮了?”
    芫娘瞧着那人脸生,便寻旁的娘子们问:“这是谁啊?”
    “小声些,可别?叫他听见。”
    “这是新来的主管,是咱们掌柜的侄子。掌柜今天一早就出门给主顾们拜节去了,楼里?的事都是主管说了算。”
    芫娘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吱声了。
    主管见众人聚齐,随即又举着盆子大敲两下:“凤翔楼找你们来是干活的,不是叫你们来偷懒的。”
    “你们在这里?闷着头呼呼大睡,外头的生意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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