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发突然,还是要问清楚为好,别到时候整了个乌龙,坏了事情是小,坏了自己的财路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转运使司清点府库,之前有风声放出么?”
    看的出来,这个下属很是用心,要搁在后世那就是能干的那种秘书!
    “启禀帮主,属下已派人打探过,之前并无风声,就是咱们回到客栈后不久,才有的这道命令。而且属下也问了往年清点府库的频率和时间,都不及这一次这么及时,亦不及这一次这么久,一般三到五天即可清点结束,然而此次转运使司借口人手不足,足足把时间拖延至十天左右……”
    这下这位帮主嘴角的笑容终于完全绽放,嘴中喃喃,飘出一句似有似无的话语:“不用十天,一个晚上足矣……”声音很细,都还没来得及飘出门外,便消散在房间之中……
    七月十五,戌时初!刚吃完晚饭,勤奋的丘志清便开始做晚课。只不过这个晚课地点有些特殊,此时他正盘坐在一棵树杈上,遥望着赵知府书房方向。
    孟珙和他打赌,今晚定会有魑魅魍魉前来捣乱。丘志清不信,他还真不相信自己下一次山就能遇到胆敢潜入府衙之中,刺杀一位知府的狠人!
    然而他完全忽略了其实他就算没下山身边就一直有这么个狠人,那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兼职五师叔——丘处机!
    只能说人生来就带有偏见,在他看来丘处机除了喜欢找人约架之外,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是个正经人,没想到还能干杀官这么不正经的事……
    端坐在树杈上,天上下的雨已经无法淋湿他的衣裳,这是他去年年初见自家师叔丘处机蒸发积雪的一幕自己琢磨出来的。既然剑可以传导剑气,真气可以蒸干衣服。
    那如果自己时刻运转《全真心法》的同时,像一些修仙传说中一般,不断用真气冲刷温养自己手中的物体会如何呢?例如自己手中的拂尘,身上的衣服,背后的长剑等!
    就这一年多不停的冲刷温养看来……怎么说好呢?就是控制起来好用了那么一丢丢,有点实用,好像又不多,照这种情况下去,总感觉自己在做无用功!
    不过此时用真气护住自身不让衣服被淋湿就已经很是实用了。想到此,丘志清弹了弹头顶的斗笠,想着要不要什么时候试试头发能不能用真气温养?
    摇头失笑,暗想自己想太多,肯定是刚刚做完晚课有些无聊,不如好好在脑海中回想回想,参悟参悟祖师爷的《先天功》,就当打发时间了……
    一道惊雷再次划破夜空,还在自嗨的丘志清瞳孔一缩!果真是七月半,鬼门大开,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出来闹腾!
    只见远处一名身穿绯红圆领官袍之人,在下人的引领下,正离开赵知府的书房往衙门大门方向走去,貌似心情不佳的样子,走的很急,也没和赵知府道别。
    而在他的右后方却有一个轻功极为高明的黑影在黑暗中闪动。
    要不是刚刚那一下闪电,丘志清绝对无法察觉。不过想到闪电,貌似下雨打雷不能待在树上树下啊……丘志清一个激灵,赶紧跳下树杈,也朝书房那边摸过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正当丘志清靠近赵知府大门之时,却听见里边哗啦一阵响,而后就是一声:“放肆!”从里边传出。
    丘志清来不及多想,直接破门而入,却见赵知府正手持长剑和一个黑衣人斗在一起,不过知府大人明显不支的样子……
    肩头一动,长剑出鞘,身随剑走,一剑直刺,围魏救赵逼退黑衣人的同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抓刺客~~”响彻了整个府衙。
    而在客房提刀等候的孟珙,亦是在听到这声喊之后迅速窜出,直奔赵知府书房而去!
    黑衣人见一个小道士坏了他的好事,竟然不管不顾的攻向赵知府,赵知府长剑一动,身形一转,直刺黑衣社人左腋,如孩童嘻嘻挠痒痒一般!
    同时他竟然不知羞耻的把招式名字喊了出来:“垂髫嬉戏!”黑衣人直接一掌震开赵知府的长剑……
    这都什么破名字?丘志清赶紧紧随出招,一招扁舟一叶,悄咪咪的刺向黑衣人暴露出来的右肋。迫使黑衣人停止对赵知府的追击!
    然而黑衣人亦不是吃素的,转身拍开丘志清长剑,不等两人再次抢攻,竟然双手同时出掌,一左一右击向两人!
    正要出招躲避不及的两人被迫和他对了一掌,一对掌之下,两人脸色大变……
    第十九章 落下帷幕
    黑衣人掌势凶猛,迅疾如风,坚实如铁,自己的三花聚顶掌虽然也是绵如雪,坚如冰。然而冰和铁相撞,想必结果大家都能相像。
    预感不妙的丘志清赶紧顺势后退,同时带了一把喊着:“风云汇聚!”的赵知府一起退出书房,来到书房之外的空地上!
    刚刚还喊着招式的赵知府,此刻右手低垂,额上水流如注。不知是疼的,还是雨淋的。而丘志清也没好到哪去,左手抖个不停,感觉整只手臂都麻了。
    要不是自己把《全真心法》练得更加圆融如意,收放自如,恐怕要和这位赵知府一般,直接没了战力……
    不等他们两站稳,赵知府家的茶几便随即迎面飞来。丘志清一拉,把人五十多岁的赵知府像丢麻袋一样轻巧的丢往身后的院门口,同时一道剑光自上而下一闪,茶几分为两半向两边落去。
    手中长剑劈开茶几并不停留,一圈一转,刚好用剑脊接住飞扑而来的黑衣人一掌。
    丘志清顺势倒飞而出,持剑右手隐隐间竟然有些胀痛,心中暗骂一声:“特么的掌力是真的变态,有这本事,打铁都能挣大钱,还做什么刺杀知府的勾当?”
    更让他不爽的是,他一回头打算跑,可特么的竟然有个小老头堵住院门,仔细一看,不是赵知府又是谁?
    丘志清大喊一声:“打不过,快跑啊!”然则人却是很诚实的停下,一招星河鹭起,长剑转身后刺,见铁掌横拍而来,怕坏了自己的长剑,直接转上撩,直取下颚!
    丘志清发现,此人掌势凶猛,掌力雄浑,不可力敌,取其弱点,逼其回防,以免他对赵知府追杀不止。到时候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道士也只有被通缉的份了……
    黑衣人一见这小道士这么烦人,左脚后退半步同时侧身左掌把长剑向外一拨,右手斜向下一掌直击丘志清面门。
    丘志清早有准备,一招桃花流水使出,趁黑衣人侧身之时转至黑衣人左侧后,然而他快,黑衣人亦不慢。
    原本刚刚黑衣人右手出掌就是虚招,等丘志清刚转进换位,黑衣人顺势回身就是一掌,掌势凛利,比之前在书房中更强三分,就连落下的雨丝都纷纷避让……
    来势太快,太急,根本躲无可躲的丘志清无法以刚刚恢复几分的左手迎击,长剑自右手中脱落,左手接住负于身后的同时,右手掌势聚集,三花聚顶掌汇聚自身全部功力于一掌之中……
    这次他不能退,至少不能退太远,因为赵知府那个憨批还在院门口站着。你说你该跑就跑,你跑了我也好跑不是,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文人风骨这一套。
    而且都这会儿了,那些护卫还没来,真特么操蛋且伤心!
    双掌相交,这次双方都是全力以赴,两人三尺范围内雨丝无踪,就连地上的积水都被排开老远。
    轰隆一声巨响,不知是雷声还是对掌的爆鸣,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强横的气劲让丘志清蹬蹬噔连退几步,铺地的青砖遭了大殃,真一步一个脚印。
    黑衣人亦是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反而离赵知府越近了。就当丘志清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他杀了赵知府,大家可以一起逃命之时,黑衣人跟失了智一般向他冲来……
    大哥,你要分清楚什么是主要矛盾,不要上头啊喂!
    不知是否丘志清心中的呐喊唤醒了黑衣人的良知,在上前两步之后,黑衣人终于想起自己的目标。
    赵知府正好好看戏,没想到悲剧来的这么快,黑衣人不去追小道士,反而是反身折回,预感大势不妙的赵知府提剑反击,然而手臂无力的赵知府就像被提小鸡仔一样被提起,一掌打在有肩头上。
    不错,是右肩,而不是赵知府或者丘志清想象中的胸口!
    丢下瘫软无力的赵知府,黑衣人返身就要上去弄死丘志清,然而刚过了两招,孟珙忽然破墙而入,长柄屈刀在他手上竟然使得跟绣花针一般轻巧,又有开山裂石之威。
    黑衣人又与两人斗了十余招,虽占尽上风,然一时半刻也不能奈他们何……
    此时兵丁终于赶到,十人持神臂弩呈两排瞄准,领队之人看都不看场中景象,就是一声大喝:“放!”丘志清心中瞬间把这个领头之人骂了不下百遍!
    幸好早有准备,见这些人端弩便主动何黑衣人对了一掌,在那一声“放!”喊出的同时拉着孟珙一路后退……
    面对神臂弩,黑衣人见目的已达到,瞪了丘志清一眼后躲开弩矢飞身而去……
    此时的赵知府让士兵收队,见赵知府没死,丘志清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自己终于不用担心被通缉了,可喜可贺……
    不过那黑衣人?如此强横刚硬的掌力,难道是……不可能,要是他自己早就凉了!
    第二天,看着在一边给自己号脉的小道士,听着自己署僚的汇报。赵知府沉默不语,见此,僚属焦急的道:“府台,我等该如何,还望府台明断!”
    明断?赵知府心下苦涩,事到如今,难道事情还不够明了?还需要什么明断?挥手回了一句:“随他们去吧!”让僚属退下。
    孟珙在一边,等那位府衙署官退下之后,才开口歉然道:“是末将鲁莽,以致赵帅遇险,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赵知府没有怪责孟珙的意思,他知道,事情虽然是孟珙他们捅出来了,然而昨晚那个黑衣人却是自己招来的。
    转运使匆匆离开,估计刚到府衙门口,刺客便紧随而至。昨晚自己刚受伤,今日那批器械便被以秘密物资的名义进入北军营中,这要说和临安的那位没有一点关系,傻子都不信?
    丘志清给赵知府治了一下伤,开了几副药之后,随孟珙出了赵知府的卧室。回去途中,丘志清不解的问道:“赵知府的意思是?此事到此为止?”
    刚刚在房中,府衙署吏的话他自然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不过以他的见识,还是似懂非懂,所以才想问问这方面的小行家——孟珙!
    孟珙看了一眼丘志清,没好气的说道:“自是算了,而且你昨晚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保护赵帅的么?怎么被保护的对象身受重伤,而你这个护卫之人却是一点事都没有?以你这种行为,要是在军中当亲兵,是个将领都得把你剁了!”
    丘志清一呆,昨天有说要保护赵知府么?没有吧?不懂就问:
    “昨晚我们只是打赌,说有没有魑魅魍魉夜闯府衙,我们没说要保护赵知府吧?而且昨晚那个刺客有多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自诩神力么?还不是被人家打得抬不起头来,要不是小道爷我帮衬,说不得今天就能多收一份诊费!”
    “什么?你还收了诊费?”孟珙惊讶,保护不力,竟然还不要脸的收诊费?
    “还没有,这个要不你去帮我问问?诊费分我们哥俩二一添作五如何?”孟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保护上官,本就是我等职责所在,我等保护不力,如何有脸问上官要诊费?”
    丘志清懂了,这家伙是典型的军人思维,所以不用再和他谈论这个问题了,就当又是自己的一次义诊了!哎~太难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只肥羊,竟然就这么白白错过,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那个赵知府也是不上道,自己辛辛苦苦救他,给他疗伤,开药,竟然连个感谢的话都不多说,真是个让人无奈的倔强老头……
    与此同时,悦来客栈的包厢之内,一位国字脸的大汉正和一位青衫士人相对而坐。
    青衫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昨夜的事情你做的很好,亦是很有分寸!东家很是满意!”
    大汉脸色不动声色的问道:“那我们的事情,你家东家那边可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是没有,不过东家让我转告你一声,听说你最近和北边的走的有点近?生意归生意,然则东西还是希望阁下能记住,我们既然能扶持阁下,便也能……”
    说到这,话锋一转,道:“此事已经告一段落,至于你说的事情,东家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也能什么,文士没说,大汉心中有数,后面那句才是他想要的!
    第二十章 中秋至临安
    三日后,嘉定十三年七月十八,襄阳小北门码头之上,看着汉江上往来繁忙的渡口,丘志清感慨道:“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做生意啊!”
    孟珙这次难得没有讽刺丘志清,而是附和道:“是啊,就连军中都是如此,长此以往,战力堪忧!”
    丘志清很想问问他,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宋军的战力,就已经很是堪忧了么?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都要走了这个时候还扎他一刀,有点不太道德。
    两人看着汉江,一时无言。片刻之后,孟珙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丘志清:“这是赵帅给你的诊金,也谢谢你的出手相助!”
    说到此处,孟珙顿了顿之后说道:“虽然你没能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丘志清拿过小袋子颠了颠,感觉手感不错,也没细看,一边放入怀中,一边回怼道:“最后一句怕是你自己加的吧?不过你也是真行啊,真敢问知府大人要诊费!”
    说到这,又把小袋子拿了出来,接着道:“说好的二一添作五,可不能不算!”
    孟珙拿手摁下他的动作:“我俩也算多次联手对敌,在军中那便是生死兄弟!且这是赵帅托我转交给你的,并非我索取。若你真想分我一半,听说临安有俩家非常出名的酒楼,一曰:涌金楼,一曰丰乐楼。其内光是招牌菜就有两百多道,美酒就有五十余种,包厢三百余个!你到了临安,替我尝一尝,若有机会,回来告知与我,就抵这一半诊金了,如何?”
    丘志清听的目瞪口呆,奈何本人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不过丘志清有些不信,三百多个包厢,两百多道招牌菜,五十多种美酒?骗谁呢?
    算了,等到了临安再说!回来之后再告诉他,不信谣不传谣!
    颠了颠手中钱袋,又把它放了回去:“也罢,既然你诚心诚意不要,那我也就厚颜无耻的独吞了!”
    不理会孟珙的白眼,丘志清接着吐槽道:“你说那小老头,付个诊费还遮遮掩掩的,出门的时候直接给我多好?”
    而孟珙却是叹了口气,道:“像赵帅这种地位,实在不宜与尔等江湖人士有过多的牵扯,别说你还出身北地第一道门。”说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们全真真的是第一大派?”
    “好像是,你不知道么?”面对丘志清的反问,孟珙竟然无言以对,不由又想起临行前赵帅对他说的话
    “这全真,乃北地第一道门,和金国的关系错综复杂,据说还有金国王子拜在全真门下,我朝多年前据说还有一位兵部尚书被全真道士偷袭致死。璞玉还是尽早与之划清界限为妙。现今朝廷拨云诡谲,一个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令尊的意图本官已知晓,然值此关键时刻一动不如一静,守好疆土乃是第一要务,不论是战是和,自有朝堂衮衮诸公决断……”
    孟珙本想问问是不是真如赵帅所言,全真与金国过从甚密。然而想想还是算了,全真是否和金国过从甚密又与他何干?江湖路远,说不定此次一别,便再无相逢之日,又何必徒增嫌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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