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想到那两位死去的嬷嬷,蹙眉问,“她身边近日可有怪事?”
    “姑娘怎么知道的。”林翰开口道,“我们本想找个由头惩戒她,却听闻她这两日被吓得闭门不出。”
    “后来才知欺负你那两位嬷嬷居然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宫里,一个浑身青紫,一个七窍流血,死状十分凄惨,邪门的很。”林叔皱眉道,“那周明燕到底是个姑娘,在家中吓得茶饭都入不了口,满院的护卫护着她都嫌不够。”
    “不过也算是恶人有恶人磨,那两位嬷嬷惯就是干这些缺德事的,害了也不止一条人命了,死不足惜。”林翰道。
    温凝垂眸,没有说出这二位嬷嬷的死也是出自萧云辞手笔一事,只轻轻点了点头,“到此便足够了。”
    林叔又说了些关于齐微明的话,什么小可怜见儿的差点打废了,如今在府上昏迷高烧不醒。
    他说了一阵,见温凝不言不语,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怕惹得她更加伤心。
    “齐家那小子,我们日后会护着点,姑娘不要担心。”话说完,林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神秘兮兮的看着她,“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温凝接过那油纸包,轻轻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块被几乎压碎了的绿豆糕……她最爱吃的绿豆糕,甜而不腻,一股淡淡的香味。
    “哎呀,怎么给压碎了,算了……”林翰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要拿来。
    温凝拈起来塞进嘴里,泪珠含在眼眶里,拼命忍着不哭出来,“好吃。”
    ……
    林叔离开后,温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从枕头下拿出那精制的九连环,打开窗户,看着外边高高的宫墙,脑子里满是今日齐微明的凄惨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齐微明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了。
    也许是被板子打得狠了,伤了自尊,又也许是近日的伤心事太多受了太大打击,温凝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变得不再如以前那般执着坚定,也不像以前那般纯粹舒服。
    可不管是当面顶撞皇上,还是当众上疏,都是一心为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温凝细柔的指间翻动那九连环,不费力的解开,又缓缓装了回去,她对着月光,晃了晃那九连环,精致的小玩意儿发出好听的响声。
    也许是她的错觉……
    她该怎么办?该信萧云辞吗?
    翌日。
    她梳妆完毕,永宁宫门前守卫便来通报,徐公公来传圣上口谕。
    温凝立刻去门前迎接,晴月也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温凝的身后,刚看到徐公公,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
    这徐公公正是昨日那位当众喊人行刑的徐京奇,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宫中近侍中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
    温凝急忙行礼,按照最高的规格行事,心中却绷紧了一根弦……徐公公亲自来,定是不简单,难道是关于和亲之事有了什么变化?
    徐京奇昨日早已注意到她跟在太子身后,今日见她懂规矩的很,眼角流出笑纹,“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来呀,是为了传圣上口谕。”
    “臣女听旨。”温凝依旧跪着,轻轻抿紧了唇。
    徐京奇便道,“皇上口谕:朕思来想去,和亲之事,仍是照旧,必格勒王子身子不适着急回去,和亲之事不可再拖延。既是故去大将军之女,便是北明的女儿,待礼部准备完毕,便行册封大典,将温凝封为和宁公主出嫁,今日便安排嬷嬷教养皇室礼仪,吩咐下去,此事不再议。”
    徐京奇每说一句,温凝的心便更沉一分,听完所有话,她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终究还是来了,终究还是定了。
    “温姑娘请起。”徐京奇见她脸色,便明白她的心情,他叹了一声,劝道,“北明的百姓,定会记得温姑娘,感激温姑娘。”
    温凝扯着嘴角淡淡笑了笑,心中却是发苦,“多谢徐公公劝慰。”
    “温姑娘请吧,习礼之事安排在必格勒王子如今居住的殿内,姑娘不止要学北明皇室之礼,还要学鞑靼那边的礼数,去那儿方便些。”徐公公笑着说,“我呀,亲自带你去。”
    温凝手指一颤,惊愕的抬起头,“必格勒王子……身子好了?”
    “还是有些不适,不过必格勒王子身强体壮,小毛病总也好得快,温姑娘不必担忧。”徐公公笑着说,“温姑娘请吧。”
    担忧,她当然担忧。
    那日在御花园时被必格勒摁住时生不如死的感觉仿佛再次回到了她的周身,那日他未得逞,还被萧云辞当场阻止……今日若再见到他,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他会继续那日没有做完的事吗?还是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她?
    温凝手指冰凉,她知道今日躲不掉,开口轻声道,“徐公公,身上这件衣裳不合适,臣女想去换件衣裳。”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碎瓷片她一直戴在身上,可是……可是还不够,她还需要帮助。
    以她自己的力气,绝不是必格勒的对手,即便他如今身子受损,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只有一个人能救她。
    “温姑娘天生丽质,这衣裳就不错,不必换了。”徐京奇立刻打断她的话,眯眼上下打量她几眼,“事已至此,奉劝您,可不要有别的傻念头。”
    温凝被戳破心思,心跳飞快,缓缓起身,“多谢徐公公提醒……”
    徐京奇见她听话,满意转身欲走,温凝则抓紧这个机会,迅速抓着晴月的手,指了指隔壁方向,朝她使了个眼色。
    前面的徐京奇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眸,温凝赶紧松开手,迅速跟在了徐公公的身后。
    晴月看着温凝离开的背影,心中焦急又无可奈何,方才姑娘的手凉得像冰,显然是吓得不轻……听闻那必格勒王子又强又壮,可怖得很……
    姑娘被徐公公亲自带走……晴月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冒出四个字,凶多吉少。
    等等!
    晴月看了一眼隔壁,姑娘方才指的方向是……太子东宫?
    第十八章
    不过几日,御花园的牡丹已经尽数开放,多数花儿都开到了最盛时,而少数花瓣盛极而衰,近乎败落,凋零碎了一地,被人踩在脚下,碾作尘泥。
    必格勒住在御花园附近的暖花阁,那本是皇后赏花小憩之处,必格勒来后,不愿住在宫外,自己挑了这宫中最美的一处庭院居住,皇帝碍于颜面,只得应允。
    自从那日被萧云辞弄伤了经脉之后,必格勒便一直在暖花阁中闭门不出,调养休息。
    温凝跟在徐公公的身后,略过御花园的花丛,走过假山石与赏花亭,便看到那大名鼎鼎的暖花阁伫立在花丛掩映之间,美若仙境。
    讽刺的是,仙境之中,却住了一位恶鬼。
    “温姑娘,请吧。”徐公公眼角笑纹流淌,伸手指引温凝往前去,“二位宫中的嬷嬷已经等在里头,为你挑的都是脾气最好的嬷嬷,鞑靼那边的教引应当也不会太苛待姑娘,温姑娘不必担忧。”
    “多谢徐公公照顾。”温凝朝他行了个大礼,作为感谢。
    “温姑娘沉稳懂事,自然懂得以大局为重……皇上还有要事需我去处理,告辞。”
    温凝明白他这句话里暗含意思是让她好好配合必格勒和那些嬷嬷,莫要弄出别的事端来惹的皇上厌烦。
    她颔首点头应声,表示明白了。
    “去吧,莫让必格勒王子等久了。”徐京奇见她领悟得快,赞许笑道。
    温凝心中沉沉,她跨入庭院之中,还未走进内院,大门便“砰”一声在她背后关上,温凝吓得浑身一震,看向门口的两个守卫,却见那都是鞑靼的人,膀大腰圆眼神凶悍,皱眉看着她。
    温凝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晴月不笨,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是让她去东宫求援。
    她如今四面楚歌,稍稍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本该早已没有了希望与念想,可昨日萧云辞的那番话,却让她的心中重新点燃了一丝丝明亮的火苗。
    不管是如林叔所言那般,萧云辞狼子野心是为了旧部图谋诓骗也好,还是他当真为了齐微明这个兄弟舍身取义也好,温凝觉得,都要给她时间去试一试才行 。
    她终究是不想认命的,不管未来如何,她能否躲过这一劫,她都想试一试。
    今日她必须要度过这个难关。
    外头阳光正好,温凝磨磨蹭蹭往前走了几步,稍一转弯,便看到必格勒一身皮毛外袄,宽大袖口铺洒在地上,而他本人,却懒洋洋的躺在北明独有的软榻上,刀疤旁的一双锐眼缓缓抬眸,扎在温凝的周身。
    “北明的天气不错。”必格勒面上并不见恼意,也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发怒报复她,反倒是看着心情不错,像是这几日被伺候得极为舒坦,洗去了些许他身上的些许戾气。
    温凝僵硬的往前,却猛然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若是如徐公公所说,进来便会有嬷嬷接引,不仅有北明的嬷嬷,还会有鞑靼的教引才对,可如今……偌大的一个庭院,居然只有必格勒王子一个人。
    他便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烙在温凝身上打转。
    “吃着北明最鲜甜的果子,喝着最香醇的美酒,等着北明最好的美人儿。”必格勒嘴角勾起,喝了口酒,舔了舔唇,“这让人怎么舍得走?温凝,你说,本王要不要把这北明的天下,都给夺了?”
    明明满目阳光,庭院中花朵盛开,芳香四溢,温凝却觉得浑身发冷,半点温度也没有。
    见她僵硬不说话,必格勒低声笑了笑,然后缓缓站起身。
    温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那皇帝会玩的,这几日送了好几个美人儿伺候。”必格勒缓缓靠近她,雄壮的身体宛若一座山一般朝她靠近,“可惜啊,都只能玩一夜。”
    温凝又被他逼的退后半步,近乎要退到墙角的花丛之中。
    背后芬芳馥郁,温凝却只觉得窒息,必格勒便如一个恐怖的恶鬼,吐出来的字眼一个个几乎能杀人。
    “知道为什么只能一夜吗?”必格勒呵呵一笑,俯身捉住她的后脖颈,他手指粗粝有劲,铁爪一般死死抓着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便如被拧着后脖颈的猫,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在她抗拒又带着些惊惧的目光之中,必格勒露出张狂的笑意,笑意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血太多,把床榻都弄脏了。”
    温凝呼吸一窒。
    必格勒似乎很享受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恐惧,他细细的打量她,领口之下是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几乎白的发光。
    发觉必格勒的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自己领口处,温凝赶忙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软弱与顺从,仿佛真的被他口中的所言吓到了,“王子殿下,上次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还请您千万莫要动怒。”
    “您知道,北明女子注重贞洁,当日皇上还未降下圣旨确定由我和亲,我自然是不愿在这之前便……献、献身与您。”温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任何抗拒。
    好在,这话似乎有些用处,必格勒勒着她后脖颈的手掌竟是稍稍松了些,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了些玩味与耐心。
    “哦?那现在呢?”必格勒似乎心情不错,咧开嘴问,“改主意了?愿意主动献身?”
    温凝咽了口唾沫,赶紧道。
    “现在皇上已经降下口谕,我已经是您……您的人,自然是愿意的。”
    温凝说完这话,便觉得必格勒气息一凝,仿佛野兽扑向猎物前的准备,又好像提起了什么兴致,呼吸顿时变得沉重而急促。
    下一瞬,他便凑上来,直接要撕扯她的衣衫。
    “但是今日不行!”温凝单手抵着他的胸口,冷汗直冒。
    他的动作也太快了,动作直接而充满兽性,两个“回合”下来,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快要绷断了,却仍旧咬牙坚持着,坚持着拖延着时间。
    晴月不笨,她一定会去找萧云辞的,上次便是萧云辞救她,这一次说不定也能等到……
    她心中发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王子殿下,今日实在不巧,我来了癸水,自然对伺候王子殿下这些,也没有什么准备,实在是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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