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独生爱子,与姚家的往来不可能瞒得过长公主夫妇的眼睛。
    姚家闹了‘河神’的第二日,长公主便来家中拜访,可见对此事也十分上心。
    那夜陆执将姚守宁带走,说不定将军府派了人候在姚家四周——一来是等陆执归来,以便接应;二来则是有可能是想盯着姚家,以便捕捉‘河神’踪影。
    而天未亮时,世子送回姚守宁后,应该受了伤,将军府接应的人正好将他带走,所以冬葵出去才没有看到人。
    “之后的两天,我让清元、白玉出门打探过,将军府那边并无异常的小道消息传出。”
    如果世子在代王墓中受了伤,又姚家附近失踪,长公主必定已经将事情闹大,寻找儿子踪影了。
    但神都近来表面风平浪静,事情应该就与姚婉宁所猜测的一样。
    “对了。”
    姚婉宁似是想起了一件事,神色一凛:
    “你昏睡之前,提到过你与世子进了代王墓地,打开棺材发现了蛇妖,并且在杀妖后逃走,动静闹得极大,惊动了守陵的士兵对吗?”
    姚守宁这会儿已经想起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听闻这话,便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紧张:
    “是不是事情传扬开了?”
    “没有!”
    姚婉宁摇了摇头。
    “奇怪……”姚守宁怔忡着轻语,但心中已经猜到恐怕是有人压下了这事儿。
    当日她与陆执两人逃出代王地宫时,明明听到了士兵们砸断龙石的声音。
    世子说到过,守陵士兵人数不少,只要有工具在手,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便能将石门砸断。
    那断龙石是整块,一旦破裂,要想进入地宫便不是难事。
    墓穴内的情景被发现后,士兵必定会回报神都皇庭。
    神启帝会在天不亮时就得知消息,并且会在早朝之前,朝中一些手掌重权的文武大臣也会听到风声。
    这样的情况下,三天时间足以使得事件发酵,可偏偏姚婉宁竟说神都之中并没有听到半点儿传言,仿佛此事仍被牢牢捂紧。
    “确实奇怪。”姚婉宁正色道:
    “不过我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之处。”
    姚守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如小猫似的轻‘嗯’了一声,示意姐姐接着往下说。
    “三天前,城中表面虽说平静,可是在傍晚的时候,”
    说到这里,姚婉宁的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镇魔司的人上门了!”
    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姚守宁揉眉心的手一顿。
    姚婉宁见状,忙俯身上前,伸出两只冰凉的小手,替她轻轻的揉抚,一面就道:
    “他们上门来,说是要查先前西城门,世子杀人一案,过来是想问妙真姐弟一些问题。”
    听到此处,姚守宁心中一动,试图去推算镇魔司此举目的。
    自听闻道悟以来,她的术法力量强大了许多,只要她想看到的东西,便必能以术法窥探端倪。
    可此时无论她怎么去想,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东西。
    看样子,经历代王地宫一行后,她的术法使用过度,确实受到了封印。
    姚守宁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不知这种力量得多久才能恢复。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力量受到了限制,使她心中十分焦急。
    可她不愿意使姚婉宁为自己担忧,因此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姐姐觉得他们另有目的,只是以西城案件作为借口?”
    西城案件确实涉及了妖邪之事,世子所杀的张樵早受妖邪附体。
    可是因为案子涉及人员特殊,暂时已经搁置。
    镇魔司的人早不上门、晚不上门,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询问这桩案子,还是在代王地宫事件爆发后,难免就使姚守宁有些忐忑。
    “他们怀疑,我跟世子去了代王地宫。”
    也就是说,镇魔司的人以查西城案件为借口,实际是想要查代王地宫妖邪事件!
    “很有可能。”
    姚婉宁点了点头,道:
    “这三天时间中,他们已经来了四五回。”
    有时一日要跑两趟,且姚婉宁注意到:“他们每来一次,为首的便会换一人,从衣袍看来,官职一次比一次更高,”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且点名要让你也前去。”
    西城案件中,陆执、姚守宁、苏妙真姐弟及柳氏等都是近距离围观的人。
    镇魔司的人以这个理由让姚守宁出面,使得柳氏又烦又头疼。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姚守宁又生病了,一直昏睡未醒,姚翝已经挡了数回,但此举却使得镇魔司的人越发生疑。
    “今日早上、中午各都来了一趟,晌午后爹被衙门一纸召令唤走。”
    按照前两日的经验,镇魔司的人原本已经来了两次,今日应该安生才对。
    却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趁着姚翝不在,他们又过来了。
    所以姚守宁才苏醒的时候,柳氏听到镇魔司来人了,才会一脸烦闷。
    姚婉宁说这些,是想提醒妹妹:
    “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高烧未退,病还未愈,柳氏自然会全力替她挡住。
    但镇魔司来势汹汹,显然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
    姐姐话中的意思,姚守宁自然也很清楚。
    对于即将到来的麻烦,她既有种恐惧之感,仿佛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即将要被人堪破,但在恐慌之余,却又有种‘迟早会来’的感觉。
    她应了一声,接着又满脸愁容:
    “不知世子怎么样了?”
    这话一说完,姚婉宁的脸上便现出古怪之色。
    “怎么了?”姚守宁见她表情不对,不由好奇问了一声。
    “你这样挂念他,难怪娘都误会了。”
    “挂念?不不不——”姚守宁初时听她这样一说,下意识的还想要反驳,但随即一想,又觉得姚婉宁的话并没有错:
    “我是很挂念他的伤,也不知怎么样了。”
    但正如姚婉宁所说,陆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否则定国神武将军府不会如此平静的。
    她心中略略一松,接着又想起姚婉宁的话,怔忡了一下:
    “娘误会什么了?”
    “娘觉得你是害了相思病,思念世子入骨,所以才一病不起。”
    姚婉宁说完这话,就见妹妹目瞪口呆,接着下意识的摇头: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姚婉宁含笑看她,又替她拉了拉被角:
    “你当日夜出之事,我们房中几人都没说,家里没人知道。”
    当时姚守宁突然昏睡发烧,姚婉宁慌忙之下告知柳氏,等柳氏一来,便见女儿人都烧得糊涂了,在梦中直说梦话。
    “一个劲的喊‘世子’……”
    姚婉宁微微扬了扬嘴角,接着曲指一数:
    “每天至少喊了七八次,娘都认命了。”
    “那是因为……”
    姚守宁想起梦中的情景,她昏睡之后一直反复做梦,梦到仍在代王地宫之中的一幕,担忧世子安危,所以才会将‘世子’二字脱口而出。
    她急欲解释,但不等她说话,就听外头有道温润的男声在问:
    “守宁醒了吗?”
    冬葵大声的喊:
    “大少爷来了!”
    “……”
    姚若筠揉了揉耳朵,有些不明这小丫头吃错了什么药:
    “我过来……”
    “大少爷来探望小姐吗?”
    冬葵不等他说完,又大声的吼了一句。
    屋里姐妹两人谈话告一段落,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姚婉宁双眉一皱,神情间有些担忧:
    “爹去了衙门,家中大哥在,照理来说肯定是陪同娘在接待客人。”
    此时姚若筠过来,恐怕是柳氏那边顶不住了,让儿子来提前知会姚守宁一声。
    “姐姐,我当日外出一事,家里有人知道吗?”
    “没有。”姚婉宁摇了摇头:
    “你当日昏睡之后,我让清元、白玉两人服侍你洗沐更衣。”
    而她脱下的那一身脏衣服,姚婉宁则是吩咐冬葵点火烧了个一干二净,灰烬都倒进了厨房中,保准没留下半分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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