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些人都是被派来押送他的,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同胞,他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感到……那样啊。
    空潋适时道:“他们没死。”
    等席枢抬眼向他看来后,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疼的说:“我知道我这样做多少是有些……但我实在是生气,你再怎么说也是人类的英雄,强者应该得到尊敬,而不是被拿来做无谓的牺牲品。”
    呜呼,好一朵纯白的莲花。
    空潋在心里假模假样地感叹了一句,面上流露出回忆往昔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提出疑点:“说起来,塔努尔太奇怪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席枢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说塔努尔太奇怪了,在他看来,虫族和人类本来就不一样,会做出一些迥然不同的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人类对虫族的认知相对来说是刻板的,他们绝大多数看到的虫族都只是悍不畏死顶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低等和中等虫族,而出现在战场上的高级虫族都有且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如何快速地结束这场战斗,获取更多的资源供养他们的虫皇。
    虫皇被高级虫族们层层守卫着,不说密不透风,只能说是毫无破绽,人类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突破那么多的高级虫族,窥视到最中心的虫皇,就更不用说获取虫皇的资料了。
    能萨星只有虫族,连草木一族都没有,除了蒂娜公主和混血的米洛斯,任何虫族以外的种族都是不允许出现在虫皇面前的,任何危险都必须远离他们的王。
    塔努尔是至今为止,人类所能探知到的最近的虫皇,而他很快就变得怪异起来了,所以这种认知也是错误的。
    慕强是每个种族都有的天性,虫族尤其,因此他们尊重强者,无论种族。
    当然,该杀还是要杀的。
    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除了上述的原因,还因为他们自身的全部精力和思想都扑在了如何供奉他们的王身上,根本分不出别的心思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从某方面来说,虫族应该是这个世界最纯粹的种族了。
    空潋认真地向席枢解释了在他们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虫族二三事,在一开始的惊讶和诧异过后,席枢精准敏锐地意识到了他之前所说的奇怪之处。
    “你的意思是……有什么改变或者影响到了塔努尔,让他变得偏激和负面?”
    空潋点头:“我问过特兰亚他们了,塔努尔这段时间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星盟。”
    席枢很想否定他,能够改变或者影响到塔努尔的人或物星盟根本就没有,如果有,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没了声音。
    他想起了星盟内部的诡谲风波,很多事都是在他受伤后显露出来的。在那之前,他虽然有所察觉,但那些人都掩饰得很好,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副无可救药的模样,那他又怎么能肯定星盟绝对没有这样的存在呢?
    或者说,他其实早就知道星盟的结局了,只不过是他一直不愿意亲手戳破那一层薄得可怜的窗户纸罢了。
    ……自欺欺人。
    见席枢再度沉默,空潋没有再说其他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作为星盟长时间对抗虫族的守护神,席枢对星盟无疑是维护的,他知道星盟内部问题重重,也知道高层已有腐朽堕落,但他还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改过自新再次来过的机会。
    然后他就被他所维护的人送到了虫族帝国当炮灰。
    如果不是虫族帝国突然换了新皇,他现在的处境会比那些押送他的人还要惨痛千万倍。
    席枢看着手里还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审讯报告,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这样了,星盟不能被这样活活拖死,只有把腐肉清理干净,久治不愈的伤口才会重新长好,而这一切的前提……
    席枢敛去眼中的复杂,看向在蓝天白云下显得尤为无害温柔的虫皇:“你想要我做什么?”
    或者说,条件是什么?
    面对敌人,或者说是从前的敌人,席枢一直保持着冷静和警惕,那些异样的情绪仅仅只能拨动他的心弦,却无法动摇他的信念。
    坐在这里和虫族新皇面对面的人,是人类的守护神,那个永远冲在最前方的席元帅。
    空潋并不意外,不过短短一天,能改变的东西很有限,能确定自己的爱人依旧是自己的,这就足够了。至于别的,那就交给时间,修复能量核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
    有时候以退为进,不失为上上计。
    想到这里,空潋垂下眼帘,做出一副被伤到的模样,就跟池塘里那一片纯白的莲花似的:“我之前说过,战争只能是一时的,和平才是正确的道路,再这样打下去,虫族也会出问题。”
    他看了席枢一会儿,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说:“星盟会是与虫族交好的第一个国家,我昨天说的联姻并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觉得冒犯,就当我没说。”
    黑发的虫皇站起身来,“我会想办法为你修复能量核,以此表示我的诚意,至于联姻,忘了它吧,我会再考虑其他的……这里很偏僻,如果你想,可以出去走走,其他地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说完,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席枢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只是那纤瘦的背影似乎透露出了几分难过伤心的气息。
    席枢就这么坐着,视线一直追随着离开的空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身影。
    他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哪怕他的心跳得比平常快了很多,那些异样的情绪又一次占领了他的全部感知。
    人类的守护神此时是迷茫的,他到底怎么了?
    他对虫皇……
    不,那是虫皇。
    席枢低下头翻看着手中没有看完的审讯报告,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但是很可惜,这样做的效果收效甚微,他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其他地方去。
    他想起黑发虫皇走之前说的会考虑其他的这句话,会考虑什么?其他的办法,还是……其他的人?
    一想到很可能是后者……
    撕拉一声,席枢手里的纸张被他冷着脸撕成了两半。
    ……
    给自家爱人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后,空潋好心情地叫来了一直守在书房外的特兰亚,他交给了特兰亚一个任务。
    “去草木一族要十株帕拉花,不需要全部都是成株的,你尽快带回来,我有用。”
    特兰亚躬身:“是,陛下!”
    至于现在不是草木一族奉上帕拉花的时候……
    呵,陛下说要,他们就必须给。
    *
    作者有话要说:
    空潋:宝,以退为进,醋漫金山了解一下。
    席枢:……我错了!
    第七十一章 我是被流放的虫族小可怜9
    准备前往星盟抓异数的计划定好了, 花也到手了——不知道特兰亚是怎么办的,空潋昨天才说要帕拉花,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完成了了, 还超额完成,他带回来了二十株幼株。
    那么剩下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同没有记忆的爱人培养感情了。
    空潋撑着下巴, 光明正大地盯着正襟危坐观察帕拉花的席枢看, 直把人家看得越来越僵硬。
    啊, 他的爱人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咳。
    空潋不紧不慢地移开目光,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的席枢悄悄松了一口气。
    培植无痛帕拉花不难,但需要时间, 这是空潋吃了一株帕拉花后, 由造狱王莲反馈给他的结论。
    然而空潋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等不了,世界更等不起。
    他需要想一个新的办法, 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在盯着席枢看了两天后, 空潋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那就是转移痛觉,把席枢所能感受到的全部疼痛转移到他身上。
    这个办法太简单了,简单到空潋觉得之前的思考啊什么的都是浪费时间。
    作为一个无限流资深玩家, 空潋最不怕的就是疼痛, 能量核重塑都是小意思,他想也不想地就这么定下了解决方案。
    他甚至不用刻意去培植帕拉花,也不用去调整什么泥土微元素营养培养水,造狱王莲本身就是最好的均衡器,所有植物都会在造狱王莲的影响下向着最完美的方向生长。
    毕竟人类谈恋爱都需要僚机, 造狱王莲捕捉猎物也是需要几个干扰工具的。
    诱饵?
    造狱王莲自己就是最大的诱饵。
    外表酷似地球郁金香的帕拉花在虫皇寝宫花园里安家的第一天就开始蓬勃生长, 草木一族看了都直呼不可能, 这种金贵得无以复加的植株在这里简直就像是生命力顽强如某种地球昆虫的野草一样,都不需要特意浇水施肥精心护养就能生长得非常好。
    特兰亚和一众虫皇亲卫一天六班倒,每一个都看见了种在他们家陛下花园里帕拉花,看着这些茁壮成长的珍贵植株,虫族帝国最顶尖的高级虫族们纷纷沉默。
    草木一族总是说帕拉花极为珍贵,一年培植出的成株少之又少,为什么换了一个地方,这些精贵得难伺候的植株却能长得这么好?
    难道……
    他们对视了一眼,确定:陛下果然是天选之子!
    然后他们就去找草木一族的麻烦了。
    除去陛下是天选之子的原因外,他们很难不怀疑以往帕拉花产量低是因为草木一族故意压低产量,以此加重自身的砝码和价值。
    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如果这是真的……
    呵,他们的军队本来可以变得更强!
    当然了,亲卫们去找草木一族麻烦之前,是派了一个先头军去请示陛下的。
    彼时的空潋还在盯着自家冥想中的爱人看得目不转睛,听到特兰亚这么说,他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说:“别太过就行。”
    再怎么说,也是米洛斯和蒂娜公主的母族,表面上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至于其他的,就别想了,他们可没有为米洛斯和蒂娜公主求过情,说不定心还被养大了。
    想起前些天接到的汇报,空潋冷笑了一声,就算今天在虫皇位置上的人是米洛斯本人,他也不可能娶草木一族的公主或者王子做虫后,草木一族以往做出的种种行径足以让他彻底心寒。
    在空潋杀了塔努尔上位的当天,他就说了要和席枢联姻,草木一族不仅把他说的话当成耳边风,居然还想着再推一个新的“蒂娜公主”巩固他们的地位,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把他们的心给养大了。
    攘外必先安内,空潋很快就要去星盟抓异数了,虫族帝国内部必须铁桶一般,在他出行之前一点消息都不能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特兰亚心领神会,转身冷着脸带着人就去草木一族了。
    临走前,他还不着痕迹小心翼翼地瞪了席枢一眼,这个人类越来越大胆了,居然不把他们的陛下放在眼里!
    冥想有什么好的,什么都没有他们的陛下重要!
    这个道理席枢也懂,就是因为懂,他才不敢和空潋多相处,就连短暂的对视都会让他心跳加速,变得不能自已。
    席枢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奇怪,起初他还可以勉强端着一颗平常心面对空潋,但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一久,别说端着一颗平常心了,不脸红心跳都算他自制力足够强大。
    最关键的是,他面前的青年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很正常很平常地和他聊天说话,偶尔会在他他面前伸伸懒腰,一副很放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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