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那样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面的无比震惊,到最后她回去时的满脸懵。
    平湘莲不?能出马车,名门闺秀的守则第一条就是这样了,不?能随意?见外男。
    所以她几乎那吃喝拉撒都在马车上解决的,眼见着样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早就等的心急如焚的她连忙拉住样儿上下检查,“怨我怨我,大意?了,那些当?兵的,能有几个好人,你一个生得水玉玲珑的小姑娘,我这不?是拿你作火坑里推么?”
    不?怪平湘莲胡思乱想又吓得口不?择言,而是样儿去的时间太久了,对方又在前面斜坡背面休息,他们车队这里根本?就看不?见那边是什?么光景。
    加上样儿回来后,这整个人的神情就不?大对劲。
    所以便叫平湘莲以为,样儿是被欺负了。
    毕竟她是听说过那些当?兵的,见着个老母猪也仿佛是绝色美?人,没准是真对样儿做了什?么。
    样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已经快要急哭起来的平湘莲,疑惑地问:“二姑娘,你怎么了?”
    平湘莲却是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哭,“我娘走得早,就你在偏园里陪我吃苦受累这么多年,我现在还因?一时好奇之心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样儿就越发不?解了,一把将她给?推开,“二姑娘你说什?么胡话?呀?你怎么就害了我?”
    平湘莲这才留意?到,样儿虽然神情不?对劲,但?衣衫整齐,脸上也没有什?么伤,方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样儿摇着头,“没,那些大哥人可好了,有一个还给?我编了蝈蝈呢!”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只干草编织出来的蝈蝈,还真有些栩栩如生的样子。
    样儿给?捧在手心里,也十分喜爱,一面兴奋地说道:“姑娘,你不?必担心了,那屛玉县那位才没有要选妃呢!人家是当?时大儒元先生招女学生呢!没想到传到其他州府,下面的人不?识字,给?听茬了,说什?么选妃选宫女的,乱七八糟一堆。”
    她说着,又问平湘莲,“二姑娘,元先生很?有名么?我怎么没听过呀?”
    元先生当?然有名,即便是他消失了二十年,但?读书人对于他的尊崇,仍旧是从未改变过。
    一如自己那迂腐的亲爹,哪怕他有万般不?好之处,但?是对于这位元先生,提及之时,言语中都满是尊敬。
    但?此刻平湘莲好奇的是,“招收女子入学?”
    样儿点了点头,“我刚听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还有更可怕的,你知道那屛玉县有十二属吧?那个金商馆里的馆主,是个姑娘。”说到这里,一时有些激动?起来,拉起帘子朝那斜坡处看过去。
    事实上,现在除了满是枯黄野草,还没从冬日?中苏醒过来的山坡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但?样儿依旧兴高采烈地指着,“那个跟他们在队伍里的姐姐,就是金商馆的馆主,而且她可厉害了,叫周梨呢!二姑娘,咱们是不?是以前听说过有人提过这个名字?”
    反正觉得怪熟悉的。
    平湘莲也愣住了,周梨的名字她当?然是听过的,说她和男子一样,出门经商等事迹,反正并不?比男子差,算得上是一个传奇。
    但?也很?惹争议,许多男子都觉得她不?该出来抛头露面,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才是正途,她这样和那些勾栏院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整日?里不?知道要和多少陌生男人见面呢!完全就是不?守妇道!
    可现在样儿却说,她管着金商馆,现在还絮絮叨叨说,金商馆里有许多女子当?值就任,不?但?如此那紫萝书院里的女先生也不?在少数,更不?要说其他十二属,就是那净城司里,听说女子也不?少。
    于是平湘莲在巨大的震惊中问:“女人都干活去了,谁来看孩子?”她不?信这屛玉县所有的女人都家财万贯,每一户人家都能请得起丫鬟婆子奶娘。
    哪里晓得听样儿说:“他们有幼儿馆,听说每日?马车接送,做父母的压根就不?用管,早上起来马车将孩子来接走,等他们一天的活干完了,孩子也刚好从幼儿馆里送回来,而且在里面有统领孩童一起玩耍,又能学些字和歌谣,我实在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呢!”
    平湘莲十分不?理解,“如此,那庶民和贵族的孩子,也都一起送到里面去?”难道就不?怕贵族的公子小姐们跟那些庶民们学得粗鄙了?
    样儿还在研究她的小蝈蝈,“好像不?分,好像大官们家里的孩子,也送去里头了,夫人老太太们,有的也在这幼儿馆里帮忙看孩子呢!”
    只有样儿这些简单的言语,平湘莲是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魔幻的地方了,只觉得难以置信,这些人是怎么能做到平民和贵族间的和睦相处,贵族们那样高傲,她是最清楚的。
    可样儿说,她们居然还怕去那幼儿馆里做起奶娘才做的事情来。
    她即便姓平,如今别人喊一声二姑娘好生风光的样子。但?事实上作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在平家人的眼里,她也是那最底层的庶民一般,任由他们欺辱踩踏的。
    因?此现在听到样儿的这些话?,她实在想不?出,别人给?予自己尊敬,而并非是因?为自己这平家嫡次女的身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她在巨大的震撼过后,忽然想起了重点来,“你说,那屛玉县根本?就没有选妃之事?”那平家将自己送过来,岂不?就是一场笑?话?么?
    样儿压根觉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反而笑?道:“二姑娘,你该高兴的,要是你这次没有被送去屛玉县,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呢!而且到了屛玉县,你识文断字,我打听过了,像是你这样有学问的女子,在灵州是香饽饽,那十二属里每次招公的时候,你应该都能考过,到时候你就做官了
    ,奴婢也同你一起享福,咱可再不?要回那吴州去!”
    她想要是二小姐继续在吴州的话?,没准夫人就把二小姐送给?哪个老头子做小妾呢!
    虽然那几个小哥说了,往后只要是这后虞的疆土上,都会成为屛玉县那样。
    但?样儿可晓得那些老顽固们的冥顽不?灵,还不?晓得以后会给?掀起多少风波呢!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是人家灵州一样开明呢!
    “女子做官?那科举呢?”平湘莲又一次诧异了。
    “科举说很?快就会恢复的,但?到时候一样不?限男女呢!不?过现在这不?是还没恢复么,二姑娘可捡了大便宜,只要直接过了考试,就能做官,省去了那十年寒窗不?说,且还没有那么多竞争者?。”要说这样儿,虽是个小小的丫头,但?那脑子也是通透灵活得很?。
    平湘莲整个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这会儿都是处于巨大的惊喜和激动?中的,“你若此言属实,那我们这命运真的要经此行而扭转了。”
    “是啊,可见那算命的也没说错,只道二姑娘你以后要做贵人!这做什?么贵人,能比得过自己给?自己挣来的好呢?”反正样儿觉得,不?靠男人得来的,更贵!
    平湘莲坐回了马车毯子上,心情激动?不?已,一面朝样儿催促起来:“你快去翻,我记得带来不?少书来,我得赶紧看书。”说罢,眼见着样儿收起小蝈蝈正要下马车,又将她喊住,“你可是打听了没,几时有考试?”
    样儿摇头,“这倒是还没得及问。”当?时她也是震惊得很?,哪里顾得上去仔细问这些。不?过见姑娘担心,也安慰道:“姑娘,咱不?急,咱先看书,好过到时候临时抱佛脚的好。”
    “对对对,你快些去,把所有的书都给?我搬过来。”平湘莲连连点头,觉得样儿实在是聪明,自己该教?她认识些字的。
    她不?也说了么,只要认识字,在那屛玉县,女子所能做的活,就不?局限于端茶倒水伺候人了。
    想到了这里,心里也马上有了谱来,立即就要给?样儿制定一趟学习计划。
    可怜样儿鼓励自家小姐努力学习,心想做个咸鱼,到时候跟着一起飞黄腾达,哪里晓得兴奋地抱着书来,就被平湘莲一把拉着坐下来,“你也学,你这样聪明,学好了以后指不?定我还要靠你呢!”
    样儿是拒绝的,但?是面对着二姑娘那双对自己充满期待的眼睛,只能含泪学。
    心想,自小跟二姑娘一起相依为命长大,自己靠她,她也只能依靠自己。
    在此处歇息了一夜,第二日?继续启程,只不?过下起了细细的春雨,平湘莲见了,便有些担心起那周梨来,心想她到底是个女儿身体,哪里比得过男子硬朗健硕,想邀她来马车里避雨。
    但?又有些担心,怕那周梨以为自己想巴结她,一番犹豫之下,终于是做了决定,还是决定邀周梨来马车避雨,哪里晓得样儿出去,却得知他们的队伍早就已经走远了。
    照着这速度,怕是与平家车队隔了好几里呢!
    样儿为此少不?得是要埋怨平湘莲的,“钻营不?钻营的,咱不?知道,只是好不?容易单独有机会和周姑娘相处,还不?晓得能从她身上学得多少书本?上学不?了的,关键二姑娘你实在不?争气,这样优柔寡断的,怎么成得了大事?”
    要说这奴婢说主人,该是以下犯上了,像是平家这样等级森严,讲究尊卑的人家,该是要叫打板子的。
    可偏她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那平湘莲眼下也是后悔不?已呢!“怪我,想法太多了,要是不?顾忌这顾忌那的,这会儿人都在马车上了。”真能像是样儿说的那样,能学得好多问题呢!
    即便是学不?到,但?是总能在她口中打听到屛玉县的消息吧?
    而此刻的周梨,已经要到十里坡附近了,再继续往前走,就是那黄家生掌管的马场了。
    去年从五月份到那八月底,好些马儿发了情,使得这现在马场里添兵加将不?少。
    周梨到马场的时候,便见着一大群可爱的小马驹,正在小河边上啃着那才冒头的绿芽来。
    看着自然是欣慰。
    早就有人去发现周梨的到来,喊了那黄家生来。
    却不?想这黄家生居然娶了媳妇,这媳妇也不?是别人,是那晴儿,且还已经大着肚子了。
    这是另周梨匪夷所思的,毕竟他两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怎么就走到了一处来?
    但?见晴儿和那黄家生也是夫妻和睦,他们俩又是无父无母之人,自然是不?可能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也是自己看对了眼的。
    只不?过这晴儿武功高强,眼下那肚子不?小了,还骑在马背上放牧,而且这会儿还下着雨,是将周梨看得心惊胆颤的。
    晴儿成了婚后,倒是性格开朗了不?少,大咧咧地跳下马来朝周梨抱拳行礼,“周姑娘这一路辛苦了,今夜不?如就在马场留休息一日?。”
    这里离城里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了,此处如今他们这些畜牧司的人,也是拖家带口住在这里,本?来房屋就有限。
    自己自然不?好叫他们给?自己专门腾房间,便摆摆手:“不?必了,我进城里歇一夜,明日?便直接回屛玉县,不?耽搁了。”又见着马场里打理得极好,完全不?必自己担心。
    与晴儿说了些话?,那黄家生也赶来了,只道了些马匹的近况来,已经挑了两千匹出来,就等着下一次粮草之事,一并往那豫州送去。
    周梨一听这话?极好,只说了回头给?他们补上那成婚贺礼,叮嘱了一回,也就翻身上马,往灵州城赶去。
    石云雅上个月经不?得公孙曜软磨硬泡,见这边又开设了幼儿馆,却没有个经验十足的来管理,便也是带着孩子一起过来了。
    与之一同来的还有那霍琅玉。
    如今周梨住进来,少不?得是要说起罗孝蓝之事,算着月份来,再有一两月,她那孩子也要出生了。
    又说当?时她和陈慕任意?妄为,可实在是叫大家难过又担心一回,万幸两人都安全归来了,如今就住在临渊洼。
    周梨一听罗孝蓝和陈慕在临渊洼,有些惋惜道:“可惜了,便宜了陈二哥,我损失了这么一个大将。”
    石云雅听罢,笑?道:“孝蓝是作了打算的,等孩子出生后,她仍旧要回金商馆,到时候孩子也一并带去屛玉县,只叫陈慕每个月去瞧她们娘俩两三次就好。”
    周梨一听,这特么就是两地夫妻了,但?实在是没法,那临渊洼矿就在那里,没法子给?陈慕搬到县里去。
    当?然也不?是不?能搬,只是这其中产生的费用之大,实在是没有必要为此劳民伤财。
    霍琅玉从前担心公孙曜,眼下公孙曜有妻有儿,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便又开始操心起周梨和白?亦初来。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去担心他们俩的感情了。再早前的时候,还有人担心白?亦初做了将军,没准就嫌弃起周梨这个乡下丫头。
    可事实证明,周梨完全是有能力和白?亦初并肩而立,他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势均力敌,门当?户对呢!
    所以现在是轮到了霍琅玉担心,这好好的侄儿媳妇再不?娶进门,到时候要是叫旁人拐走了,上哪里哭去?
    可奈何这成亲大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她这里就是再怎么心急如焚,也要等白?亦初在场呀。
    因?此到最后也是白?唠了一回。
    翌日?只依依不?舍地送周梨离开,转头和石云雅带着孙女儿,便往那新开设起的幼儿馆里去。
    其实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忧愁这些事情了,哪怕她是一把年纪,但?如今有点担子在这身上,身体反而比从前吃了睡睡了吃要好许多,精神状态极好,完全有能力来辅佐自己这二儿媳把幼儿馆给?管理好来。
    石云雅来灵州接管这新建起来的幼儿馆。
    那屛玉县幼儿馆里最早的一批管理人员们,也纷纷到了各大镇子去。
    便是那周秀珠开始叨念着要订亲了的周若素,也去了奇兰镇那边。
    那边的幼儿馆,比别处要难一些,因?为那边的孩子,许多父母都是牧民,又要赶着季节放牧挖药,所以这一去少说是十天半月甚至是几个月都有的。
    以前他们是将孩子交给?家中的老人来看管,余下的人都一起趁着雪融了赶紧上山。
    但?是这样一来,一个老人看多个孩子,大的小的到底是力不?从心。不?少夫妻便总是将孩子也一起带去山里,但?那地势陡峭海拔过高的地方,气候变化又莫测,孩子因?此丧生的不?在少数上。
    因?此这幼儿馆的建城,在奇兰镇得到了各村寨的大力支持。
    这样一来,孩子有了专人照料,还能同时学习,他们就能安心地上山去。
    可问题也来了,这奇兰镇本?就宽广,说是有一个燕州大都不?在话?下,可想而知到底是接收了多少小孩童了。
    因?此周若素一个人的确是有些招架不?住,但?她娘等人,也去了各处管理幼儿馆。
    最终是那罗孝蓝挺着大肚子去了奇兰镇。
    以至于周梨越过了那紫萝山脉到临渊洼的时候,压根就不?见罗孝蓝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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