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想?起来又好笑,“实在难得他这般赤诚之心,虽说真险些害了咱家,但到底又是个重情义的?人。”
    “正是这样了,我后来才想?着算了,不然就算他是无心之举,但若我反应慢些,真答应了留温姑娘在家里,岂不是要被他牵连受累了?所以我当时是真的?生气,想?着再也不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等他租期满了,便叫他搬走便是。”
    可没有想?到,这柳相惜回去后,头一件事情是先将他那朋友两人安排好,然后才来找自己道歉。
    他晓得那祝承轩的?事情给紧急,先去安排好他。
    却是没想?到自己这里避而?不见,林冲还将他拦在铺子外面,竟是叫他为了这事情,心中结郁,险些丢了命。
    从一方面看,这人的?确是个重情可结交之人,但周梨觉得又过于太看重于情份,容易害了自个儿。
    不过不得不说,这柳相惜是个极好的?人。
    说完这柳相惜,周梨又问他如今书院的?日常。
    但书院里的?生活,其?实相对于是比较枯燥的?,若不是白亦初如今想?要功名,自己也愿意读书,是熬不下去的?。
    书院里后来报名入学的?好些学生,便是隔三差五找着机会请假出去。
    反正能?用不能?用的?理由,他们都给用了。
    有一个学生,只单用他祖父去世的?事,就请假了五六次。
    周梨听?得此话,不禁‘扑哧’一声没忍住笑起来,“那先生批了么?”
    “先生都要给气死?了,偏我们给他出主意,叫他改一改,好歹从新换一个祖父,偏他每次都还照例这样写上去。”一时叫白亦初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请假回家,还是想?被罚,或是有意把先生给气死??
    “这样说来,这奇奇怪怪的?人可多了去,柳秀才算一个,你这个同窗也算一个了。少凌那边如今可有信回来?”周梨笑了一回,又问起顾少凌。
    顾少凌还没能?找到机会离开军营,被迫留下来了。
    但仍旧是没同齐州开战。
    他写信来,也时常提到了那李司夜,如今他在霍将军面前?得了青睐,还将他那朋友郑三好带在身?边。
    颇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样子。
    但可惜这一次李司夜并?不像是周梨梦里那般,冒充了白亦初的?功勋得来的?升迁,所以下面的?将士们,对他可没有那样客气,心中更?是不服气。
    听?说因为那李司夜长得有几分女人家的?阴柔,以至于那军营中都在传,莫不是霍将军有什么不得人知的?喜好,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唯独这李司夜能?留在他帐前?伺候?
    这让白亦初隐隐发现,虽然李司夜仍旧像是阿梨梦里那般再升迁,即便是没有开战,他仍旧能?往上走。
    但却没了梦里所获得的?军心。所以白亦初想?,自己没有去战场上,而?是选择了走这一条科举之路,是不是其?实已?经将阿梨梦里所发生的?事情改变了?
    那么他们现在的?努力,其?实是有用的?,哪怕现在的?改变不是很大,但白亦初现在看到了些许的?希望,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努力,那么将来阿梨的?命运也会发生变化的?。
    这样,许多年后,自己也不是万人唾骂的?奸佞之贼,阿梨也不会早早离世。
    想?到这些,这个可能?性就成了他现在要努力的?目标。
    第51章
    今日周梨在武庚书院坐了一个下午, 两人在那书阁里说了会儿话,便坐在一处看书。
    叫那挈炆和小狮子晓得?了,几个又要好, 心里想了什么,嘴上便说什么,只忍不住满脸的笑容, “你两个倒是稀奇了,外头如今也是好春光呢!”
    说罢,挈炆只看朝白亦初,一向话语不算多的他,也吐槽了几句:“你也是个糊涂的人,好不容易同先生告假半天,我寻思着你是要与阿梨去城外逛一逛的, 这?最好的四月天里, 花叶都是正好呢!不想你倒好,傻头愣脑的,竟然就叫阿梨在这里陪着你看书。”
    小狮子尤为不理解,他虽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和这?四面八方的姐姐们玩得?好,大家都将他做自家弟弟来看待,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要想办法给他扔进墙头来。
    所以对于?姑娘家的喜好, 他也是尤为清楚。
    见挈炆开了口, 也跟着附和道:“是了,外头风光好着呢!你应当带着阿梨到?处转一转,往日里你一头扎在这?书院里, 本来相聚的日子就短,她也是个大忙人, 只怕城里城外那杏花桃花开时,她都给错过了去,如今你便带她去看看那些?小果儿也好过在书阁里呆坐啊。”
    这?个时候阿梨已经走了,白亦初听?着他俩自己耳畔念经,才?将书本给合上,一脸蔑视,“你两个单身儿郎,倒是好笑,姑娘家的手?都没?有牵过,却跑来信誓旦旦同我说教,那同姑娘如何相处,难道我还不如你们两个没?有经验?”
    这?话可把两人气得?不轻,小狮子只搬出自己和这?隔壁邻舍的姐姐们要好的事情。
    又指着白亦初说,“你不过就是仗着你和阿梨有那青梅竹马的情义罢了,你要是看看,刚认识一个姑娘家,你便这?样轻怠,哪个还愿意理你。”
    挈炆深感?赞同,觉得?小狮子虽是年?纪小,但这?方面?他是有经验的,“是了,下次你可不好再继续这?样了。”
    白亦初觉得?自己和这?俩人是说不通的,但又见他俩还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说教个不停,也是没?了耐心,只没?好气道:“你俩那都是照本宣科,这?天底下的姑娘又不都是一个模子,旁人喜欢看花,阿梨就未必,你们怎么就晓得?她不喜欢和我待在书阁里看书呢?”
    只不过这?话也没?能说服二人,反而?引来一回冷笑,最后三人打闹着去饭堂吃晚饭,商量着吃完后下会儿棋,然后夜跑两盏茶的功夫,就回来看会儿书。
    他们这?时间倒是安排得?满满的。周梨这?边也亦是如此,今晚要去一户要好的商家里做客吃晚饭。
    因她是个女?掌柜,所以人家也是邀了各家的夫人一处,到?时候也免得?她一个人坐在一堆大老爷们堆里尴尬。
    人家这?样细心安排,周梨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从武庚书院出了门?,便直径去街上办了些?礼物,方让香附送自己去那人家做客。
    她坐在女?眷这?一头,聊的却都是院中之?事,或是女?红如何?谁戴的簪子又更?好,是上京里来的时新款式。
    周梨虽平日不接触这?些?,但架不住家里那许多的女?眷,每日晚饭桌上,也少不得?掺杂着这?些?话题的。这?一来二去的,她听?得?多了,也是知晓其中一二。
    因此也不至于?什么都对接不上,还是能同这?些?女?眷们聊到?一处去的。
    众人本来想着她是在外头奔走的女?掌柜,又是个识文断字的,怕是看不上她们这?种被圈在后院里的女?子。
    哪里晓得?这?两三句聊下来,发现?周梨也不只像是自家男人所说的那样怎么厉害了不得?,本还怕招待不周到?的。如今看来这?小周掌柜的确是厉害的,在外能同男人们周旋那生意场上的事情,到?了内宅里,也能说个一二,不免是叫大家也是对她多高看了几分。
    加之?她年?纪又还小,在场的女?眷们有的甚至能做得?她的母亲了,因此再看她便也是多了几分对晚辈的宽容和偏爱。
    所以这?一顿晚饭,周梨也是十分自在的。
    末了要告辞归家,一位同桌的夫人便追了出来,“小周掌柜留步。”
    晚上的女?眷不少,但周梨记性还算好的,都记了个遍儿,见着来人正是大兴商行王掌柜的夫人,当下便也是在马车前面?停下了脚步,从她福身回礼。
    她相貌虽不如那莫元夕一般娇艳引人夺目,但也是有几分旁人没?有的温婉清丽,又想是读书果然多了,总给人一种别家姑娘都没?有的华贵雅致,这?气质不是华裳宝钗能衬映出来的。
    月光下她站在马车旁,像极了那名家笔下画卷里走出来的仕女?。
    王夫人瞧着,只觉得?更?为喜欢,走上来几步,“小周掌柜,我家中有一女?儿,与?你一般的年?纪,只不过早前我那当家的实在是迂腐,将孩子困在那后院里,白白浪费了好光阴,如今城中出门?做事的女?子越来越多,我想着我家的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故而?想与?她寻个机会,叫她也出来见见世面?。”
    她说到?这?里,只一把亲热地握住了周梨那纤细的手?腕,“好孩子,你晓得?我家那商行里,又因做了码头的生意,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家,不然我是不会来麻烦你,只叫她爹带着便是。”
    周梨是不敢答应的,人家一个闺中女?子,那是娇养的,哪里受得?了这?外面?的苦?正要拒绝,哪里晓得?那王夫人忽然又说道:“我家在那河边的码头上,也是能说上几分话的,我晓得?你们云记的货都是从东海那边走水路来,往后啊你也不必担心这?卸货的事情。”
    然后周梨就没?骨气地心动了。
    毕竟她是个行商之?人,自然是先考虑这?将王姑娘带在身边所得?到?的好处。那货物虽是一年?最多就来六次,可因没?有自己的码头,在别家码头卸货,且不说那费用多高,更?重要的是还要排队什么的。
    这?最是浪费时间。
    而?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钱啊,多浪费一分,那银钱就不知道泼洒了多少出去。于?是也是在心中思量起来,当下只试探着问王夫人,“我在外四处奔走,且不必说抛头露面?,总是叫不少人不喜,私底下里是没?有少说我的不是。而?且撇开了这?些?,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外做生意,不少时候都是要朝人低头的,若是王姑娘能舍下这?一份脸面?的话,倒也好说。”
    王夫人却只当她是应了去,笑道:“这?算得?了什么?想当年?他爹不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么?那遇着难的时候,只差没?领着我到?人家跟前去一起磕头了。”然后当下也是给周梨许诺,她说到?做到?,只要周梨愿意将她女?儿领在身边学个一二,那码头的事情全都包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诱惑还是挺大的,周梨到?底是答应了,最后只道:“那既然王夫人这?样相信我,姑娘那边得?闲了,便过来吧。”
    王夫人终于?是心想事成,放下了周梨的手?,“那我就不多耽搁小周掌柜,我家丫头的事情,就劳烦你上心了。”
    “夫人客气了。”周梨又同她回了礼,见王掌柜那边催促着夫人上马车,对上了周梨的目光,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周梨见此,心里顿时有了数,这?王夫人拿码头来做报酬,怕是这?王掌柜的意思。
    只不过他自己不好意思过来说,方叫了夫人才?是。
    毕竟周梨晓得?,他们夫妻二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虽是将自家侄儿带在身边教授一二,但终究不是血脉至亲,只怕也是不怎么愿意将辛苦挣来的家产交托出去。
    如今不说上京那边,就是这?芦州出门?的女?子也越来越多,他多半也是动了心思,还是想叫自家女?儿来执掌家业。
    但又怕直接带到?商行里去,里头都是他那侄儿的人脉亲信,女?儿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受了挫。
    故而?才?想着自己这
    ?里。
    不过周梨想着,这?事儿不亏本,那码头的事情节约了银钱是小,最叫人欢喜的是,往后不用再等时间了。
    就说现?在云众山他们,也是在等码头那边的消息,几时能给他们安排去东海的船只。
    若是再过半个月等不得?,他们就要急着走旱路过去了。
    但旱路哪里有水路方便?
    待王家夫妻上了马车,周梨这?也准备上车,却听?得?香附在耳边提醒,“那人好似柳秀才?,在那头站了好一会儿,只往咱们这?里瞧?可要叫我上去打个招呼?”
    周梨刚才?和王夫人说话时,一直都觉得?有双眼睛看着自己,只不过那时候同王夫人说话,也没?顾得?上。
    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大病初愈的柳秀才?,当下也是朝那边瞧了过去,果然见着还是一副瘦弱憔悴的模样,那晚风一吹,好似他会叫这?风给一起卷走一般。
    不禁皱起眉头来,“这?样晚了,他怎在外头,也不见那小书童?身体才?初愈,就这?般不爱惜自己。你去同他说一声。”
    香附得?了话,只先扶着周梨上了马车,这?才?过去。
    柳相惜只是觉得?自己这?一阵病着,好似阎王殿又走了一趟,那奈何桥边上到?处都开满了红艳艳的奇怪花团,今儿那夕阳斜落下的时候,他忽然便来了兴致,只觉得?天边火红色的火烧云像极了自己迷迷糊糊时候做梦见的那花团。
    便出了院门?,一路踩着那通幽小径,上了街上。
    然后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
    火烧云也彻底被浅墨色的云层所替代,夕阳早没?了踪影,一轮明月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边悄悄爬上来。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走了这?样远,夜也这?样深了。
    然后便起意想慢慢走回去的,哪里晓得?忽见一处人家大门?阔敞,里头都是些?华衣锦服的客人从中出来。
    他本意要转头走的,忽然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是夜色终究有些?浓了,那户人家门?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曳着,灯光也开始晃动起来。
    为了看得?真切,他上前走来了几步。
    果然认了出来,是小周掌柜。
    然后不知为何,他便停在那里,见她和人从善如流地打着招呼,又有夫人上来拉着她说话,好个亲切热忱。
    他不觉那嘴角便微微扬起来,只想小周掌柜真的是个极好的人,到?了哪里都能叫人喜欢。
    于?是就索性停了下来。
    这?厢见着叫她发现?,多少是有些?局促不安的,既是怕周梨误会了他是那种人,但又不敢上前去同她解释,自己不过是偶然走到?这?一处而?已。
    正纠结着,香附却是到?跟前来了,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你还这?样不好,怎大晚上地出来?我们姑娘喊你回去,好生休息,把自己养好才?是要紧。”
    原本紧张不已的柳相惜闻言,心中忽然又一喜,抬眼朝远处那马车瞧去,虽是已经看不见了周梨的身影,但满脸还是忍不住的喜悦,“你们姑娘,果然这?样说?”
    香附却没?多想,这?柳相惜的话是什么意思,只道:“自然,再也难遇得?我们姑娘这?般的好心人了,你也是福气,在她的屋子里住,若是换作别人做东家,你几番几次要死要活,早将你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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