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心底刚冒出这个想法,傍晚时分,百枝就带着坤宁宫的旨意来到了褚桉宫。
    等听完百枝的来意,云姒整个人都有点懵了,忍不住惊愕:
    “娘娘让臣妾到时去殿选?!”
    百枝闷声点头:“娘娘身体还有点虚弱,太医让娘娘再好好养一阵子,不宜耗费心神。”
    若是平常,云姒是乐意接下这件差事的,毕竟主持选秀,秀女如何都是由她亲自挑选,她心底也能安心。
    偏偏殿选是七月,她的预产期也是七月。
    孰轻孰重,云姒还是分得清的。
    百枝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低声道:“娘娘也知道熙修容的顾虑,但熙修容的预产期是将近七月底,殿选却是在七月初,中间还余些时间,应当不会那么巧,您就当去散散心。”
    云姒有片刻被噎住。
    谁能把殿选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做散心?
    百枝却不觉得有什么,她的话还在继续:
    “难道熙修容就不想亲自去主持殿选么。”
    说到这里,百枝仿佛知道什么,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熙修容,闷声道:“日后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云姒只当她说的是娘娘身体养好后,下一次她未必能再主持殿选,纵使她能再去,也很难再都是听她的意见。
    毕竟到时上面还有皇后娘娘,她不好僭越。
    云姒睁大了杏眸,她得承认,她被说得有一点动心了。
    百枝自娘娘病倒后,好像就摆烂了,她说:
    “总归到时熙修容如果能够前往,您便亲自去一趟,若是熙修容那时恰是生产,还有太后娘娘,再不济,让皇上一人去殿选也无碍。”
    云姒发现,经过娘娘中毒一事,百枝对所谓的恩宠好像彻底放下来,在她眼中,万事都没有娘娘的身体重要。
    云姒也知道百枝来了这一趟,是娘娘授意,这机会的确难逢,尤其是新妃殿选,是难得的立威时机,她心底承娘娘的好意,云姒轻声:
    “百枝姑娘替我给娘娘道一声谢。”
    百枝心情复杂地闷声应下,对于娘娘给熙修容的恩典,她原本是不乐意的。
    但一想到娘娘中毒病倒后,所有人都想要试探打听娘娘的情况,唯独熙修容向皇上提议,让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扰娘娘清净一事,她反驳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且不论熙修容是什么心思,哪怕她只是在做戏搏娘娘的好感,但至少吃相要比其余后妃好看。
    反正娘娘不能前去殿选,这份恩典与其落在别人头上,还不如给熙修容呢。
    她预产期将近,谈垣初最近都来褚桉宫守着她,当日谈垣初来后,云姒就将这件事提了提。
    她一脸跃跃欲试却又有点迟疑:
    “皇上,您说臣妾到底要不要去?”
    谈垣初滴了些许太医院调配的精油,替她擦拭,闻言,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你要是想去,又有顾虑,便让殿选提前些时日。”
    和她预产期拉开时间,她总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闻言,云姒杏眸陡然一亮,很快又黯然下来,她瘪了瘪唇:
    “秀女在储秀宫学满一月的规矩是祖训,臣妾可不敢叫您破例。”
    谈垣初顺着她的腹部往下涂抹药膏和精油,听见这句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话,忍不住攥住了她的脚踝,她也不知怎么长的,瞧着体重涨了不少,偏脚踝和往日一般细。
    她爱俏贪美,太医院这段时间只差都围着她一人转,药膏和精油不断地往褚桉宫送,她浑身上下无一处有瑕疵,浑身肌肤白皙细腻,仿若上好的白瓷玉。
    偏偏女子总觉得她现在不好看,常是遮掩着。
    不好看?
    谈垣初没忍住掀眸看了一眼,女子挺着腹部,要涂抹药膏,她衣裳半穿半褪地挂在臂弯间,绿色的鸳鸯戏水肚兜也只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脖颈中挂着一根绳,她肌肤白皙,在涂抹后泛着一些旖旎的绯红,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两条纤细的腿半蜷缩着,精油是无香味的,但这时却是让人觉得这一幕都是透骨生香。
    谈垣初握紧她的脚踝,眼底稍暗,视线在她高挺的腹部停留了片刻,他复又垂下眼眸:
    “你说话便说话,带刺作甚。”
    他声音仿佛有些低哑,却又被他风轻云淡的姿态遮掩过去,云姒也没察觉到不对,她有点不自在地眨了眨杏眸,轻声说:
    “娘娘说殿选时间是在月初,这样算,和臣妾生产应该是凑不到一起。”
    谈垣初听她提起了两次,怎还会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那便去。”
    谈垣初掀了掀眼披,不紧不慢道:“让秀女晚一点,等你进了宏辉殿,一切妥当后,再让她们觐见。”
    办法总比困难多,她若真的想去殿选,其余的事自然是要给她让路的。
    云姒杏眸很亮,一番谈话,将她月后的行程直接确认了下来。
    百枝去褚桉宫一事不是秘密,很快传遍了后宫,加上娘娘一直没有恢复请安,有些人已经猜到了百枝这一趟去褚桉宫的用意。
    储秀宫也难免消息灵通得到了消息,被安排伺候储秀宫的宫人这一个月中可谓是赚足了银钱。
    世间总不缺美人的,况且是宫廷选秀。
    消息传来后,便有秀女看向坐在桑树石桌前如众星拱月般的女子,数位秀女对视了一眼,那是太后的亲侄女,仿佛笃定了自己能入选,一点都不低调。
    教导嬷嬷顾念她的身份特殊,对她的行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低声:“听闻修容娘娘容貌绝世无双,她入了皇上眼后就一直宠冠后宫,但宫人都对她缄口结舌,也不知好不好相与。”
    不止一人担忧,熙修容若到时真的主持殿选,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直接关系到她们的命运。
    所有人中只有一个顾氏秀女不觉得紧张,她扫了眼议论纷纷的秀女,颇有点趾高气昂,直接进了厢房。
    她一走,整个庭院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嘀咕了句:
    “也不知她得意什么,宫中都有了一位静妃娘娘,皇上怎么可能给顾氏女子两个高位?”
    储秀宫的事情也传到了云姒耳中,她瞥了眼曲嬷嬷,轻声道:
    “教导众人规矩一事,还是得靠嬷嬷。”
    曲嬷嬷教导秀女规矩的时候,什么时候顾忌过秀女身份?
    曲嬷嬷不担这份功劳,她摇头恭敬:“承蒙太后娘娘和皇上看重。”
    云姒没再说什么,只是想起顾氏女时,她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情绪。
    第126章 “送出宫去。”
    熙修容会去殿选的消息不胫而走, 传得沸沸扬扬,永宁宫也得了消息。
    柳桂有点闷闷不乐,不复往日的活泼和麻利, 伺候静妃娘娘喝药时人都是恹恹地, 在静妃又一次检查给云姒腹中孩子做的小衣是否针脚密齐时, 柳桂有点忍不住了:
    “娘娘……”
    静妃心平气和地抬眼, 她轻咳了几声,脸色潮红,她这般身子连生气都觉得艰难,过于激励的情绪会拖垮她的身体。
    见状, 柳桂蓦然哑声, 声音仿佛被堵在了喉间,涩得难受。
    好一阵咳嗽后,静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低声问:“怎么了?”
    柳桂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忧虑、着急和心疼纷纷都有,让她眸子都有点红, 她闷声嗡嗡:
    “奴婢没事。”
    静妃轻叹了一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柳桂在想什么,只是有些事,由不得她做主。
    仿佛从她这声叹气听出了什么, 柳桂红透了双眼, 她哑声说:“他们怎么这么欺人太甚, 在府中逼您这么年还不够么。”
    好不容易躲进宫, 有了些许安生日子, 结果她还偏偏要进来凑热闹。
    当初夫人病逝, 老爷很快再娶续弦, 不到三年就给府中诞下一子一女, 两年后,又给府中诞下一位幼女,在府中时,他们才是嫡出,娘娘却是要避让三尺。
    今年进宫参加选秀的就是府中的三姑娘,顾清婼。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娘娘去太后那里总能讨得一个恩典,偏偏是顾府的人,也要叫太后一声姑母,娘娘只能在宫中静等结果。
    柳桂气得跺了跺脚,许久,她看了眼娘娘手中的小衣,陡然低声:
    “奴婢听说今年选秀会是熙修容去主持殿选。”
    静妃听出了她言下之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脸色泛着潮红地摇头:“别去麻烦她了。”
    柳桂咬声:“娘娘!”
    静妃也抬头和她对视,眼底是坚持:
    “她进宫便进宫,你……咳咳、咳……真当进宫是什么好事么?”
    顾清婼不进宫还好,她会是皇上的表妹,仗着这层关系,她总能寻到一个好的去处,但如果她要进宫,她就只是后宫的一位嫔妃。
    静妃自己都是守好本分,才和后宫妃嫔区分了开来。
    皇上不会给顾府两个高位,顾清婼一旦进宫,位份绝对不如她高,甚至只会是低位,再不济也中规中矩罢了。
    况且,静妃不觉得皇上会让顾清婼进宫,顾清婼从不是个好性子,她被府中骄纵得厉害,仗着姑母是太后娘娘,在京中的行事作风也是张扬。
    皇上许是不会关注一个官员女子,但两家关系到底是不同,只要皇上有所耳闻,顾清婼就很难能入选进宫。
    云姒待产就在眼前,皇上不会叫这种人进宫给云姒添堵。
    柳桂安静地听着娘娘的话,她忍不住道:“……万一呢?”
    三姑娘惯来喜欢欺负娘娘,明里暗里地排挤让人说不出的苦闷,她们总觉得是娘娘占了属于她们的位置。
    纵使都是嫡出,原配和续弦却还是有着区别。
    静妃抬眼看向楹窗外,她脸上咳嗽出来的潮红已经渐渐淡去,眼神平静:
    “那就让她来。”
    顾清婼也该知道,这普天之下并非都是顾府,她也不能一直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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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不知道永宁宫的对话,云姒也不知道,但人都是有偏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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