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垣初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不动声色地渐暗,銮驾不是很大,装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但她没有,她先单膝贴着他腿根跪下,然后一点点坐在他怀中,她裙摆不宽松,于是不得不露出一截白洁的小腿,紧贴着他。
    被迫分开的两条腿,她坐得有点不稳,谈垣初不得不伸手扶住她,只是扶的位置有点低。
    女子的身体一僵,姿势不雅,却越衬得她身姿玲珑,起伏处优越,布料有点紧绷在身上,她的脸颊有点绯红,只是她什么都没说。
    谈垣初轻啧了声,原来她受委屈还会这样?
    谈垣初心底不自觉琢磨了些什么。
    直到女子的话把他的心神拉回来,她眉眼姣姣却恹然,声音清浅:“奴婢在想,奴婢是不是在自讨苦吃。”
    谈垣初挑眉,觉得第二个问题不需要问了。
    他本来想问她,准备让他说什么好听话,但现在显而易见,他却是不想问了。
    谈垣初颔首,顺着她的话点头:“是自讨苦吃。”
    当初若是应下他许的位份,哪有如今这些事?
    现在才知道后悔,却是晚了。
    云姒不傻,从他漫不经心的应答中听出他的意思,心底有点一言难尽,您真觉得晚了,倒是将手放下来。
    说到底是气性小,斤斤计较,恼她当时拒绝他。
    如果云姒将心底话说出来,谈垣初也只会勾唇点头,表示她说得没错。
    云姒低下头,许久不说话。
    直到銮驾快到了养心殿,云姒才重新开口,她仰脸和谈垣初对视,轻声问:
    “真的不行么?”
    您再将位份的好听话拿出来哄哄她,真的不行么?
    她杏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轻易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但谈垣初很清楚,这只是错觉。
    云姒喜欢他么?
    谈垣初其实心底有答案,与其说她喜欢他,不如说她喜欢他身份附带的那些东西。
    谈垣初一直不介意,现在却是有点揭穿她这个小骗子。
    最终谈垣初也什么都没做,他低头笑了声:
    “你还是好好待在朕身边吧。”
    慢条斯理,又意味不明。
    但在云姒听来,却是她被拒绝了,她颤了颤杏眸,想要扭过头去,但她没能做到,有人携住了她的下颌。
    她听见有人说:
    “云姒,你想讨好处时,是不是该先做点什么?”
    云姒错愕抬头,他没动,他眼神很淡却是道:“过来。”
    她离他很近了,就坐在他怀中,还要怎么过去?
    云姒不懂,但在和谈垣初四目相视时,他眸色有点暗,不动声色却是让人心惊肉跳,云姒隐约有点懂了。
    云姒被他看得心底一紧,什么意思?
    她没讨得好处,还得付出点什么?
    她有点慌乱,下意识地想跑,只是有人借着扶住她的借口按住了她,她动弹不得,这时云姒又镇定下来,那点零碎的慌乱也渐渐散去,毕竟,这些事情早在她的预料中,迟早要发生,云姒一贯觉得该顺其自然。
    云姒不害怕付出的,她只是会计较,她付出的东西能得到什么。
    谈垣初见她忽然乖顺地坐下来,本来只有故意逗她的一点心思逐渐变得旖旎,尤其在她坐直身子,仰头贴上来的一刻,谈垣初垂了垂视线。
    她有点求而不得的委屈,杏眸一颤一颤的,那点担心和害怕根本藏不住,却又乖顺得要命。
    谈垣初有一刹间差点松了口,觉得顺了她心意算了。
    其实,位份不是不能给,也不是不能给高。
    只是他不想叫她这么得意,叫她觉得那点自以为精明实则的笨拙的手段会成功,而且,佳人在侧,他也的确不想那么早放她离开。
    谈垣初的心思不曾于人言,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压下去,将心底的那点旖旎化作实际的动作。
    在离养心殿不远的地方,銮驾忽然停下,被轻手轻脚地摆放在路中,宫人向四周散开,背对着銮驾,恭敬地垂首,却又眼观八方地注意四周来人。
    许顺福抬头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擦了把额头的汗,有热的,也有惊的。
    ……这还是白日啊。
    许久,许顺福听见皇上的声音,才敢带着宫人回去,銮驾被重新抬起,女子轻抖着身子在他怀中,咬着唇抽噎,不肯让外人听见她的春色。
    她脸那么红,残余的春潮惹人怜。
    谈垣初低头亲了亲她,她想偏过头去,却没了力气,她抽噎得厉害,比那次在养心殿要甚。
    地点,时间,力道,都能叫她有或多或少的情绪变化,这些变化连带着让她浑身各处都敏感起来。
    她在哭,却不止在哭春潮涟漪。
    谈垣初拿外衫替她盖上,了然她在哭什么,声音低低却带着点暗哑:“不是没碰你么。”
    轻轻淡淡的声音,说不清是不是在哄她,但的确比平时温柔不少。
    云姒哭着摇头,声透哽咽:
    “……都、听见了……”
    她有时很胆大,有时却脸皮薄得要命,甚至自卑作祟,她在乎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谈垣初隐隐窥得一角,他声音平静轻缓却笃定:
    “他们不敢听。”
    她终于肯抬起那双杏眸看他,泛着湿湿的红,让谈垣初不自觉想起适才她挣扎时,却反坐在他掌心,灼热相贴,她死死咬唇,泪珠却是忍不住掉下来,杏眸也是如此,泛着让人怜惜的红。
    她说:“奴婢害怕……”
    谈垣初勾唇笑了声,他看透了她,于是伸手抵住她的额头,慢条斯理道:
    “云姒,收起你的心思。”
    别借机讨位份。
    她总这般,七分真三分假,让人不留神就中了她的招数。
    云姒倏然噤声,她瘪了瘪唇,泪珠仿佛又要掉,谈垣初替她擦拭掉,不紧不慢道:
    “至少如今不行。”
    云姒下意识地追问:“那什么时候行?”
    谈垣初不说话,只是倚在位置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她脸上春意尚未散,就开始寻思这些东西,谈垣初不觉得她可怜了,只觉得他下手仍是轻了点。
    下次许是应该蒙上她的眼睛,才不会让他因那双杏眸生出怜惜。
    ******
    銮驾终于停在了养心殿,有人浑身瘫软,只能被人打横抱下銮驾,她埋头在谈垣初怀中,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养心殿的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观地意识到皇上对云姒的不同。
    冷不丁,一道凉凉的视线扫过来,众人额头溢出冷汗,不敢对上那道视线,立即低下头,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云姒被带到养心殿,她疲累得很,生不出力气再回厢房,她不敢见人,埋在锦被中,听见谈垣初让人打水来,许是一直紧绷着身子,等彻底放松下来后,却是一阵困意席卷而来。
    迷糊中云姒仿佛听见谈垣初叫了她一声,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应,只知道后来四周很安静。
    她睡了一个好觉。
    养心殿的被褥柔软,盖在身上轻薄,女子脸颊枕在锦被上,她轻微地呼吸,脸上残存了点泪痕,银簪被蹭掉在床榻上,青丝胡乱散落,乖顺又安静。
    谈垣初垂眸看她许久,在许顺福看来时,他抬了抬手,示意殿内人噤声。
    他没再叫她,接过秋媛手中的浸湿的帛巾,替她擦了擦脸,动作生疏,不算温柔,却让殿内众人惊骇地低下头,不敢多瞧。
    一刻钟后。
    养心殿,隔着屏风,谈垣初坐在椅子上,手中转着从床上捡到的银簪,漫不经心地问:
    “找到了么?”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银簪,动作轻佻,抬眼看向许顺福,他当然记得今日答应女子的事。
    许顺福低下头,瞧着有点一言难尽:“找到了。”
    谈垣初有点好奇:
    “在哪儿找到的?”
    “云姒姑娘的床底下。”许顺福讪笑,他的确将养心殿翻了个遍,只是为了好交差,实际上,他的搜查重点就是云姒姑娘的厢房。
    云姒姑娘整日都在养心殿内,很少出宫,要么就是跟着圣驾。
    她没机会将玉簪遗漏到其他地方,而许顺福也相信养心殿没这种傻子,会去偷御赐之物。
    被逮到,丢了性命都是轻的。
    云姒姑娘的厢房遍寻不到,许顺福犹豫了一下,让人掀开了云姒姑娘的床榻,果然,在床榻内角找到了玉簪。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跑到那去的,但起码有了玉簪,他就能交差了。
    说着,许顺福将玉簪交了上去。
    谈垣初接过,玉簪被许顺福找到后擦拭过,干干净净得没有一点灰尘。
    这事本应该作罢,但许顺福欲言又止,似乎有点纠结。
    谈垣初觑了他一眼,淡淡道:
    “想说什么。”
    殿内点着熏香,是安神香,谈垣初见女子熟睡,特意让人点上的,袅袅熏香给殿内染上几分静谧。
    许顺福在这种静谧中低下头:
    “奴才在常德义的房间找到了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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