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新?科进士陆陆续续进京,只等月底入翰林院任职,苏源手头再无书本可看,才出门去书斋购书。
    “呦,苏状元这是要出门?”
    妇人站在不远处,冲着苏源满脸堆笑。
    陆续有人围上来,像是看什么新?奇物种。
    “苏状元,前些?日子我听说个事儿?,是跟你有关的。”
    “诶呦你卖什么关子,不是苏状元进献天铃,又差点被人害了,磨磨蹭蹭,还?是不是个男人?”
    “嘿你这婆娘......所以啊,苏状元你老?实跟咱们说,外头传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为了证实那些?传言,他们这一月都在盯着苏家小院。
    可是左等右等,苏源就跟那新?嫁娘似的,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哪也不去。
    仅有的那几次,他也溜得?飞快,眨眼间就没影了,还?让他们吃了一嘴的尘土。
    今儿?好不容易把人逮住,可得?问?仔细喽!
    苏源忍住扶额的冲动?,还?是耐着性子应答:“确有其事。”
    众人眼睛瞪得?老?大,不约而同倒吸气。
    “苏状元你跟咱们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那天铃的,还?有你那兄弟想?要杀......”
    那人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男子强势捂住嘴。
    “苏状元见谅,老?马他脑子不好,不太?会说话,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哪个年代都不缺八卦之人,苏源神?色如常:“无碍,马叔也是心直口快。”
    正好趁今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也省得?以后再有人问?个不停。
    当年他进献土豆只是为了让百姓不必忍饥受饿,现?今若不是梁盛,也不会这么早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太?过高调,走到哪都有人追问?,这直接让苏源丧失了出门的欲望。
    “我发现?天铃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恰逢家乡遇天灾,在陛下的支持下,天铃才能广而推之。”
    “至于遇害一事,不过是些?私人恩怨,如今尘埃落定,无需再提。”
    苏源笑言:“若再遇到有人询问?此?事,还?望诸位帮我解释一番。”
    “原来是这样,苏状元你放心吧,咱们只要遇到,那肯定会帮你解释的。”
    “听苏状元你这话的意思,当年要不是陛下鼎力支持,咱们还?真不一定能吃到天铃。”
    苏源十分欣慰:“正是如此?,一切都因?陛下圣明。”
    他是要入朝为官的,可不想?让自己的声望高过陛下。
    只有低调低调再低调,才能活得?更久,也不至于引起帝王忌惮。
    与邻里告别,苏源坐上马车前往书斋,兀自叹息想?着。
    买完书回来,苏源当即拟了两封信。
    一封送去京城某一处私宅,那是福公?公?在宫外置办的住处。
    福公?公?曾同他说过,若有什么要紧之事,可写信送到此?处,自有专人递进宫。
    另一封则是送往梁守海的流放之地。
    是非恩怨,该尽早了结。
    两封信递出去,苏源继续宅家,看书练字,充实自我。
    当天下午,福公?公?就收到宫外递进来的信。
    信封上明晃晃写着“苏源”二字,他不敢迟疑,忙呈给弘明帝。
    弘明帝看完,龙颜大悦,同福公?公?说:“苏爱卿是个贴心人,得?此?肱骨,实乃朕一大幸事!”
    “这些?在背后煽风点火的,着实该死!”
    福公?公?还?能如何,只能附和。
    ......
    半月后,苏源前往翰林院任职。
    此?时,民间舆论转变甚大。
    之前那些?传言恨不得?将所有功劳扣到苏源身上,将他捧得?高高。
    生怕百姓们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生怕他不会引起帝王忌惮,顺利活到九十九。
    现?在的传言,主角是弘明帝。
    大致就是:虽然苏源发现?了天铃,但如果没有陛下的赏识,没有陛下的英明果断,百姓可能永远也尝不到天铃的滋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有一位明君。
    百姓的想?法也从?“苏状元真厉害”,变为“陛下真爱民如子”。
    去往翰林院的路上,苏源听着陈正打听来的消息,露出满意的笑。
    抵达目的地,苏源跳下马车,一整深绿色的官服,信步走进翰林院。
    翰林院乃养才储望之地,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注]
    从?六品修撰,多负责修国史、实录,记载陛下言行,进讲经史等。[注]
    心中默念自己的职责,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苏源一时不察,后背遭受重?重?一击。
    “杵在这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第89章
    “一个个净想着偷懒,再这么下去?,年底考绩甭想通过,趁早给我?滚蛋!”
    苏源忍痛转身,同样身着深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神色不耐,说话时嘴上两撇胡须一翘一翘,颇有几分逗趣。
    他怀里抱着一摞书,最顶上一本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滑落。
    苏源顺手将它推了回去:“对不住,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该往何处,无意挡了您的路,还请恕罪则个。”
    “新来的?”
    男子面?色稍霁,按捺怒火仔细打量对?面?的青年。
    面?如冠玉,挺若修竹,身着深绿官服,腰佩银带,显然和他一样,同为六品官员。
    他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你?可是新科状元郎?”
    七品官乃是浅绿,六品官才可着深绿色。
    除去?新科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凭朝考进翰林院的庶吉士,都?是七品及以下。
    苏源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在下正是苏源,只因不知具体在何处上值,一时彷徨,才停驻在此。”
    男子咽了口唾沫:“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地方也属正常,我?领你?过去?吧。”
    只怪他方才闷头只往前闯,撞到人后也不曾看清对?方模样,就暴躁开喷。
    放眼整个翰林院,甚至于?整个靖朝,现在估计没人不知道这位苏状元。
    深得?帝心不说,尚未入朝就悄没声?地立下大功,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他又是斥责又是威胁,难保对?方不会怀恨在心,日后在陛下面?前给他上眼药。
    正忐忑不安着,只听得?苏源温声?道:“多谢大人。”
    男子摇头:“苏状元稍等片刻,容我?将这些?书放回原位。”
    虽然他不满苏源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与?他平起平坐,但谁让对?方圣眷正隆,只能交好,不可得?罪。
    苏源乜一眼那摞书,就是它们撞到了自己身上。
    后腰仍残余着些?微痛感?,他面?不改色地应下:“好,大人先忙。”
    男子疾步走进右前方的屋子,很快出来:“走吧,我?领你?过去?。”
    苏源温雅一笑:“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男子下意识摸上腰间?银带,眼底飞快闪过什么:“我?叫郝治,和你?一样都?是翰林院修撰。”
    “郝修撰,在下初入翰林院,尚有许多不懂之处,还望您能指点一二。”
    虽然初次打照面?,双方......或者说是郝治单面?方起了摩擦,但苏源本着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的原则,率先释放善意。
    郝治嘴上应着:“那是自然,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便是。”
    心里却不以为然。
    人可是靖朝大功臣,陛下都?给他一路开绿灯,能有什么难处。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和那些?个世家?子弟攀谈攀谈,说不准能借此升官呢。
    他在修撰这个职位上已经?坐了好几年,可不想直到致仕都?只是个庸庸碌碌的从六品。
    苏源含笑道谢,之后两人一路沉默。
    七拐八绕,最终在一间?屋子前停下。
    郝治推开门:“这就是苏状元上值的地儿,等榜眼和探花来了,应该和你?在同一间?屋。”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打着讨好的目的,提前好几天就跟侍读学士打听过。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新科进士任职头一天,他就把状元郎给得?罪了。
    心下寻思着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简直倒霉透顶,笑容浮于?表面?:“苏状元赶紧进去?吧,我?也有其他事要做,做不完可是无法下值的。”
    苏源眉眼微动,略一拱手:“好,多谢郝修撰。”
    不过简简单单一句道谢,谁知郝治竟面?色扭曲了下,硬邦邦地嗯了一声?,转头就走。
    苏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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