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当阿爹?
    卫氏兄弟俩阿爹还不够?
    都是卫明和卫喆给惯的!
    刚想到二人,卫明和卫喆就并肩进来了,脸色有点不大好。
    卫明的笑面虎模样都挂不住了:“王上,安排去边南郡的书生起了骚乱,有北地来的行商,散布谣言说皇庭求贤若渴,各封地都有人赶考,只定江郡无人前去,这是阻拦他们的报国之心。”
    “更有甚者……”他面色严肃,“好些人甚至造谣,说王上要造反,准备拖着南地陷入不义骂名,欲拉百姓入水火之中。
    乔安大吃一惊,“先前边南郡的几个暗点不是都给拔了吗?军中那几个细作出不来,不足为虑,怎么还能闹起来?”
    卫喆面无表情解释:“应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暗中进了封地。”
    不管是煽动文人,还是敢提造反一事,都不是寻常行商敢为。
    那几个行商散布完谣言就消失,背后定有人指示。
    他们说起外头的事儿,傅绫罗自觉不该多听,放轻了动作准备出门。
    “阿棠。”纪忱江突然叫住傅绫罗,面上懒洋洋地笑问,“你以为呢?”
    卫喆抬起头,没啥表情的脸上有些疑惑。
    卫明直接跟着念:“阿棠?”啥时候叫这么亲热了。
    乔安想了想,得合群啊,他也扭头看傅绫罗。
    傅绫罗被几人盯得头皮发麻,也不知怎的,竟下意识看向纪忱江,直到落入那深邃眸子里,才似被烫到似的赶紧移开目光。
    她干巴巴道:“我,我只是长御,这等重要的事情,我怎敢妄议。”
    纪忱江面色沉稳,声音平静温和,“没关系,阿棠既将我当阿爹,在我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议论的,说说看。”
    卫明三人发呆:“……”当啥?
    傅绫罗见卫明等人看她眼神愈发诡异,心里就鼓了气,只垂眸捏着手指。
    “既王上如此说,那阿棠以为,他们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卫明三人:“……”你俩不吓死个谁,不算完是吧?
    傅绫罗赶紧解释,“重点不在于谣言,而在于人心,有人信了,谣言就是真的,旁人不信,那真话也是谣言。”
    纪忱江轻笑,这小女娘确实聪明。
    卫明摸着下巴思忖,“那该怎么叫旁人不信?现在送人入京也来不及了。”
    “抓住散布谣言者,逼他们在百姓面前说出算计。”卫喆眼神闪过杀意,他向来喜欢以杀止杀。
    乔安这时候思绪倒是更开阔些,“马上端午了,不然咱们将人都领到南江边,赛个龙舟,令文人作诗,送去京都?”
    卫明抚掌:“大善,再找些人传颂王上对大睿的忠心,文人们的差事也可以先安排起来,允诺他们再一次科考时,可由铜甲卫送他们入京都。”
    纪忱江半阖了眸子靠在椅背上,表情疏淡下来,看起来恹恹的。
    这是最好的法子。
    只是他厌恶极了对端坐朝堂的那个老儿躬身,只要是跟圣人有关的,再好的办法对他来说,都算是下下策。
    “可诗作送没送到圣人手中,不还是凭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说?”傅绫罗突然小声反驳。
    “到时,王上和各位阿兄焉知,不会出现新的谣言?”
    纪忱江蓦地睁开眼,深深看向傅绫罗,没用问句,“你有主意。”
    傅绫罗还是不太敢看他眼神,微微垂眸,唇角带了点促狭的笑,“是,我有个不算太好的主意,既能叫文人们不得不主动赞扬王上,又能叫散布谣言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非碍于王上在场,卫明简直想一个脑瓜崩弹到傅绫罗脑袋上,他瞪傅绫罗,“别卖关子。”
    纪忱江轻点扳指,淡淡扫了卫明一眼。
    卫明莫名觉得脖颈儿一凉,不动声色觎王上表情,止了催促的心思。
    傅绫罗没察觉这无声官司,眸中熠熠生辉,“我听闻若地龙翻身或者天灾频发,即便是高堂天子,亦要下罪己诏。”
    “赛龙舟还要出封地,端午适合祭祖,不若去边南郡祖宅,举办祭祖典礼。”
    “到时,王上的委屈,自可在百姓和文人面前诉说,比如谣言可畏呀,您不愿连累了百姓落下逆反名声呀,坚决请辞定江王位和车马大将军的职务。”
    几个人都愣住,不,不能说愣住,只能说表情很复杂。
    “这确是个法子,若张罗好了,大家为了不失去南地战神,定会捏着鼻子如你所料。”卫明迟疑道。
    “可若出了岔子,叫皇庭那边趁机允了王上的请辞,收回封地,又该如何?”
    卫喆和乔安也如此担忧,只有纪忱江低低笑出声,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女娘了,蔫坏。
    “不会出岔子。”纪忱江含笑看向傅绫罗,眸底深处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软,“祭祖在边南郡,不在定江郡。”
    傅绫罗眨巴着大眼睛,抿着唇笑,看起来仍是那么乖巧。
    卫明他们仨立马反应过来,直接咧出一嘴的白牙,直呼好家伙。
    若在定江郡,确实一切皆有可能。
    可在边南郡,在那群南蛮人边上请辞,圣人安插在封地的人,就无法借题发挥,就南疆军的辎重和军饷闹幺。
    除非圣人立马想看到纪家军任由南蛮长驱直入,否则咬碎了牙,也只能将令人将散布谣言的‘罪人’找出来。
    这回,终于不用纪忱江证明自己的忠心,得那昏庸老儿捏着鼻子表示对他的信重,估计得恶心不少时日。
    傅绫罗见卫明恨不能立刻就开始张罗,时间不多了,赶去边南郡至少也得一整日功夫,她心里也高兴的很。
    此去边南郡,王上怎么也得巡查一番才能回来,少说得月余,她就有时间跟杨媪一起看宅基地了。
    岂料,等卫明卫喆离开,她还没来得及盘算,就听到纪忱江含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纪忱江立在傅绫罗身前,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定江王府有傅长御,果然比以前行事顺遂,你既如此旺主,便随行吧。”
    傅绫罗:“……”
    第29章 (捉虫)
    傅绫罗捂着脑袋, 不是因为疼,只是这动作太过亲昵。
    她一直提着的那根弦忐忑极了,甚至令她不敢瞪纪忱江, 只想后退。
    但纪忱江脚步一转,侧身拦住她的去路, 令傅绫罗心窝子猛跳。
    “王上……”差点撞在他怀里, 傅绫罗猛的红了脸庞。
    纪忱江垂眸, 淡漠的眸里藏着傅绫罗不敢细究的情绪,“阿棠, 不管你是否真的睹我思阿爹, 是你主动抱我,我只是个普通男子, 难以抑制靠近你的心思, 想必你能明白,对吗?”
    傅绫罗咬住唇瓣, 差点因为停在唇角的温凉扳指惊呼出声。
    她有些喘不过气,声音像是从嗓子眼炸出来:“我,我不知道王上在说什么。”
    纪忱江突然笑了, 笑得意味深长, 好似从完美无瑕的红玉终于看到一丝裂缝, 马上就能看到玉石的细腻纹理。
    他不急,一点都不急。
    傅绫罗被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心慌, 只能下意识顺着扳指的力道松开咬着唇瓣的牙齿,紧绷着俏脸急急后退。
    她对纪忱江的决定很生气,外面的事情跟她这个长御有什么关系?
    她替他解决了心烦事, 却不能留下解决自己的心事,这着实太讨人厌了。
    这人垂眸看下来的目光, 简直像是要看进她的骨肉里。
    她什么都没反驳,身为王府女官,理当听从主君吩咐。
    酒是罪媒人,让她失了分寸,纵容自己以下犯上,往后她戒酒还不成?
    她不该抱纪忱江,亦不该感受到那份昂藏的渴望后,惊慌失措钻到他怀里捶胸顿足。
    导致她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恃宠而骄。
    自然,她什么都说不出,也跟她被迫换上男装,荷花紧裹绫罗绸,骑在马上,顶着大风气都喘不匀有关系。
    定江郡离边南郡几百里地,马车是来不及的,只能策马前行。
    傅绫罗雪白着脸,咬紧牙关才忍住不落泪,连这匹长了双湿漉漉大眼睛,会温柔拱她胳膊的赤血宝马也在欺负她。
    这是她第一次与纪忱江靠得如此之近,比在净房还近,几乎算首.尾相连,令她心跳如鼓,快要将她藏得谁都不知的心事都蹦出来。
    他是普通人,她又何尝不是个刚刚长成的普通女娘。
    这是如天神一样救她于水火的儿郎,南地百姓的战神。
    幼时灯火辉煌下的仰望和恐惧,令她在成长岁月里努力屏蔽他的一切消息,如此,不得不行至他身边时,还是要用尽全力才能摁住雀跃……
    这样一个俊美,强大,运筹帷幄的男人,有多少女娘能抵得住?
    但阿孃说过,女娘若想自在活下去,要守得住自己的心。
    傅绫罗无依无靠,只有一颗心属于自己,她敢说自己几乎守住了,也依然在竭尽全力坚守。
    可这人非要将她见不得光的那点心肠拽出来,跟屁.股一样,在马背上几乎颠成八瓣。
    月退侧的摩擦叫她疼得想哭,她努力坐直身体,稳住自己,生怕露出什么不该泄露的情绪。
    但马儿一次次腾空而起,又踢达落地,娇弱的小女娘鸡崽落入洪流,只能摇曳着往后靠,依靠坚实的胸.膛稍微给点支撑,让她从未受过敲打的娇气部位好受点。
    “心里骂我呢?”在灼.热吐息凑到耳畔时,傅绫罗确实咬着牙在心里骂,骂马儿和它主人都是混账。
    傅绫罗不吭声,一张嘴就感觉风跟刀子似的往里钻,背后也有佩刀蓄势待发,随时都能让她血淋淋的,袒露自己的脆弱。
    她不敢,也不愿出声。
    轻笑落在耳畔,清晰得几乎要从耳尖钻入心底,“让你换男装,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不是为难你,若你会骑马,也不用与我同乘。
    想要离开王府,遇到危险时,你难道要抡着两条小腿儿躲?”
    鬼话,明明还有骑马的武婢!
    不只是傅绫罗,宁音也不会骑马,这会儿坐在卫喆马上,羞臊又备受折磨着。
    傅绫罗其实会骑马!
    只是祝阿孃娇惯她,平日出行也都是乘车,她骑的马儿跟她一样,现在还不到能外出驰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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