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得到了进来看冰箱的邻居们的一致认同,纷纷劝说起来。
    程蔓有些哭笑不得,她买冰箱主要是为了用,摆在餐厅主要是为了方便,一来楼上楼下就这里装了两个插座,用冰箱的同时不耽误夏天吹电扇;
    二来冰箱买回来,肯定不会只冻雪糕和水,冷冻层冬天能放肉,冷藏层可以放多买的蔬菜或者不好存放的酱料,把冰箱摆在餐厅,更王芳做饭拿东西。
    所以尽管邻居们意见统一,但程蔓依然决定坚持己见,不换位置。
    将冰箱靠墙摆好,插头塞进插座通好点,嗡嗡的声音后冰箱就启动了,打开门不但里面的灯亮了起来,把手伸进去还能感受到冷气。
    左右邻居感受过,一个个比程蔓三人还要兴奋,七嘴八舌地问起冰箱价格,用什么东西买的。
    得知冰箱售价六百八十五,而且侨汇商店只收外汇券,大家全歇了心思。
    太贵了!
    一间房才四五百,一台冰箱就要六百快七百,有这钱他们不如去买房。更不用说这玩意还不能用钱买,得要外汇券,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哪来那玩意儿啊!
    搞不成搞不成。
    但也有人心思活络了起来。
    程家有钱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整条巷子百来户人家,都是三五户挤在一栋房子里,就他们家一买就是一整栋。
    而且程蔓和程亮合伙做生意这事也瞒不住,甚至巷子里不少人都在他们这买过二手手表,他们不但自己买,还会帮忙介绍顾客,或者从两兄妹手上拿表,加几块转手卖给别人。
    要不是他们不会修手表,早跟风做起这生意了。
    但以上是他们过去的想法,那会他们虽然知道兄妹俩生意好,可到底能挣多少钱,他们没什么概念。
    虽然现在他们还是没什么概念,但看程蔓能眼也不眨地花近七百块钱买冰箱,他们就知道这生意肯定很赚。
    性格老实不敢下海做生意,或者自持国营厂职工身份,不愿意下海做生意的人,回去后最多夫妻间嘀咕几句。但那些胆子大,又或者没正经工作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心思活络的人倒没都奔着卖手表去,毕竟他们都不会修手表,且有的人擅长别的。但人一多,总有惦记这生意的,开始盘算自己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会修手表的。
    程蔓和程亮没太在意邻居们的小心思,暑假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出去摆摊,每次一收手表就是百来块,种种行为早入了有心人的眼。
    现在没什么人卖二手手表,是因为会修的人不多,但不会可以学,最迟今年年底,做这生意的就会多起来,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也少不到哪里去。
    与其担心那些事,不如趁现在多卖手表多挣钱。
    因此吃过中午饭,程亮就带着饭去了方江那继续干活。程蔓倒没急着出门,下午一两点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她在家吹电扇三点多,才跟陆平洲一起出门摆摊。
    两人也没去钢厂家属区,那地方太远了,去那回来可能赶不上晚饭。他们去的是离家比较近的机关单位家属院,程蔓想着有一段时间没去那摆摊,今天过去说不定能卖得快一点。
    结果也跟她想的差不多,她带了八块表过去,本来以为要卖两个小时,但可能是周日人多,又或者想买旧手表的盼了太久,他们到那招牌刚亮出来,就有个老太太回去摇来了二十多人,八块手表根本不够卖。
    程蔓和陆平洲要走的时候,还有没抢到手表的年轻人拦着他们的自行车,让她保证明天一定会再来摆摊。
    程蔓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正好现在去钢厂那边摆摊,手表出的速度没以前快,这几天先来这边摆,说不定过几天再去钢厂,也能有今天出手表的速度。
    回去路上经过供销社,程蔓想到家里的冰箱,赶忙让陆平洲停车,进去直奔卖冰棍的柜台。
    但两人运气不太好,冰棍已经卖完了。
    问题还是那个,现在冰箱是稀罕东西,不是每一家供销社都有的。像她进的这家供销社因为规模小,店里就没有冰箱。
    他们卖的冰棍都是早上从冰棍厂批回来的,装冰棍的是木头箱子,里面裹着厚厚的棉被,能保温。
    但天气炎热,用这种办法保存不了太久,所以他们每天批回来的冰棍不会太过,满打满算就三四十根。这一块都是居民楼,供销社又在路边,人流量大,暑假基本不到中午就能卖完。
    程蔓并不失望,明天她早上出摊,回来应该能赶上。
    只希望明天出货速度能像今天这么快。
    第二天程蔓运气不错,昨天没买到手表的人今天都来了,再加上昨天程亮上午没干活,少修了两块手表有关,六块手表很快就出光了,最后又有人没抢到,于是她跟人约定明天继续来。
    回去路上程蔓又去了供销社,才上午九点,温度还没爬到最高,孩子们也没急着来买冰棍,程蔓进店时,今天批回来的四十根冰棍一根没少。
    本来程蔓想把它们一锅端,但掏钱时觉得她这么做好像有点过分,那些成群结队来买冰棍的小孩过来知道冰棍卖完了,心里该多失望啊。
    考虑过后,程蔓决定给他们留……十根,不能再多了,来得晚没买到冰棍的就当替他们爸妈省钱了。
    这时候到供销社买东西是没有方便袋送的,一般是自带篮子或者布袋,没有且买的东西比较多的,供销社也会提供麻绳和油纸。
    油纸防水,用来包冰棍也好用,十根一包,再用麻绳捆住,程蔓提着就走。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拆开油纸包,将冰棍一个个取出来放进冰箱冷冻层,然后拿出一个绿豆的递给王芳。
    冰棍不贵,像绿豆冰棍,一根才三分钱,入夏后程蔓常卖,不光自己吃,也会分给王芳,再让她给程亮和方江送两根。
    所以王芳没跟程蔓客气,接过冰棍就拆开了,送到嘴边舔一舔:“夏天还是冰棍好吃。”
    “那当然。”程蔓笑着说,自己也拆了一根,并对王芳说,“你待会给二哥他们也送两根去。”
    王芳是个勤快的,闻言连忙说:“我现在就去吧。”
    “行。”
    王芳拉开冰箱门,拿上两根冰棍,又问程蔓:“要不要给他们送壶茶水?”
    矿泉水还没有走进千家万户,这时候大家喝的都是自来水,而临江市的自来水都来自长江。虽然江水抽上来后,自来水厂会对它进行消毒过滤处理,但生水不能直接饮用,大家夏天喝的都是凉白开。
    但方江和程亮都不是多细心的人,不口渴的时候一壶凉白开能喝两天,又常常忘记续,经常要喝的时候只有热水。
    夏天喝热水多难受啊,程亮跟程蔓诉了两次苦,她就开始每天让王芳给他们送一次茶水。
    程蔓问:“茶水有冰的吗?”
    王芳说道:“我放了一壶到冰箱里。”
    “那一起给他们送去吧。”
    王芳应了声好,就带着冰棍和茶水出门了,程蔓则吃着冰棍去客厅找闺女。
    过了三个月,程程睡觉的时间就渐渐规律了起来,现在基本都是从晚上八、九点睡到次日早上七八点钟,中午吃饭前后,她一般会睡个午觉,时间一到两个小时。
    其他时间里,程蔓和王芳很少把她放在床上,有人看着的时候就把她放在客厅铺着的垫子上,让她自己爬。她们有事要忙,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她时,就把她放在婴儿学步车里。
    婴儿学步车是程蔓画图,陆平洲找人做的,款式跟几十年后常见的婴儿车没什么区别,只是框架是木头的,座位则是竹编,上面缝了海绵当垫子。
    就舒适度而言,这辆婴儿学步车肯定不如几十年后的,但这时候婴儿用品没那么多,这已经是他们能弄到的最好的,只能将就着用。
    程程挺喜欢这辆车,经常坐着它在客厅里溜达。
    程蔓从餐厅出来时,她就跟在王芳屁股后面,滑着学步车往外走,直到听见妈妈的声音才转头看过来。
    紧接着她眼睛一亮,转着滑步车换了个方向,朝着程蔓走过来。
    到了程蔓面前,小姑娘停下脚步,仰头伸出双手喊道:“呀呀,呀呀。”
    程蔓以为闺女是要抱抱,弯腰准备抱她,结果小姑娘见她弯腰,上半身直接左转,两手并用去够她右手……上面的冰棍。
    程蔓这才发觉闺女的意图,连忙按住她的手,并将冰棍举高送到嘴边,大口咬下一块。
    冰棍本来就不大,程蔓刚才已经吃了一大半,这一口咬下去,顿时只剩下一小截。眼看吃的要没了,小姑娘急得手脚并用,嘴里不停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请求妈妈给她留一口。
    程蔓可不敢给她吃冰的,小孩子身体弱,这一口下去,晚上她就得进医院。
    因此,虽然小姑娘撒娇卖萌装生气,无所不用其极,但程蔓丝毫没有心软,当着她的面,嗷呜一口把剩下的冰棍全吃进了嘴里。
    看着妈妈手里剩下的光秃秃的一根棍子,程程懵了,也委屈了,嘴巴一瘪,哇地哭出了声。
    程蔓见了赶忙去哄,只是小姑娘年龄越大气性也越大,直到晚上陆平洲回来都不肯理她。这也就算了,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哼哼表达不满,看到程蔓就撇过头,重重地哼一声。
    陆平洲见了十分纳闷:“你今天干什么了?”
    程蔓摊手,一脸无辜:“我就吃了一根冰棍。”
    陆平洲很会挖细节,问道:“当着程程的面吃的?”
    “嗯……”
    好的,了解了,以后吃冰棍不能被他闺女看到。
    ……
    八月底,程蔓去参加了一场升学宴,地点在芳草路国营饭店,主角则是王主任的大儿子。
    其实王主任儿子是去年参加的高考,为了儿子能取得好成绩,去年他还请程蔓介绍了家教老师,也就是她同学王浩。
    王浩这人教书很有一手,他给王主任儿子当家教后,那孩子进步得也挺快,一学期内分数提高了一百多,年级名次也从倒数爬到了中游。
    但王主任的儿子基础太差了,上的高中在市里又排不上名次,最后离中专分数线差了十分来。
    本来王浩也觉得他儿子成绩不稳,考上的几率不大,考试前就跟王主任提过这件事,建议让他儿子复读一年,并保证只要他儿子能跟过去半年一样用功,他有信心辅导那孩子考上大专。
    王浩找王主任谈这件事时,后者正做着儿子考上中专的美梦,突然被这么泼冷水,心里当然不高兴。
    但王主任也知道王浩确实有能耐,要不是他,自己儿子肯定不能在半年里提高一百多分。
    只是高考还没开始,他肯定盼着儿子考上,哪怕理智上知道王浩是为了孩子好,感情上也转不过弯来,就没直接表态,说等成绩出来再考虑这件事。
    结果等到八月中,他儿子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王主任不得不认清现实,考虑起儿子的未来。
    做决定前,王主任询问了下儿子的意见,他儿子也更倾向于继续考学,毕竟都努力了那么久,突然说要放弃,实在无法甘心。
    父子达成一致后,王主任就带着儿子去了学校,办了复读手续。
    去年九月份开学,他又亲自到临江大学找到王浩,把人请回了家。
    王浩说到做到,一年后的现在,王主任儿子果然收到了大专的录取通知书。
    自从家里出了个大学生,王主任是走路都带风,见谁都要问一句「你孩子成绩怎么样?」等人回答后再接上一句「我儿子考上了」。
    光口头炫耀他还觉得不够,毕竟是老王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必须广而告之。
    以上,就是这次升学宴举行的前因后果。
    罗婶性格直率,很见不得王主任这嘚瑟样,看到程蔓就抓住她吐槽好半天,然后非常诚实地问:“你那个同学,他现在在干嘛?”
    程蔓一时没转过弯,问道:“谁?”
    “那个长得斯斯文文戴眼镜的……”罗婶冲主桌位置抬抬下巴,“就给王主任家老大辅导功课的那个同学。”
    程蔓顺着罗婶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暑假没回家的王浩被王主任搭着肩膀,态度亲热地说着话,问道:“您问王浩?”
    “嗯……”罗婶点头,说出最终目的,“我想问问他还打不打算当家教。”
    程蔓反应过来了,纳闷问:“您想请他?你家有孩子要高考?”
    “我家那丫头不是上高中了吗?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罗婶叹着气说,“这丫头吧成绩总体还行,每回考试都能进年级前五十,就是数学拖后腿严重,我就想请个老师给她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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