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他不问,她就不提,稀里糊涂含混过去。
    但就像之前说的,她想对他坦诚以待,不想一直蒙混下去,所以事情说开后,程蔓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程蔓不说陆平洲的确忘了这件事,琢磨了一会问:“只两年?”
    今年十二月份高考,明年年初开学,大一课程可能会多点,她不一定有时间要孩子,所以可能要到大一结束,七八年底到七九年初要孩子。
    程蔓算完说道:“差不多吧,我想等到明年年底再考虑这些事。”
    陆平洲问:“万一这两年高考没恢复怎么办?”
    “会恢复的。”程蔓笃定道,见他还要杠,补充道,“就算不恢复,我也不等了,最迟明年年底。”
    “行。”
    程蔓没想到陆平洲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下问:“你不再想想?”
    “想什么?”
    “就要孩子的时间,你答应得是不是太痛快了?过两年你就三十岁了……”
    陆平洲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这么好说话,你还攻击我年龄是不是有点过分?还是你希望我反对,现在就要你生孩子?”
    “没。”程蔓连忙摇头,吹彩虹屁说,“就是觉得你真好,对我也特别好,能遇上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陆平洲听得眯起眼睛,程蔓说完了还很不满意:“这就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
    “这怎么还带问的?”陆平洲不满,“不应该都是你发自肺腑的话吗?”
    程蔓觉得,蹬鼻子上脸这话就是为陆平洲量身定做的,选择性屏蔽他的话问:“咱们过两年要孩子,你爸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陆平洲思索片刻说:“我爸那边应该比你妈容易搞定。”
    程蔓:“……”她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开过玩笑,陆平洲说:“我爸那边你放心,他自己都是三十出头生的我,就算过两年再要孩子,我说不定也比他早当爸爸。而且他离咱们这么远,再着急也没用,催不到跟前。”
    所以,难缠的只有王秋梅同志。
    不过程蔓觉得,等六七月份会议召开,十月份通知下来,她妈可能也能消停两年。通过今晚的谈话能看出来,在王秋梅同志心里,学业事业比结婚生子更重要。
    想通这些事,程蔓彻底放松下来,歪进陆平洲怀里闭上眼睛。
    但谈完正事的陆平洲却有点想入非非,动作渐渐不老实,等被压在身下,程蔓慌忙睁开眼说:“你疯了!我爸妈和二哥都在隔壁!”
    陆平洲嘘了声说:“我会轻一点,你也轻点声。”
    那种时候怎么轻点声啊!
    要是被爸妈听到,程蔓觉得她明天肯定不想见人!
    见搬出爸妈也制止不了陆平洲,程蔓只好提醒他说:“我们刚才说好了,这两年不要孩子的!”
    陆平洲动作顿住,翻身盘腿坐到床尾。
    程蔓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他独自坐在床尾的背影有点萧瑟,伸手戳了戳他的背说:“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回……”
    话没说完,程蔓就看到陆平洲转身伸出了手,而他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两个套,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中午过来的时候,我随手拿了两个,应该够吧。”
    程蔓:“……”她服了。
    ……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话在床上同样适用。
    程蔓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声音,但在陆平洲默契的配合下,她确实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他嘴唇上多了个小伤口。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程明注意到他嘴唇的伤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问:“姑父你嘴巴被虫子咬了吗?”
    程蔓一口粥差点卡在喉咙,陆平洲边淡定地帮她拍背,边解释说:“不是咬的,是我早上起来不小心磕到了。”
    程明年纪小,好忽悠,程亮却疑惑问:“哪里能磕到嘴巴?”
    陆平洲面不改色道:“门框。”
    程亮还想再说什么,但王秋梅听不下去抢先问:“你不是要去上班?都七点四十了,还不赶紧。”
    “就这么点路,我跑过去要不了五分钟。”程亮说着端起碗,仰头一口吃掉半碗粥。
    放下碗时目光又扫过陆平洲嘴唇,总觉得他的解释有点牵强,但话题已经被岔过去,他不好再问,只好不再关注。
    吃完早饭,程亮匆匆忙忙地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秋梅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闺女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喝粥。
    吃完早饭,程明出门找小伙伴去了,王秋梅怕陆平洲待得无聊,也让程蔓带他出去转转,于是两人戴上围巾手套就出门了。
    其实没什么好转的,机械厂职工院就这么大,陆平洲早逛遍了,稍微人多点的地方是供销社门口,那里有两张乒乓球台,下面还有个大操场,天气好的时候常有人去晒太阳。
    但今天是工作日,操场上人不多,不过程蔓懒得往大院外走,两人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聊天。
    打发时间到十一二点,夫妻俩回去帮王秋梅干活。
    中午吃饭完,两人就回去了,近二十天不在家,他们得趁下午有空,把家里收拾一下。
    回到家一通忙活,晚饭也不用做了,直接吃食堂。
    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过年回了陆平洲家,路上、食堂里碰到的人见了他们总要问几句,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一碗例汤都不够,到家后程蔓又喝了半杯水。
    第二天上班又是一阵问询,邢晓红问得还要详细些,能说的程蔓都说了,不好说的含混了过去。
    但从她透露的那些信息,邢晓红能感受到陆平洲父亲和继母对她挺满意,又是一阵羡慕,顺便抱怨了几句自己婆婆。
    邢晓红的婆婆其实算不上恶婆婆,她嫁过来没怎么可带她,但她婆婆有个大问题,那就是偏心小儿子。
    要命的是邢晓红那个小叔子非常不争气。
    “肉联厂多好啊,工资高,还能弄到不要票的肉,别人挤破脑袋都不一定能进去,老潘费老大劲托关系才把我小叔子给弄进去,可他倒好,嫌这活脏,干了不到两个月就想撂挑子,好不容易把他哄住干了两年,去年年底突然就把工作给卖了!还不敢跟家里人说,被他媳妇发现闹起来我婆婆才知道。”
    程蔓好奇问:“怎么发现的?”
    “以前他每个月会往他媳妇手上交二十块钱,卖了工作后他连着两个月没给媳妇钱,他媳妇觉得不对,趁上个月发工资到他单位问,才知道他早把工作给卖了。”邢晓红冷笑一声说,“就这我婆婆还给他找理由,说他是不懂事,已经知道错了,让老潘再找人帮他安排个工作呢。”
    程蔓听着觉得不大对:“肉联厂的工作应该挺值钱吧,卖出去多的不说,三四百总有,他去年什么时候卖的工作?”
    邢晓红一愣,回答道:“说是十月份。”
    “他连着两个月没给媳妇钱,他媳妇才去肉联厂问,那就是从十二月开始,他就没给家里钱了,三四百他买什么了用这么快?”
    七十年代三四百可不少,够普通工人一年工资了,而且邢晓红丈夫吃住都在家里,没什么大的开销,如果是正常卖工作,又没添什么大件,三四百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邢晓红反应过来,拧着眉说:“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买了贵重东西,我婆婆也不会告诉我们,她还指着老潘给她小儿子再弄份工作呢。”
    程蔓是觉得邢晓红小叔子可能是沾上了坏习惯,比如赌博,但看她不在意,就没再多说,只问:“那你男人会给他弟弟弄工作吗?”
    “他敢!”邢晓红眉毛一竖,“反正我跟他说了,他托关系给他弟找一份工作,就得给我妹也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既然他不怕欠人情,我也懒得替他着想了。”
    程蔓:“这事是得跟他好好说说。”
    ……
    开春妇联事情不多,程蔓很是悠闲了一段时间,上班也能偷闲看会书。
    吴舜玉在这方面管得比较松,只要工作及时完成,上班时间做什么她不管。更何况程蔓看的是高中课本,不是什么闲书,无心插柳反而立起了好学人设。
    三月四月闲过去,到五月份,吴舜玉交代任务下来。
    任务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老生常谈,就是帮部队未婚男青年介绍对象。
    这事其实全年都在干,去年下半年程蔓还撮合成功了两对,但那都是完成其他工作之余顺带着做的事,属于小打小闹。
    而这次交代任务时,吴舜玉给下面两名干事确定了目标,让她们在三个月内撮合十对年轻人,在这期间内,她们可以发挥人脉私人介绍,也可以跟临江其他单位妇联联系,单位之间互相介绍,甚至像去年那样举行联谊会。
    不过联谊会是大事,要办的话得走流程,经过部队政治部批准才行。
    其实想得到政治部批准不难,毕竟为了解决军人的婚姻问题,部队领导也是操碎了心。
    远的不说,最近就有传言,说部队计划在家属院外面再盖一批房子,租给那些级别不够随军的军人家属住。
    这可不是部队想趁机赚钱,要知道这时候盖房子不便宜,一间二十平左右的房子,光建材就要大几十。
    而这时候的房租才一两块,只是因为空房少而想租房的人多,年轻人想租房,不但要审核个人情况还得排队,等上两三年都是常事。
    所以这时候盖一间房租出去,只考虑建材成本,想回本都要七八年。
    部队准备盖房,主要是考虑到军人能不能找到对象,跟有没有地方住关系很大。
    不管什么年代,年轻人想结婚摆在第一位的都是房子问题,几十年后没房还能租房住,这年头男人没房,想租房都不容易,总不能让年轻姑娘婚后继续住在娘家吧?
    姑娘自己可能愿意,父母兄嫂却未必会答应,毕竟这年头绝大多数家庭,房子都会优先留给儿子,闺女多在家住一天,就会多占床位一天。
    这种情况下,年轻姑娘找对象,就不得不优先考虑有单位分房的,没分房男方家里也要有地方住,哪怕隔板间都行。
    而大多数未婚青年,甭管婚前兄弟姐妹几个人挤一屋,婚后家里也会想办法给儿子腾出个单独房间。
    以前这问题是通过部队跟区革委会和房管部门谈判解决的,部队从房管局手里租了一批房子,用以租给那些没到随军级别,而跟本地姑娘结婚的年轻军人。
    但这两年房管局手里空房源日益紧张,能分给部队的空房越来越少,去年部队举行集体婚礼,那些年轻军人差点租不到房,经过好一阵协商才解决这件事。
    虽然问题暂时解决,但部队领导也看出来了,盖房这事迫在眉睫。
    所以传言不是传言,家属院里的军嫂不清楚,但程蔓在妇联上班,听吴舜玉提过一嘴,知道部队已经请专家在勘测过地形,选好了盖房点,只等建材到位开工建房。
    因为部队的目的是解决不够级别的年轻军人家属住房问题,所以这批房子他们不打算盖得像家属院现有的房子那么好,计划盖三栋楼,每栋楼三层,每层六个前后通透的大单间,共用厕所和厨房。
    这样房租便宜不说,还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最多军人的住房问题———部队计划五月份开工,年底施工完成。
    这也是吴舜玉催业绩的原因之一,新房落成后要是能再举办一次集体婚礼,意头更好。
    因为这是布置给程蔓和邢晓红两人的任务,所以吴舜玉一走,两人就讨论了起来。
    邢晓红随军没多久就进了妇联,什么样的介绍方式都经历过,她认为像去年那样举行联谊会最有效。
    程蔓赞成邢晓红的观点,但她觉得每次联谊会的流程都差不多有点单调,而且上次联谊会她也在场,认为参加联谊会的人因为脸皮薄,迟迟不敢坐到一起细聊,浪费了很多时间。
    邢晓红回忆她参加过的联谊会,说道:“上次联谊会还算好的吧,开场半个小时大家就开始聊了,以前进入状态的时间更长。”所以每次联谊会成的也不多。
    程蔓说道:“把握住那半个小时,说不定能多成好几对。”
    “这怎么把握?总不能办舞会吧?”
    大运动结束后,有些单位在举行联谊会时确实没那么注意,但……邢晓红提醒说:“咱们代表的是部队,就算是联谊会也不能太放松,得严肃。”
    “我没想办舞会。”程蔓摇头,办舞会肯定要跳舞,男女牵手拥抱很容易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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