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莲不说话,只是奋力往上一翻。
    小狗狗今天要翻身做主人!
    沈蕴玉回了京城后没几日,便开始亲手操持婚事。
    他父母走得早,没有族群,出身低微,自幼便独自来京中,家中也没什么长辈,朝中更没什么至交好友,他便干脆自己来操持。
    婚礼要在沈家办,沈蕴玉亲自写帖子,宴请他这边的客
    人。
    他其实没什么客人可宴请,北典府司这么多年,别的没攒下来,仇人攒了一堆,当朝的官员,只要是有点官位的,基本都被他查过,勉强算起来,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怕石家人觉得冷清,便将他手底下的千户百户总旗小旗都请来了,这群人加起来也能凑上几桌。
    石清莲那头倒是请的人多,石家本身在京中就待了很多年,除了石家本身的族人以外,还有很多远亲遍布京城中,石家大兄和石家二兄交友也广,石大夫人有事儿没事儿还出去相看姑娘,一写帖子能写出上百封去。
    除了石家人以外,石清莲也给自己的一些好友写了帖子,她的好友,一个定北侯夫人,一个陆姣姣,还有一些旁的人,只是这些旁的人都外嫁了,不在京城,她只能写个帖子告知她们她要成亲的事。
    石清莲的婚礼,办的格外隆盛,圣上赐婚不说,沈蕴玉亲手操持一切事务,都按最高规格的来,嫁的如意郎君,又是权利在握的高官,生的又好看,不知羡煞多少女儿郎——不少姑娘们都把沈蕴玉的恶名给忘了,甚至还暗暗期待自己也能嫁一个如沈蕴玉般的人。
    到了成亲当日,沈蕴玉自一大早便起来准备迎亲,迎亲队伍自沈家出来,列成长长的一条。
    沈蕴玉给的聘礼太厚,四人担箱,担出远远的一条红线,沿途敲锣打鼓,还有人一直在扔铜钱。
    那铜钱都备下了整整八十八箩筐,扔铜钱的都是男子,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抓,一扔,黄橙橙的铜钱便飞出去,街边便跑满了小孩,全都在捡铜钱。
    按着常理来说,一般娶新娘子,是要让新郎官作诗的,将新郎官为难在外面,但没人敢为难沈蕴玉,只有石家大兄出了个对子,沈蕴玉对上后,便给沈蕴玉让路了。
    石清莲是由石家二兄背出来的,石家二兄背着她出了石家的们,一路上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什么话,四周都是喧闹和炮竹声,将石家二兄的声音都掩盖了不少。
    石清莲趴在他的肩头,凑近了听,听见石家二兄说的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生个孩子,生个孩子。”
    石清莲:...
    真的没被阉啦!
    按着常理来说,沈蕴玉将石清莲
    接到花轿上,走两圈便能回沈府了,但是沈蕴玉活生生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圈,城东城西城南城北,一路敲锣打鼓走过去,从上午走到了晚上,近黄昏时,才回到白虎街的沈府。
    整个內京都瞧见沈大人今日娶妻了。
    昭告天下,不过如此。
    一路吹吹打打的乐队们腮帮子、手腕都疼,幸而抬聘礼的都是北典府司的锦衣卫,个个都有一身功夫在身,否则非得被那大沉箱子给坠掉一层皮不可。
    石清莲最开始坐轿子时还有点羞涩,期待,端端正正的坐着,坐到最后人都累了,干脆半躺着了。
    她手里拿着的红果子都被她捂热了!
    沈蕴玉黄昏带轿子入府时,满园宾客都等的毫无脾气了,没见过新郎官这么能逛的,沈蕴玉要是时间够,都恨不得带着石清莲去外城再走一趟呢。
    新郎新娘入院之后,先拜天地,沈蕴玉没有父母,便只拜了石清莲的父母,夫妻对拜后,两人共入洞房。
    按着常理来说——沈蕴玉送新娘子回新房、挑开盖头之后,便该回来敬酒的,但是沈蕴玉处处不按常理,他这人今天一整天就没按过常理,他回了厢房内后,“啪嗒”一下把门踢上,就不打算出去了。
    新房间点着红烛百盏,桌上和床铺上都铺满了花生桂圆等东西,偌大的琉璃镜里倒映着烛火与新郎新娘红艳艳的衣裙。
    那衣裙上仿佛有粼粼的水光流动一般。
    沈蕴玉将石清莲放到床铺上,没去寻挑杆,而是直接用手撩开石清莲的盖头。
    红盖头之下,是一张潋滟的芙蓉面,一眼望来,像是能望酥沈蕴玉的骨头。
    窗前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沈蕴玉低头,动情的吻上她的唇瓣,石清莲轻轻地推搡了他一下,然后才道:“还未曾喝交杯酒。”
    沈蕴玉便将她抱起来,抱到桌旁,让石清莲坐在他的腿上,然后拿起酒杯,倒上交杯酒,与石清莲交杯饮尽。
    酒水是很甜的果酒,并不辛辣,石清莲才刚将酒水咽下去,沈蕴玉便掐着她的下颌迎了上来,两人在椅子上吻的难解难分,沈蕴玉直接把她往桌上放。
    他挑的这桌子,结实耐用,高度也很合适。
    石清莲被他吻的气喘吁吁,“你不准胡来”几个字才刚到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听见厢房外面一阵脚步声。
    沈蕴玉动作一顿。
    竟是一伙儿人在外面起哄,非要让沈蕴玉出去喝酒。
    闹洞房来了。
    沈蕴玉没想到,竟有人敢闹他的洞房,他先将石清莲放下,去厢房外处理。
    他已经很多年没亲自动手打过人了。
    但沈蕴玉没想到,他前脚刚出厢房,后脚便有一伙人直接从窗外破窗而入,为首的正是杀气腾腾的永宁侯世子!
    永宁侯世子前些日子傻过一次,后来被国医圣手日日施针给治好了,石清莲是等人好了之后,才从陆姣姣嘴里知道这人还傻过一次的。
    据陆姣姣说,永宁侯世子傻的时候还挺好玩的,人不傻了之后都不好玩儿了,但是她也走不脱,只能硬着头皮一天天跟永宁侯世子互相折腾。
    石清莲将此定义为:拉扯。
    这肯定是拉扯。
    这次她成婚,宴请了陆姣姣,永宁侯世子也跟着来了,但是石清莲没想到,永宁侯世子居然会直接破窗而入!
    永宁侯世子冲进来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了三个人侍卫,他们四个冲进来后,直接将石清莲扛出去,趁着沈蕴玉被纠缠,将石清莲丢到一个担架上,然后抬起来就跑!
    石清莲猝不及防,跌坐在担架上。
    担架很稳,还贴心的做了扶手,她一个人坐在上面,绝不会跌落下去,另外四个抬担架的人也很稳,抬着她,三两下便窜上了房顶。
    明月在天上,屋檐在足下,风吹过她的裙摆,她听见满堂宾客都在叫。
    永宁侯世子,何其记仇啊!被抢了一次新娘子,非要抢回来是吧?
    石清莲想过自己与沈蕴玉成婚的婚礼夜晚当如何度过。
    或许是桌案,或许是床榻,或许是镜前,或许是浴桶,就是没有想过,是房顶。
    还是这么多人一起!
    她的新婚夜,注定与众不同,且不得安宁。
    “沈蕴玉!”永宁侯世子跑起来的时候,内劲游走全身,在房顶上高吼:“你新娘子被本世子拐跑了!”
    你他奶奶的也有今天!
    永宁侯世子从没有这么畅快过。
    他削掉东倭敌寇的脑袋时,都没有现在这种五脏六腑都通透的爽感,他带着他的兵,把沈蕴玉的新娘子丢在担架上,抬着就跑,在房檐上乱窜,沈蕴玉的满堂宾客都他妈在底下看着,今天晚上,谁来了都没用!
    顺德帝来了也没用!
    他非要抬着新娘子跑一整晚不可!
    他也要让沈蕴玉尝尝新娘子在成婚当夜被拐跑的感觉!
    永宁侯世子当时破窗而入的时候,沈蕴玉便要回身去救人了,但暗处立刻冲出来人对他放暗器,他耽搁了几息的功夫,石清莲已经被人掠上房顶了!
    沈蕴玉的脸色骤然变的铁青,怒吼道:“陈亦,抓人!”
    北典府司的小旗本来还都在前院喝喜酒呢,大人的喜酒百年难遇,突然间便听见指挥使吼了一声,头皮都麻了,一群锦衣卫抬头一看,嚯,好大的阵仗啊!
    永宁侯世子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儿,把新娘子给绑走啦!
    这沈蕴玉能忍?
    文武百官觉得这场面很眼熟,好像不久之前就看过,不由得奔走相告,互相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
    “真好啊——啊不是,不好啦!永宁侯世子把石三姑娘绑走啦!”
    “沈大人追上去了!”
    “北典府司锦衣卫也追上去了!”
    “房顶上好多人啊,好热闹啊!”
    “永宁侯世子把石三姑娘绑走干嘛?”
    “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就是之前,永宁侯世子成婚的时候吧——”
    人群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坐在客宴的陆姣姣绝望的捂住了脸。
    好丢人啊。
    好对不起姐姐啊。
    好对不起姐夫啊。
    啊!
    啊!
    啊!
    而正在陆姣姣在内心里绝望尖叫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惊叫。
    “娘!”
    “大嫂!”
    “夫人!”
    石大夫人又又又晕过去啦!
    与此同时,前院桌前,许青回正在借酒浇愁。
    他喝的人都半醉了,哽咽着念道:“自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的心上人,为何还是选了沈蕴玉这么个狗官?
    怎么就没人能看到他英俊面庞下的一颗真心呢?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许青回喝多了,一把摔下手里的杯盏,昂头看着永宁侯世子拐带新娘子在屋檐上狂奔离去的背影,高声喊道:“为——什——么——啊!”
    “永宁侯世子,跑快一点!”许青回在下方红着眼狂吼:“跑——啊!”
    许青回挨了老许大人一脚,老许大人已没脸再继续丢下去了,虎着脸抓着儿子的脖颈就往门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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