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责十鞭,自己出去领罚。”
    锦衣卫低头行礼,不敢再放肆,转身出了殿内,跪在练武场上自请领罚。
    他们锦衣卫中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子,日日游走在生死边缘,难免会有一时冲动,故而需要重刑压迫,叫他们心生敬畏,不敢违背司规,因此,每每有人受罚,都会脱下外袍,于练武场公开领罚,周遭都是看着的锦衣卫。
    十鞭子抽下去,足够抽的人皮开肉绽,小旗领罚的时候,北典府司内有一个小密探过来禀报,不知说了什么,由另一个锦衣卫小旗将这消息递入给了沈蕴玉所在的司内。
    只有一句话。
    “康安帝姬金蝉脱壳,推心腹顶死,圣上召您入宫。”
    待到小旗领完罚,咬着牙站起来的时候,沈蕴玉已经重新穿戴上了锦衣卫的麟甲飞袍,腰跨佩刀走出了北典府司锦衣卫所。
    宫中,康安帝姬所在的凤回殿里一片“热闹”。
    凤回殿极为宽敞,头顶是金瓦碧檐,入目是朱墙游廊画壁浮雕,檐下挂灯,映亮整条宫道,地上是边缝整齐的大块青冈岩,院中栽种的是大朵大朵的艳色刺蔷薇,月光一落,红的刺目。
    但也红不过殿内的血。
    凤回殿内,康安帝姬挺直了脊梁,端端正正的坐在殿内的鎏金碧玉高椅上,一张银盘面绷的紧紧地,她的手掌握成拳,藏匿于袖中,上挑柳叶眼死死地瞪着、盯着她的殿内的地面上。
    她喜好波斯地毯,她的殿内便铺满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一脚踩上去蓬软舒适,而此时,她的地毯被鲜血浸透了,变的湿哒哒的,此时再一脚踩上去,便有红到发黑发亮的血迹从地毯中翻涌出来,黏腻冰冷的沾湿在脚底。
    她的目光缓缓地向前挪动,看向殿内躺着的一排人。
    足足十四个。
    最长的跟了她十三年,最短的跟了她五年,有在京城收的,有在江南收的,都沾手了她在江南贪污受贿的事情。
    她为了摘出自己的罪责,把她们都推出来挡死,而顺德帝,她那位胞弟也毫不客气,将她们每个人都直接在她的殿内斩首。
    十四具尸体的血有多少?康安帝姬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整个殿内的地毯都被浸透了。
    她甚至不敢踩下脚。
    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双目空洞的坐着,望着那十四个人,只觉得心口愤怒与恐慌交织,不断地扭曲,纠缠,各种阴暗的心思都在蔓延,手脚却越发冰凉。
    她知道,顺德帝砍杀这么多人,是在给她警告。
    她此次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她那位好胞弟已经知晓了她的所作所为,虽然留了她的颜面,但也断了她的手脚,她的人死了一大□□翼都被斩了。
    就连她在江南攒下来的大部分家业也都被顺德帝挖出去,充了顺德帝的私库了。
    康安心中越发愤懑。
    若是顺德帝把那些银子拿出来填国库,她也就认了,可顺德帝也是拿去添了私库,自己享乐去了,他们姐弟有什么任何分别吗?顺德坐在帝位上,也没比她高尚到哪里去!
    她正恨得牙关发痒的时候,殿外走进来一个太监来,站在殿内满是鲜血的地毯上,给康安行礼:“奴才见过帝姬。”
    康安冷眼看过去,那是顺德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她冷冰冰的问:“皇弟还有何事吩咐?”
    那太监一脸笑模样的站在一堆大睁着眼的尸体旁边恭喜康安帝姬,道:“回帝姬的话,好事情,帝姬早些年在江南耽搁了好年华,年已双十却依旧未曾出阁,圣上心疼您,前些日子给您挑了好些个世家子弟,过些日子太后过寿,正好给您选一选。”
    “您是圣上唯一的嫡亲姐姐,圣上疼着您呢,满大奉的大好儿郎,都随着您挑。”太监嘴里的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说,说的康安浑身发颤。
    一旦嫁了人,她就再也不是皇朝公主,而是他家妇人,身上插手皇家事务的权利便会逐渐被收回,她将被那些男人困住,她的好皇弟,是想赶紧把她给嫁出去,再寻个理由把她一家外放,让她永远远离皇权,永远当一个闲散公主。
    她不能嫁!
    她不要变成别人宅院中的妒妇,她不要永远仰男人鼻息而活!
    艳色指甲掐进肉里,康安帝姬的头皮都跟着发紧,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康安谢恩,劳烦回禀圣上,康安,会好好瞧一瞧的。”
    太监离开凤回殿的时候,沈蕴玉也进了宫。
    夜色寂静。
    沈蕴玉踩着长长的台阶,入了太极殿。!
    第18章 格外可怜可爱
    他是踏着夜色来的,夜色下的皇城成了一座巍峨的坟茔,白日里的歌舞升平朱墙琳琅都被埋在了夜色中,夜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他入太极殿的时候,顺德帝正在太极殿之中看奏折。
    顺德帝时年不过弱冠年华,少年天子,在江山社稷上自有一番见解,但奈何太年轻,在满朝文武一帮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够看。
    朝堂就是这样的,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天子强盛则众臣顺服,天子弱势则众臣欺压,就如同一根相互角力的绳索,互相拉扯。
    顺德帝心里窝着火,便总是召见沈蕴玉,有什么事,都要问过沈蕴玉。
    因为沈蕴玉是他的孤臣。
    北典府司是站在所有朝臣对立面上的,独属于帝王的刀,沈蕴玉的性命都依托于他的一念间,失去了他的偏宠,沈蕴玉必死无疑,故而,沈蕴玉是他最忠诚的恶犬,他有很多话都只跟沈蕴玉说。
    “朕的皇姐,当真是在江南待的心野了。”顺德帝立于案牍之后,身穿一身黄色明袍,自嘲着摇头道:“这么大一笔钱,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顺德帝生的斯文儒雅,乍一看没有棱角,但仔细一看,狭长的眼尾里满是沉甸甸的心计。
    “沈爱卿啊,你说说,这江逾白处处给朕那好姐姐托底,当真是因为过去的情愫作祟,还是因为江逾白存了些旁的心思呢?”
    权臣势大一手遮天,盖了皇权也不是稀罕事。
    顺德帝正一笔写好一个字,抬笔收势,便听沈蕴玉道:“臣不知,若圣上想知道,臣去查。”
    沈蕴玉入了殿、行了抱拳礼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出声,顺德帝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像是个哑巴一般,等顺德帝问到他头上来他才开口。
    顺德帝就喜欢沈蕴玉这样的,咬人的狗不叫,安静地立在他身侧,但只需要他一个指令,沈蕴玉就能把别人的脑袋砍下来挂上。
    “罢了,康安好歹是朕的姐姐,嫁出去后便好了,江逾白,文官之首,朕还动不得他。”顺德帝扔给沈蕴玉一个奏折:“诺,查点能查的吧,最近刑部那头刚送上来的案子,你瞧瞧看。”
    沈蕴玉接过那张奏折,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私盐
    私铁。
    大奉重刑律,贩卖私盐私铁都是死罪,只是平日里这种事都是由刑部的人来查的,沈蕴玉多还是负责查皇室的事,能让顺德帝把这个案子挪到沈蕴玉这里,怕是这案子里还有其他的蹊跷,不方便给刑部。
    “刑部那边的人办事,朕信不过,还是你去瞧一瞧。”顺德帝道:“朕赐你金牌,在外遇事先斩后奏。”
    沈蕴玉低声应下,随即出了皇宫。
    夜色下的皇宫外一片热闹,內京解了宵禁后,京城便变成了一座不夜皇城,一到了夏夜,护城河上便驶过一条条游船画舫,上面坐着京中花楼里的头牌弹唱,沈蕴玉自一片繁华中穿行而过,踩上矮墙,继而跳上房檐,立在房檐砖瓦,迎着弯月,俯瞰纵跃于街巷间,足尖落瓦时悄无声息,如暗夜穿行的影子。
    他一贯都是踩着瓦片回沈府的,但今日,他却去了江府。
    江府没挂灯,那位夫人并不想见他,但他已被熊熊野火烧了一日有余,这位夫人不想见他,他却得来见见这位夫人。
    就当做是他昨日连夜把石家二爷捞出来的报酬吧。
    离清心院越近,沈蕴玉脑海里昨日的事情就越清晰,那位夫人在锦被中扭动,泪眼朦胧的啜泣,躲在被子里不敢看他。
    一切画面都渐渐清晰,沈蕴玉跳到清心院上方一棵树上,远远看见半开的窗户时,只觉得心肺都跟着烧起来了。
    但他并没有从那小窗之间翻进去。
    因为他看见了江逾白的身影,从清心院外,光明正大、步履平缓的走了进来。
    院中每一个瞧见江逾白的人都在给他行礼。
    他推开了门。
    沈蕴玉立于暗处,他透过半开的窗,瞧见了房内偌大的琉璃镜。
    琉璃镜里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他们在拥抱。
    高大的白色衣袍将粉色裙摆拢入怀中,沈蕴玉的目力足够看清楚两个人动作间衣尾荡漾的弧度。
    花影压窗,美人面上一片润红。
    沈蕴玉自然知道,她的欲念起了。
    这药堪称霸道,他内力深厚,尚需费力压制,寻常女子就只有摄心乱魂这一条路了,吃不饱的身子只需被人碰一下,便会难以自控,会像
    是冰一样融化成水,变成各种肆意流淌的形状。
    沈蕴玉心中的火越烧越旺,将他的血肉都蒸烧的发干,现在两人已滚到榻间去了,从半开的窗户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
    越是看不到,沈蕴玉脑袋里的画面就越清晰,他想的都是假山里那日,他帮石清莲整理发鬓,将那一颗颗小簪花一点一点为石清莲簪回去的样子。
    石清莲也会如此任由江逾白摆弄吗?
    会的,那是他的妻子。
    不,不行。
    会的。
    不行。
    会的!
    不行!
    这是被他碰过的东西,那地方被他标了地盘,他可以随便怎么弄,别人不行。
    石清莲情动失魂的脸,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沈蕴玉的手指探入了袖口,掏出了一个哨子,放入唇边,鼓气一吹,便传出了一阵鸽子的“咕咕咕咕”的声音。
    寻常鸟叫声,在暗夜之中并不引人注目。
    这是北典府司中传递消息的常用讯号。
    厢房内。
    石清莲与江逾白两人滚在床榻上,悬在她上方的男子眉目如远山般清冽,呼吸急促时薄薄的皮肤上便泛着一丝红,如云鹤坠落凡尘,染了一丝情念,若是叫旁的女人看了,恐怕会芳心大乱。
    但石清莲只觉得恶心。
    恶心。
    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她的身体因为药欲而酥软,每一寸干裂的土地都在渴望甘霖,但她的胃里却泛起阵阵酸呕,江逾白在她的眼里,就如同一只在炎炎夏日里闷放在瓦罐中的死鸡,皮肉早已溃烂,散发着一阵阵恶臭,蛆虫在光鲜亮丽的羽毛中翻滚,每一次靠近,都会有蛆虫顺着他的身上,掉落在她的身上。
    石清莲被摁在了床榻间,她的双手无力的抵抗在身前,绞尽脑汁的开始扯话题:“夫、夫君,定北侯府的聘礼单子我已拟定好了,你要不要现在瞧一瞧?”
    “婚事已定,一切都由你来操办。”江逾白解下腰间系带,居高临下的凝着石清莲,目光从石清莲纤细的脖颈一直向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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