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未必不可继承皇位,全看陛下如何教养。”谢韵笑着翻看手中诗集,继续道:“无论公主还皇子,以后的路都要自己去选,孩子若是想要权势,那我拼尽全力也要给她争取,若是不想要,就算是皇位送出去又何妨。”
    “你的话,总让我意外。”
    但更多的是惊喜,这世上只有一个谢韵,她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谢韵,让他如何不欣赏,如何不喜欢。
    魏湛向谢韵靠近,伸手搂住了她的后背,将人锢在怀里,紧紧抱住,“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切,男人啊,都是嘴上说说的。”谢韵轻哼一声,故意打趣他:“既然都听我的你还小气什么,直接把京都兵权给我就是了,反正这江山将来都会交给孩子,就算我带着孩子篡位了,陛下难道觉得我会傻到将权柄外放么。”
    “不是舍不得权势和皇位。”魏湛伸手掐了一下谢韵的脸颊,笑道:“是舍不得你,我们还没有成婚,没有相守过,换成是你,你敢放权么?当然,我也信不过你,现在就放你去太后的位置上,你怕不是要招一堆男宠伺候,我会嫉妒的...”
    那样的话,他就是到了地下也不肯甘心轮回,怕是要变成厉鬼跟在谢韵身边,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谢韵只能有他一个男人,她不能喜欢其他人,逢场作戏也不行。
    窝在魏湛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谢韵闭上眼睛,心里渐渐安宁,她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再反驳魏湛的话。
    见到他对外的杀伐果断和威严冷酷,体会过天子的偏爱与温柔,恐怕不会再轻易对别的男人动心了。
    她与魏湛的之间的经历,和彼此的欣赏是无法复刻的,这段情,也是无法复刻的。
    彼此算计是真的,彼此喜欢也是真的。
    黑夜再长也终究要过去,今夜过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谢韵送魏湛到客院外面,没有继续往前走。
    “希望陛下归来时,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若是伤了,你会心疼吗?”
    “我会,所以陛下保重,不要让我心疼。”
    ......
    沈家兄弟俩在朝中都是差事,不能在城外的别院里住很久,自从知道谢韵的身份以后,他们沐休时都会来别院这边。
    沈清牧性子开朗,每次都光明正大地往谢韵院子里来,压根不在乎面子什么的,他不认为对亲姐姐好还需要什么理由,有什么好东西就直接往院子里送。
    沈家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沈清牧与谢韵有同窗之谊,但谢韵没叫过木氏母亲,沈清予也不好意思攀亲戚,他前几次来找谢韵是因为好奇,没想到谢韵是女子,又是继母是女儿,后面过来就是因为公事了。
    谢韵在朝为官几年,沈清予则是外调,今年才回来,所以有许多政事,他想参考一下谢韵的意见。
    沈季楠和木氏就踏进过谢韵的院子几次,沈季楠不方便过来,只有木氏会过来看望,谢韵起先对木氏态度冷淡,后来也算客气,差不多是相安无事的态度吧。
    腊月底,各家开始准备起年节,城外的别院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沈家夫妇与谢韵商量,一起回了盛阳城中的沈府居住。
    谢韵一直没有换回男装,若是没有一定要穿着男装的情形,谢韵是不准备换回男装的。
    今年的年节没有过于热闹,毕竟南边还在交战,天子御驾亲征,领兵去了战场之上,故而盛阳城中的世家不会大肆庆祝年节,各家交际来往一下,像去年先帝病重时那样半个年节就好了。
    沈家对外宣称远方表亲前来投靠,暂住在府中,将谢韵在府中修养的事情的一压再压,除了沈家的几口人,就连家中亲近的下人都不知情。
    这几日,沈家前来拜访的人不少,有交好的世家也有姻亲走访,沈清予已经弱冠,但还未定下亲事,沈清牧虽然年少,但也一表人才,天子表示过关照的意思,也是块香饽饽,故而有多人家都来谈口风,想要将家中女儿嫁过来。
    外头天光好,乐窈和昭意陪在谢韵身后,一起去沈家的主院走去。
    木氏说今日有给沈清牧说亲的人家过来,所以特意请谢韵一起去看看。她私下里做了许多小孩子出生要用的东西,但是不知道要怎么送给女儿,所以也是借着小儿子当筏子,想和女儿说说话。
    谢韵现在已经要满六个月,腹部像吹气一样鼓起来,行动不像往常那样方便,但她身体向来好,这次有孕也是如此,孕期反应很小,一个月就过去了,这次出来就当做散步了,顺便看看沈清牧将要定亲的姑娘是哪位。
    主院外面,木氏等不及,带着婢女往外面走出了很远,想着迎一迎女儿,她心中惦念,不知道谢韵走过来累不累,有没有穿够衣裳。
    而且,主院里有稀客拜访,木氏想出来提前和谢韵说一声。
    听说那两位王爷与谢韵相熟,现在女儿大着肚子,要是不方便见,不去了也成。
    第68章 、辜负
    腊月里白雪霏霏, 石子路两侧的梅花枝上已经堆满了细碎的雪,片片雪花如白玉般洁净,翩翩落下, 似柳絮又似鹅毛。
    雪落之后的日光格外温暖, 显得寒风都柔和了不少。
    谢韵与乐窈昭意缓缓往主院走去, 却在半路上遇见了抱着白色大氅过来木氏主仆几人。
    “外面这样冷,出来多穿一些, 月份大了生不起病, 要时刻注意些。”
    木氏走到谢韵身边, 将大氅披在谢韵身上,细心地系好带子, 见女儿裹得严严实实才满意。她不敢多唠叨, 说多了怕女儿烦, 说少了又担忧。
    “多谢夫人。”
    谢韵没来及拒绝, 也没有说什么不要的话,客气地应下了。
    “正堂里现在应该有客人在吧,夫人怎么出来了?”
    就算念着女儿,也不应该在这个丢下客人出来,毕竟木氏是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
    “我出来寻你正是要说此事,今日来了稀客,女眷们都在后院闲聊,现在正堂中是侯爷在招待,那两位稀客你也认得, 我想、你若是不想见到他们的话, 咱们就不去堂中了, 去后院歇着也是一样的。”木氏的视线落在女儿已经隆起的小腹上,迟疑地说着。
    “是谁?”
    “宁王和嘉郡王来了。”
    魏呈本是嘉郡王世子, 但因为嘉郡王前些日子因病去了,所以嘉郡王的爵位由魏呈继承了。
    谢韵挑眉,面上有些意外,“宁王和嘉郡王与府中有交情?”
    “没有。”木氏摇头,正是因为没有交情,所以他们突然上门拜访才让人意外,这两位和谢韵交情不一般,此次前来也是话里有话,总觉得是来这里找谢韵的,所以木氏和沈季楠不敢轻易帮谢韵拒客,只好来问问谢韵的意思,看她见是不见。
    “自然是要见一见的,但得换个地方,先听听他们来说什么。”
    ……
    不多时,正堂里的几位就换了个地方交谈,沈清予和沈清牧本在府外巡视铺子,结果府中派人将两兄弟都给叫了回来,给了他们一个招待宁王和嘉郡王的任务。
    暖玉楼是沈府待客的二层楼阁,下人们在二层的房间里摆好酒菜招待贵客,谢韵和昭意则是提前进了隔壁的小房间,两间房中间有一扇门相隔,木门前面摆了一面屏风,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
    魏潋和魏呈与沈家兄弟不算很熟,要不是从霍修竹嘴里逼问出了谢韵的一丝动向,他们两个也不会来沈家打听谢韵的消息。
    宫中出了不小的事情,嘉阳公主是无条件站在谢韵那边的,这次宫中出事,要不是他们两个拦着,魏媗宜恐怕已经将人私下里处置了,这事与谢韵有些关系,他们都是向着谢韵的,所以只能想法去寻谢韵解决。
    听说谢韵被陛下发落去了云州,但魏潋和魏呈派人去云州走一趟了,没有打听到半点消息,后来向霍修竹打听,两人猜测谢韵或许没有离开盛阳城,又得知她行踪也许和沈家有些关联,这才上门来寻人,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人。
    谢韵听隔壁四个人相互套话听得困倦,无聊地靠在软塌上抚摸着腹部,浅浅听着魏呈魏潋蹩脚的套话话术和沈家兄弟东拉西扯的应付话语。
    一顿酒菜过后,魏潋和魏呈见沈家兄弟始终没有透露谢韵的消息,便不再强求,两人没有什么借口可以久留,只能起身告辞。
    临走前,魏呈对着沈清予笑着说:“沈大人在吏部当差,不知道最近这几日有没有听说城内提门司士兵调动的事情?宫墙外不大太平,朝中没有陛下坐镇,只有几位老臣监国,沈大人看管吏部,可要警醒些提门司的行踪,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他话里有话,沈清予听得一知半解,没有参悟道魏呈话里的真正意思。
    提门司掌握在雍王手中,听说前几日皇宫遭窃,为了守护皇宫里的安宁,雍王特意向几位监国重臣提议,从提门司调出一些侍卫进宫把守。
    沈清予知道这件事,但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皇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情,所以听不懂魏呈在说什么。
    他淡声应是,客气地回着。
    魏潋紧接着说,“好了,今日就到这吧,嘉阳这几天没回公主府,她在宫里出不来,本王有些担忧,要早些回去看看嘉阳了。”
    隔壁的房间里,谢韵眉目一沉,缓缓从软塌上坐直了身子,她转头看着昭意,冷声道:“开门,我们出去。”
    “啊?”昭意疑惑地看着谢韵,“怎么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啊?”
    “是媗宜,媗宜出事了。”
    魏潋嘴里的嘉阳就是魏媗宜的封号,若不是魏媗宜出了什么事,他们应该不会到处找她,而且这事的起因应该和她脱不了干系。
    屏风响起推门的声音,魏潋和魏呈准备离开的步子顿住,几个人一同往屏风那边看去。
    谢韵身着浅紫色的冬裙,头上首饰素净,只有两根白玉簪子挽着,她发髻简单利落,双眸凝起淡淡的冰霜,就算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也丝毫没有削弱寡然清绝的压迫气势。
    魏潋见到谢韵的第一眼,先是感叹谢韵和皇兄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像,其次才注意到她的腹部隆起,看上去月份已经不小了。
    等等!他看见了什么!谢韵怀孕了?
    “阿姊?你怎么来这了?”沈清牧连忙走过去,站在谢韵身侧扶着她的手。
    谢韵没拒绝,一只手搭在沈清牧的胳膊上,面色平静地坐在了主位上,抬眼看向震惊不已的魏潋和魏呈。
    “媗宜怎么了?有话直说就行。”
    “媗宜她...也没什么事,就是...”魏潋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韵,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说话卡卡顿顿的说不清楚。
    魏呈深吸一口气,安稳坐在谢韵对面,认真地看着谢韵,缓缓开口,“雍王和几位重臣为了保护皇嗣,将媗宜秘密禁足在宫里了。”
    “可笑,保护皇嗣?”谢韵唇边带着冷意十足的笑意,“宫里哪来的皇嗣?陛下在外,那些人就敢将媗宜禁足在宫里,这是要夺权了不成?”
    谢韵一问,魏呈和魏潋都沉默下来,两人的视线都从她的腹部掠过,纷纷垂下眉眼,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最终,在谢韵眼神的逼迫下,魏呈将前几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娓娓道来。
    原来是紫宸宫那个国色天香的御前宫女有了身孕,秽乱宫闱本是死罪,她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女,还一口咬定说腹中的孩子是龙嗣,宫中女官没人敢动她,上报了尚在宫中的嘉阳公主。
    结果嘉阳公主认定这宫女是在胡说八道,直接堵住了消息,没让这事传到几位监国重臣的耳朵里,准备暗中处死这个宫女。
    但消息还是走露了,以雍王为首的宗室不允许魏媗宜处死那个宫女,联合几位监国重臣,将魏媗宜禁足在摘星宫中,说要护着那个宫女安然将皇嗣诞下。
    “是不是皇嗣,只需要派人快马送信去战场上,让陛下定夺就好,哪有宗亲们代为承认的。”谢韵淡淡问道。
    “问了。”魏潋小声回答,不敢去看谢韵冷然的眼睛,小声道:“问题就出在这了,传信的快马一来一回要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十天了,传信的还没有回来。
    这事尚未有定论,宗亲们说媗宜有谋害皇嗣之嫌,不能解除禁足,但媗宜的婢女从宫中传出来消息,说媗宜病了,没有太医前来诊治,宫中戒严,以保护皇嗣之名不允任何人进出,尚宫局也把控在雍王手里,我们无法插手...”
    “原来是雍王。”谢韵低声呢喃,冷笑一声。
    雍王仗着是皇帝的叔父,这些在盛阳城中也算是威风,他手中有些权柄,上次魏章绑架元娘的事情就有他的参与,这次还是他...
    混迹皇室多年的老狐狸不会自寻死路,他仗着媗宜犯错将人禁足没什么好处,还会得罪魏湛。
    除非他根本不怕得罪魏湛,已经在暗地里找好了新的靠山,并且笃定这个靠山能够将魏湛拉下皇位。
    话说到这,谢韵已经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她手中有魏湛给的贴身金牌,见此金牌如见圣上,虽然不能调动士兵,但进出宫廷还是能做到的。
    她没什么犹豫,让昭意取来了令牌,但没有交给魏呈和魏潋,而是交给昭意,让昭意和魏呈魏潋一起拿着令牌进宫走一趟,最好是能将魏媗宜从宫里带出来。
    并且,调查一下那个宫女的事情。
    ......
    翌日,这是谢韵回城之后的第一次出门,沈家夫妇不敢让她单独出门,配备了许多侍卫在身边,还让沈清牧和沈清予陪谢韵一起出去,免得路上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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